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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我要做首辅-第5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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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的皇权,已经深入骨髓,想要抢班夺权,就要面对皇权的疯狂反扑,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阻止了袁亨,还有王亨、李亨、杨亨,世上永远不缺少替皇帝卖命的走狗。而且就算杀掉了袁亨,那些获利的人也未必感恩戴德,毕竟人们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倒不如让袁亨闹起来,最好闹得天下大乱才好,让人们见识到皇权的可怕和癫狂,尝到了教训,下面的事情才会变得容易。

唐毅下定了决心……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昌平通往京城的大路上,十几匹战马冒着夜色飞奔。

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蛰伏了数年的厂公袁亨,作为昔日内廷的二号人物,在即将登顶的那一刻,被唐毅狠狠耍了,一下子从云端摔倒了地狱。

有一段日子,袁亨睡大通铺,吃硬面馍馍,喝苦咸水,干体力活,被那些小太监欺凌,遭苦力的白眼,多少次,他都想死了算了,何必再留在世上受委屈!

不过袁亨没有这么干,倒不是他不敢死,而是他心里头还有一丝朦胧的希望,黄锦那家伙早就被喂饱了,他固然忠心,却不可靠。

遇到了事情,还要靠着我袁亨!

果然,就在几个月之后,嘉靖让人送来了一副猪苦胆。袁亨激动的落泪,瞬间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皇爷是让自己卧薪尝胆啊!日后肯定会重新重用的机会,鼓起了勇气的袁亨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得两鬓斑白,几乎绝望,嘉靖的旨意终于到了。

召他回宫,一展身手的机会来了!

袁亨年轻了十岁,马跑如飞,他要在天亮之前,就赶回宫里,回到心心念念的皇爷身边。

“驾,驾!”

队伍跑过了一座山丘,前面路边是密密麻麻的野草,突然,从草丛之中,闪出几点寒光,袁亨的马匹刚过来,嗖嗖嗖,弓弦响动,箭如飞蝗。

袁亨一身好功夫,急忙使了一个蹬里藏身,三支箭都射在了战马上,马儿嘶鸣一声,扑通倒地,袁亨滚出老远,爬起来疯狂逃跑,他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没跑出几步,从另一面的草丛,又射出十几支弩箭,全都是淬了毒药,见血封喉。

袁亨的大腿挨了一箭,没跑出几步,就摔倒在地,连同他带来的十几个人,全都被杀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转过天来,黄锦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给嘉靖的药,心情貌似不错,胖脸上还带着笑容。

“黄公公,你这是哪去啊?”

“啊!”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黄锦不用回头就知道了是谁,手一哆嗦,差点把托盘掉了。

“呵呵呵,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毛手毛脚的,怎么能伺候好皇爷啊?”

袁亨仿佛鬼魅一般,从柱子的后面转过来,伸手扶住了托盘,十分亲切地拍了拍黄锦的肩头。

“黄公公,你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啊?”

黄锦闪过一丝惶恐,随机笑道:“托福托福,没想到是师兄回来了?这几年过得可好?”

“不好,很不好!”袁亨突然脸色一变,冷冷道:“这几年咱家什么苦都吃了,就在昨天晚上,还差点丢了这条命,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派人截杀,把咱家的干儿子给弄死了,幸亏咱家聪明,躲在了水车的下面,受了一路的颠簸,骨头差点散了,好在一条命保住了。”袁亨玩味地看着黄锦,“黄公公,您说咱家是该高兴啊,还是该生气?”

你该死!

黄锦只敢在心里想了想,笑道:“咱家还要给皇爷送药,等一会儿再和师兄叙旧。”

袁亨点了点头,看着黄锦的背影,他的脸上满是凶戾之气。

奉诏进京,袁亨就料到了不会那么容易,他让手下人扮成了自己的模样,走大路进京,他则是躲在给宫里送水的水车下面,玉泉山下来,一路颠簸,天不亮的时候,就从西直门进了京城,安然无恙,保住了性命。

袁亨虽然怀疑黄锦,却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过不要紧,只要重新掌握了大权,他就能报仇雪恨,谁欠了他,都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嘉靖服药之后,精神头又好了一些,立刻召见了袁亨,任命袁亨为司礼监席秉笔,提督东厂御马监。

