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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隐相-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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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文社毕竟是江南士林菁华的大汇聚啊,其成立的初衷正是为了对抗北地士林,冀图改写当前南北文运之争的结果。

在这等背景下,唐松提议间流露出的野望恰与清音文社成立的背景不谋而合。

沉吟了一会儿后,名士们开始发言讨论,最先开言那人迟疑声道:“而今《珠玉集》风靡江南,我等何不将批驳曲子词立为清音文社之主张?”

听到这话,唐松脸上猛然一僵,随即干咳了一声,“山白先生此言窃以为不妥”

“噢?”

“方今曲子词虽盛行江南,但究其根底,其崛起时日太短,实在算不得文坛主流。想哲翁与飞白诸先生何等身份?清音文社何等根基?若以此为主张未免立身太低了些,高度不够啊”

唐松此言引得众名士们纷纷颔首,就连那自苏州而来,自号为“飞白”的名士也自嘲的一笑,“上官小友说的是,某这提议确实太小家子气了些”

飞白先生开口之后,众名士们纷纷各抒己见,只是这事太过重要,再则一个文学主张的提出也绝非倚马可待之事,似中唐时白居易与元稹提出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文学主张就是长久思考的结果,并最终影响文坛千余年。

有此背景在,是以讨论的虽然热烈,但效果却实在算不上好。陈一哲见状抬起手来压了压,议论声渐渐的停息下来。

待彻底安静之后,陈一哲方转过身来看向唐松,“你既提出此事,想必定有所思,不妨尽言之”

“此事若无高屋建瓴之眼光断难言之,哲翁高看我了”

这是实话,却也让陈一哲皱了皱眉头,这个事情太重要,不能不解决,但看来又实难在短时间里解决,真是个大麻烦哪。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说话,唐松再次轻咳了一声后缓缓声道:“或者有一人所言可为借鉴”

众人应声看来,唐松向侍奉的杂役道:“且取些《珠玉集》来”

不一会儿功夫,十数本《珠玉集》送到,这已是目前书肆内剩下的全部存货,却依旧不够人手一册,好在座中众名士对这本风靡江南的诗词集并不陌生,因此也就不碍什么。

唐松按方位亲手分发后,便打开手中那本,将当日由陈子昂亲手写就的《珠玉集》书序诵读了一遍。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

在这篇序文中,陈子昂明确将汉魏风骨与风雅兴寄联系起来,反对没有风骨、没有兴寄的作品。如此以来,复归风雅的目的就不只是美刺比兴,而是要追踪多悲凉慷慨之气的建安风骨,寄托济世的功业理想和人生意气,从而彻底与只是片面追求华美辞藻,却内容空虚的宫体诗风划清了界限。

与此同时,陈子昂也在《珠玉集》序文中明确提出了“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的诗美理想,要求将壮大昂扬的情思与声律和词采之美结合起来,从而创造出健康瑰丽的文学。

批判宫体诗风,提倡风骨,提倡兴寄,并给出了明确的诗美标准。借为《珠玉集》作序的机会,陈子昂可谓提出了一整套切中当今文坛时弊、高屋建瓴的诗歌主张。

唐松诵读之中,陈一哲并众名士静静而听,面露思虑之神情。

诵读完毕,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飞白先生先开口,“陈伯玉乃方今诗坛执牛耳人物,其人所言自然不错,只是他这身份……”

话虽不曾说透,唐松却明白他的意思,“陈伯玉乃蜀中人氏,而今虽官于神都,却实为北地文坛之边缘人物”

言说至此,唐松笑了笑,“北地旧族势大,士林文坛俱为其牢笼久矣。譬如崔卢李郑本就是数百年前开创宫体诗风之中坚家族,而宫体诗风之盛行又为四家带来无尽声望。如今陈伯玉身在北地却一心要反宫体,他的处境还能好到那里去?”

