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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残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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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练不成兵,恭义营这种刚刚组建的新军尤其需要认真操练,但恭义营三千多人的编制,现在却只有四五百士卒,兵还没有凑齐,如何去练?所以牛忠孝把征兵当做第一要务,在军议上提了出来。

    不料话一出口却冷了场,军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头不吭气,把牛协台晾在了那里。

    “牛协台,不是已经发了招兵告示么?咱们还急什么!”好久才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哨官搭腔,语气却不善。

    牛忠孝摇摇头,皱眉道:“虽然发了告示,却没几个人来投军,得另想办法把兵员补齐。”

    那哨官却毫不在意地顶撞道:“嗨,发的那点安家银子比鸡屎还少,我费尽力气才凑了四十多人,再多一个也弄不来了!”

    不待牛忠孝答话,一群军将纷纷跟着发起了牢骚,七嘴八舌,热闹之极。

    “是啊,一个人才五两银子,谁愿意来卖命?”

    “左帅的兵还吃六成空饷呢,咱们最少也得吃七成!”

    “废什么话,营里已经空下了六哨,咱们再招兵,以后吃什么去?”

    “大家都要养家糊口,牛协台,总得给弟兄们留条财路呀!”

    ……

    牛忠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外来户,在军中没有资历,没有人脉,牛忠孝这个坐营官并不好当。这些军将个个身后都有背景,要么祖上是武职勋贵,要么就是军中将门子弟,说起来都是他的下属,哪个也不便轻易处罚。

    但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五两银子的安家费已经不少,每个人还有两匹布,这样的招兵条件绝对不算差,而且每月还有一两半的饷银,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不是招不来兵,而是这些军将不愿意招罢了。

    明朝末年军中吃空饷已成惯例,不但主将要吃,各级将佐也是层层盘剥,军中缺员普遍超过一半,六成七成的也不罕见,而且会堂而皇之的公开承认,就连崇祯也无可奈何。

    这些军将到恭义营任职,都把吃空饷,喝兵血当成了发财捷径,补齐兵员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才一齐闹事,抵制招兵。

    “诸位,诸位,本将对天铭誓,绝无私吞军饷之意!”牛忠孝摊开双手,无奈地解释道:“营中还有六哨空置,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哨官,本将在此承诺,如果谁能招募到足额的青壮,无论队官什长,哪怕是普通士卒,一律提升为哨官!”

    正己才能责人,牛忠孝虽然没听说过这句话,却懂得其中的道理,要想让这群军痞老老实实地听命,首先得补齐那空置的六哨。

    何腾蛟对恭义营寄予厚望,练兵之法脱胎于本朝名将戚继光的戚家军,全营采用四四编制,十二人为一什,四什为一队,四队为一哨,哨官统领二百余人,由正七品武官把总充任,算是正儿八经的军将了。

    牛忠孝开出的这个赏格不算低,换来的却是一片牢骚怪话。

    “当哨官好呀!可惜没那个福气。整整两百人到哪找去?”

    “别扯了,老子费尽了力气才招了三十多人,谁能再招两百人?吹他娘的狗屁吧!”最先说话的那个高大哨官颇为骄横,污言秽语脱口而出,引来一片笑声。

    牛忠孝气得发抖,一拍桌案怒喝道:“胡大海!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再口出不逊,你眼里还有本将吗?”

    “协台,息怒,怒大伤身啊——!”叫做胡大海的哨官仍是蛮不在乎,阴阳怪气的,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牛忠孝想起胡大海的背景,一时气结。

    嗡嗡嗡,周围响起了一片嬉笑议论,场面有些失控,牛忠孝热血上涌,就想不管不顾先收拾胡大海,但犹豫了几次还是无奈地吐出一口长气。

    “算了,今天就……”

    突然,人群后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启禀牛协台!末将愿请命征兵,请协台号令!”

    汪克凡分开人群,越众而出。

    如此尴尬的时候有人出来解围,牛忠孝只觉得又惊又喜,甚至还有几分感动,这个汪克凡不愧是知书达理的忠义之士,紧要关头果然挺身而出。

    “好!一哨兵,二百二十人能招够吗?”牛忠孝笑容满面,语气和蔼可亲。

    “责无旁贷!”

    “好!很好!我就委任你为第七哨哨官,负责征召二百二十名青壮,以十五日为限,超期兵员未足,军法行事!”忠义之士理应重用,牛协台不吝高官厚赏。

    “谢协台……”汪克凡刚要躬身行礼,却被旁边一人打断。

    “等等!你是谁,是我恭义营的人吗?”