消息传出,京城为之一震,东厂不用说了,御马监掌管腾骧四卫以及皇庄皇店,权柄之重,几乎等同于兵部加上户部,袁亨一出山,黄锦就被架空了。

任命刚刚公布,沉寂许久的东厂就动起来,一时间缇骑四出,到处追查《明夷待访录》的下落,一天之内,就抓捕了五百多人,浓密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第810章劫难

“凭什么抓我,我是朝廷命官,我要见陛下!”李清源扯着嗓子喊道。

“陛下?做梦去吧!等着见阎王爷还差不多。”狱卒们毫不客气,把李清源推进了监牢,嘎嘣,锁上了锁头。

“你啊,在里面当蛐蛐吧!”狱卒嚣张的笑声,在监狱里回荡,宛如夜猫子。

“可恶!”李清源愤怒地捶打木头栏杆,拳头都打肿了,却没有一丝回响。他折腾的没有力气了,颓然坐在了稻草上,满心绝望。

东厂抓人,李清源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他一不认识海瑞,二不知道何心隐,三也没有藏匿妖书。

可他忘了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袁亨回来了,嘉靖手里有了一把锋利的刀,袁亨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谋的,百官跑到西苑闹事,李清源带头,上书弹劾内阁大臣,是为了海瑞打掩护,而海瑞又和何心隐在东南共事,联系起来,有一个巨大的阴谋集团,要扰乱大明的朝堂,推翻陛下,谋朝篡位。

嘉靖还有些迟疑,“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袁亨杀气腾腾,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书,举过头顶,“皇爷,您请观看。”

嘉靖已经拿不动书本了,袁亨跪爬了几步,展开书本,让嘉靖观看。

“……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兴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有人者出,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故古之人君,量而不欲入者,许由、务光是也;入而又去之者,尧、舜是也;初不欲入而不得去者,禹是也。岂古之人有所异哉?好逸恶劳,亦犹夫人之情也。”

“后之为人君者不然。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亦无不可;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始而惭焉,久而安焉。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此无他,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

“古者天下之人爱戴其君,比之如父,拟之如天,诚不为过也。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曰独,固其所也。”

……

一篇《原君》,嘉靖浏览下来,脸色都绿了,那滋味简直没法形容了。

何心隐在茶馆所言,嘉靖没听完就昏过去了,后来何心隐让人散布《明夷待访录》,嘉靖还昏迷着,唐毅和徐阶不会把书送给嘉靖找不痛快,黄锦也忘了这个茬儿,在大家的默契之下,嘉靖并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流传。

偏偏袁亨唯恐天下不乱,把《明夷待访录》拿给了嘉靖看,这下子可完全点燃了嘉靖的怒火,一座火山,彻底爆了。

同海瑞单纯指责嘉靖的过错不同,何心隐把矛头对准了皇权,对准了君主,进行了大胆而彻底的批判,每个字都是沉重的巴掌,打在了嘉靖的脸上。

大风大浪,嘉靖见过了无数,还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羞辱了。

凭着何心隐一个丧心病狂之徒,如何能写出一本大逆不道的书籍,又如何流传天下?肯定有一大帮人在帮着何心隐,他们一起作乱谋逆。

可笑啊,昨天召见的时候,徐阶和唐毅还拍着胸脯表忠心,他们为什么不说《明夷待访录》的事情,分明是包庇回护。

他们都是文人,都是心学弟子,一路货色,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恨的是黄锦,狗胆包天的奴婢,竟然也学会了欺上瞒下。

“把他拿下,朕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奴婢!”

一句话,拿下了黄锦,嘉靖立刻命令,袁亨全力清查,同海瑞有联系的,抓,同何心隐有关系的,抓,私藏妖书的,下狱!

袁亨得到了尚方宝剑,立刻调动东厂的爪牙,一时间缇骑四出,到处抓人,有些上了年纪的,还记得正德年间,刘瑾临朝,八虎当道,阉党重兴,莫非大明又要回到暗无天日的时期吗?