“哦,上官小友对北地士林之情形倒是知之甚深嘛”

“大意了”,闻言,唐松心下一凛,脸上神情却是半点不动,“这哪算什么知之甚深,只要到过神都的士子可谓无人不晓”

随即,他又是一笑,“提起陈伯玉此序实是为了借鉴,清音文社之文学主张如何,仍需诸公定断。然据某之愚见,宫体诗风确乎是要不得了,时移世易,诗风也当历时更新,为后辈士子开创出一片新天地来。于此事上,诸公责无旁贷,清音诗社责无旁贷,江南士林责无旁贷”

言至最后三句时,唐松声音渐渐高昂,在这一片寂静中真是掷地有声。

但迎接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众名士们或独自沉思,或目光交视,却又无人说话,显然是思虑不熟,不肯轻易开口。

目睹此状,陈一哲站起身来,“兹事体大,且深思之后再作会议不迟”

闻此言,唐松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退回了自己的座次。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个脚步急促的杂役,看他向自己走来,唐松径直道:“这里并无外人,有什么消息尽管说就是”

那杂役闻声止步,躬身道:“刚刚接得消息,万方等六印社再次降价,已由此前的八成将至六成了”

闻此消息,满座皆惊,宋天星这已是彻底撕破脸皮要逼死弘文印社了!

弘文印社出书的成本唐松心中清楚,以最初的定价而言,此刻别说再降两成,就是再降四成依旧不亏本。再者他开这个印社本就不是为了取利,是以整个人笃定的很,面色丝毫不为所动的淡淡开言道:“传话给林管头,重出告示,本书肆亦降至六成”

他这话一出,不说陈一哲等名士,就连那杂役也是目瞪口呆,“啊!这……那刚刚买了书的这些人若是要退书怎么办?”

唐松端坐不动,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准其原价退书,再以降价后的六成购入”

那杂役简直要疯了,“这……这……”了许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唐松霍然而起,“若一心只为取利,本印社何必要名之为‘弘文’?又有何脸面名为‘弘文’,苟利士林生死以,岂因小利避趋之!咄,还不速去!”

杂役失魂落魄的去了,除了他的脚步声之外,众多名士聚集之地真是落针可闻。

良久良久之后,飞白先生的浩然赞叹长声而起,“好一个上官黎,真古之君子也!”

听此赞叹,唐松唇角处显露出一缕微不可察的笑容,淡而悠远……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逆袭

唐松与众名士在小院落里说话的这段时间,前面的书肆中人已越来越多,与此同时,仍有得了消息的扬州士子不断赶来。

再次降价的消息一出,本就火爆的书肆内简直就像开了锅的水一样鼎沸起来,八个伙计在初春的天气里忙的汗流浃背人手依旧不敷使用,最终还是林管头带着所有的杂役一起补充进来,才算维持住书肆内的秩序。

书肆外,许多路过的百姓诧异的看着这一幕指指点点。他们都是多年的老扬州了,却从没见过有那家书肆的开张生意能做到这般火爆的地步,瞅瞅那里面,那里是买书,分明就是抢啊!

万方印社那间布设非常雅致的精舍内,宋天星听到杂役报说弘文印社已跟着降价的消息后,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五位一早就汇聚而来等消息的印社掌柜也跟着笑出声来。

“来呀,上酒”

吩咐完后,宋天星心情大好的站起身来在精舍里悠然的踱起了步子,“前些日子竟是说错了,这个上官黎还就是个莽撞的傻货。似他那般印书,一本的估本足抵得上咱们三本,价钱却跟咱们一样,就这他居然还敢降价,且是一降再降,我且看他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

许掌柜曲起手指在身边的小几上若和节拍的轻叩着,模样真有说不尽的悠闲惬意,“他不如此又能如何?在扬州开印社岂是容易的?他将书印的如此精美,还不是想求个开门利市,一并借此站稳脚跟。要说这倒还算个好法子,先声夺人嘛!可惜,宋行首没给他机会啊。甫一开张,咱们就降价,他降是不降?总不能刚一开张就冷冷清清的吧,最终只能降,这一降可就彻底栽喽!”

宋天星撇嘴一笑。旁边另一个掌柜笑着接道:“听适才的回报,弘文书肆如今可是人山人海热闹的很哪,却不知那上官黎看到这般情形是何等模样?”

他话音刚落,那三个此前不曾开言的掌柜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还不哭死?”