满朝文臣,风声鹤唳,鸡犬不宁,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去找六部九卿,内阁的几位大佬,求他们出面,庇护下面的人,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徐阶和李春芳把自己关在了内阁,高拱,郭朴,杨博,赵贞吉,朱衡等人全都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失去了庇护的京官们,就好像没了娘的孩子,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行之,我忍不了了!”唐慎用力一拍桌子,唐毅却仿佛充耳不闻,继续摆弄他的八音盒,轻轻扭动条,悦耳的音乐声就出现了。

唐毅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爹,您说这玩意平安和平凡能喜欢不?臭小子快过生日了,我不在身边,要是不送点稀奇的礼物,他们搞不好就把我忘了!”

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想孩子?

唐慎几乎要气疯了,“行之,我可告诉你,都察院的御史已经被抓了十五个,其他在京的官吏,读书人,更是多达几百人。要不了几天,你爹就成了光棍都御史了。”

“正好,您老还能歇歇。”唐毅没心没肺道,见老爹一副吃人的模样,他只能把八音盒放在了一边。

“爹,您老气也没用,这时候谁跳出来,谁就会倒霉,没看徐阁老都忍了,您让孩儿有什么办法?”

唐慎甩甩头,他也不是不知道情况危急,十分难处理,可总还是对儿子存在一丝期望,这小子以往多难的事情,都给办得漂漂亮亮,这一次就一点主意都没有?

“的确没有。”唐毅两手一摊,“爹,洪水来了,想办法找一块高地,保住自己的安全,这才是正办,谁要是想对抗洪水,除非你是女娲娘娘,能炼石补天,不然,趁早别去找死!”

唐慎五官抽搐,道理谁都明白,可未免太残酷了,“难道就一直看下去吗?不闻不问吗?”

“您老见过一直肆虐的洪水吗?”唐毅笑着反问,没等老爹回答,他就说道:“等着吧,水终究会退下去的,经历了水患,人们才会明白防洪的重要!不让一些人感到切肤之痛,又如何会相信孩儿的观念。”说此话的时候,唐毅的眼神格外明亮,充满了智慧和自信。

……

“何心隐,你有没有同党?”

“有。”何大侠大大方方说道。

“谁?”袁亨追问道。

“那可就多了,公公一定要问?”

“那是自然。”袁亨冷笑道:“不管牵连到谁,哪怕是尚书阁老,咱家也不会客气。”

何心隐哈哈一笑,“那些为虎作伥之徒,怎么配成为老夫的同党,我的党羽就是贩夫走卒,就是士农工商,就是天底下受尽君王压榨欺骗的穷苦百姓!”

“不要东拉西扯了!”袁亨咬着牙,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用刑!”

几个按捺不住的番子,将何心隐的手插进一个木制的模子之中,只有五根指头露在外面。有一个番子拿起一根竹签,对准指缝,另一只手拿着锤子用力敲击。

十指连心,硬生生把指甲给掀掉了,哪怕坚强如何心隐,同样闷哼了一声,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哈哈哈,还当你刀枪不入呢,不过是血肉之躯,哪来的那么大的狗胆?敢谋逆造反。”袁亨讥诮道:“说出你背后的人,不然咱家就把你的十根手指,还有十根脚趾都弄下来,让你生不如死!”

何心隐喘了口气,看着狰狞的袁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疯了不成?”

“我当然没疯,相反,我清醒得很!”何心隐轻蔑地看了一眼袁亨,眼神之中竟然带着一丝同情,没错,一个罪犯去同情审讯的人。

“袁公公,你有亲人没有,你有儿子没有?”

“你找死!”

袁亨气急败坏,他不大十岁就当了太监,哪里能有儿子。

“哈哈哈,袁亨,你想过没有,自己为什么没有儿子。”

袁亨越听不下去了,这不是废话吗,都割了一刀,还哪里有儿子,他给番子一个眼色,番子立刻动手,又连着掀了何心隐两个指甲。

何心隐咬碎了牙齿,疼痛让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却依旧豪迈:“袁亨,你想不明白,老夫告诉你,因为有皇帝,他为了自己享乐,选天下女子进宫,三千秀女,妃子无数,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一面!同样是父母生养的人,有些人一辈子连媳妇都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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