这个巧合引得精舍内哄笑大起,宋天星并那五个掌柜分明已经看到弘文印社关张的景象了。

不一时酒菜送来,六人趁兴痛饮了一回,酒意醺然之际开起了搏戏,搏的就是弘文印社究竟还能撑上多久,这一顿就吃到兴尽时,六人约定就将六成的价位保持住,总要将弘文印社逼死之后再恢复原价。

弘文印社的开张震动了整个扬州士林,并随着往来行人的传扬,消息迅速向其他州县铺扬开去。

一家印社开张却能引起如此轰动,一则是因为弘文印社的书的确印的好,闻名江南的水天精藏图书再加之以上佳的印刷与装帧,这样的书恰如那周青所言,“乃前所未见者也”对于读书者实有着不忍释卷的致命诱惑。

再则也是拜宋天星等六印社所赐,他们的联手逼迫使得弘文印社的结局成为众人无比关注的话题,不仅是读书人,便是百姓们也无比好奇。

扬一益二,此时的扬州乃江南当之无愧的中心,居高临下,其对江南各州县的影响力辐射力毋庸置疑,遂也使得这一场印社之争很快为江南士林所关注。

在价格上有着先天的劣势,又是以一敌六,这种巨大的实力差距使得很少有人敢对弘文印社的未来持有太乐观的态度,尽管扬州乃至得到消息的无数江南读书人都希望似弘文这般的印社能坚持下去并最终站稳脚跟,但心中却如那周青一般,略一理智的思索之后不免废然长叹。

弘文……必亡矣!

可惜,太可惜了!

到这个地步时,人们更关心的已经不是弘文能否最终存活下去,而是它什么时候关张?于是,人们路过瑞芝坊时总不免要好奇的往弘文印社瞟上一眼,看它是否继续开着。

读书人多想着它必定会倒,一倒之后便再也买不得如此好书。受这种情绪影响,弘文印社的生意真是好到连门庭若市都不足以形容的地步,不仅是扬州士子,便是左近的楚州及苏杭诸州读书人也蜂拥而来,如此火爆的生意场景实是开创了扬州商贾行前所未有的先例。

读书人也罢,好奇的百姓们也好,天天都算着今天该是弘文印社的最后一日,但到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弘文书肆居然又开了门,又有许多读书人在其中买书,且是这些读书人中外地口音的越来越多。

转眼之间已是十七天过去,第十八天早晨,在风雨飘扬中坚若磐石的弘文印社再次迎着初升的朝阳如常开张。

看到弘文印社的伙计卸下门板让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士子们鱼贯而入的情景,印社对面酒肆中的宋天星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连续四天他都是这家小酒肆的第一个客人,连续四天他都在这副座头上看着弘文书肆准时开门,四天来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实在想不到,弘文印社居然还能支撑到这个时候?

这怎么可能?

书价降为六成,这个价格即便对于万方诸印社来说也已经没有利水可言,低于这个价格必然要亏,卖的越多就亏的越多。这也是他当日为尽快解决弘文印社而放出的一道杀手锏。

对万方已经如此,遑论弘文了。凭借几十年开印社的经验,宋天星无论怎么算,弘文一本书的成本都要比他万方高上两倍不止,六成售卖,他上官黎一本就要亏多少?

他这些天门庭若市,卖出去多少本书,这个亏空得有多大?近日细思此事时,宋天星自忖即便以万方的家底也经不住这样的亏空,无论怎么算弘文都是早就该关张的,但它就是没关,而且看起来一点要关的意思都没有,至少从那些卸门板的伙计脸上看不出半点颓势来。

难倒这个上官黎的家底真丰厚到连这样的亏空也能无动于衷的地步?

又或者……它根本就不亏?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时,宋天星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股凉气猛然从脚后跟涌上来,便是滚烫的热酒也压不下去。

这不可能?宋天星摇摇头,心里好过了不少。与此同时也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埋进弘文印社的伙计好生探探印社的情况,至少要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印书的。

“老许那几个掌柜们已经有些沉不住气,这事情真该加快办了”宋天星叹息了一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是有些老了。

……

又是一天过去,弘文印社一处荒僻的园子中,斜躺在锦榻上的唐松抬头看了看天际那轮暖日后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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