    跳出来的正是胡大海,魁梧的身躯腾腾上前两步,像挑衅的斗鸡一样抵住汪克凡,硕大的脑袋不断向前压了过来,呼吸之气几乎喷到对方的脸上,目光凶狠,似乎随时就要暴起发作。

    汪克凡平静地看着胡大海,眼对眼,面对面,却一步也不退。两个人的脸庞几乎要挨到一起,周围的军将们一阵鼓噪,纷纷大声帮腔起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胡哨官不要闹了,汪兄弟就是恭义营的,前两天刚刚入营,现任……,现任我恭义营提调官!”牛忠孝及时开口解围。

    明朝军中也有提调官,类似于负责后勤的副参谋长,堵胤锡推荐汪克凡的时候,就想为他谋一个提调官,只是牛忠孝一直没有松口,这会儿场面窘迫,却一口叫了出来。

    胡大海一愣,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汪克凡。提调官可是个肥缺,多少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位置,随便做点手脚就比吃空饷强,没理由来当一个哨官呀?

    这家伙哪冒出来的,脑袋坏掉了?

    “你是武举出身?”胡大海盘问汪克凡的底细。

    “不是。”汪克凡摇头。

    “武学的武生?”

    “也不是。”汪克凡还是摇头。

    “巡抚衙门的武职?”肯定不是将门之后,也不是武举武生,那只能是何腾蛟的子侄亲信,和牛忠孝类似。

    “还不是。”汪克凡继续摇头。

    “那你是做什么的?”胡大海茫然不解,看汪克凡的打扮,倒像个读书的士子,难道要冒充儒将吗?

    汪克凡和气地答道:“小弟从军前是山谷书院的一名院生,庚辰年院试中的秀才,由武昌兵备道推荐加入恭义营。”

    胡大海又一次愣住了,脑子有点短路。

    秀才当兵?山谷书院的院生当哨官?这完全八不沾,根本连不到一起呀!

    正在此时,旁边有人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你是横石里汪家的人!为什么要来恭义营啊?”横石里汪家名门望族,在湖广的名气很大,座中虽然都是武官,也有人猜到汪克凡的来历。

    汪克凡向着众将一拱手,微笑说道:“国家不靖,小弟愿提三尺青锋荡涤宵小,以后大家同营为将,还请各位仁兄关照!”

    冷场,又一次冷场。众将无不横眉冷对,好像在看一个傻瓜。

正文 第八章 知交父老如相问

    横石里的初夏,午后颇为炎热。

    骄阳似火,院墙上的青石似乎都晒出了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绣楼上寂静无声,只有池塘中的青蛙咕噜噜叫个不停。傅诗华倚在窗前,呆呆地看着院中的池塘,俏丽的面庞上带着几丝愁容。

    这是汪克凡姐姐的绣楼,从她出嫁后就一直空着,直到傅诗华住了进来,但是再过几天,一家人要搬到崇阳县城去了。

    搬家就搬家,这倒也没什么,傅诗华最担心的还是自家相公,他竟然跑到武昌府投军去了!

    真是冤家呀,相公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丘八会不会欺负他?这几天生病了没有?还有,相公不懂军中规矩,会不会惹祸,犯了军法挨板子?……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楼下突然传来洗翠又惊又喜的声音。

    “太太,少奶奶,四少爷回来啦!”

    推开柳叶格,挑起遮羞板,慌张张探出棂窗,手扶望柱向外看去,汪克凡正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身七品武职官服,英气逼人……

    汪克凡再次回到横石里,除了带着牛忠孝发给的文书信令,还有几名搬运货物的士兵,一千余两白银,四百多匹汉阳布。这是招募士兵的安家银子,为了表示对汪克凡的支持,牛忠孝预支了足额的银两布匹,又派了几名亲兵帮着护送搬运,只要招到青壮就可回营销账。

    刘氏见到儿子后另有一番欣喜,一句数落埋怨都没有,反倒是汪克凡过意不去,主动解释起从军的原因,但总是辞不达意,听起来理由十分牵强。

    穿越者的思路和正常人差异太大,没法解释。

    刘氏耐心听他说完,叹口气说道:“儿大不由娘,你定要从军我也拦不住你,不过此事最后还要由你父亲做主,如果他将来反对的话,你可不准忤逆。”

    “是。”汪克凡无奈地接受条件,刘氏能有这个态度就算不错了。

    但这是个紧箍咒,随时可能发作。汪睿不出现就罢了,一旦出现肯定反对自己当兵,到时又是一场大麻烦。

    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在军中尽快干出一番成绩,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问起横石里家中的事情,自然又提到郑选郑师爷。

    郑师爷对卖田的事情非常热心,在横石里呆了两天,事情办了个七七八八才回崇阳,不过田产买卖非常麻烦,郑师爷过几天还要再来,想拿到卖田的银子还要等一段时间。

    随着湖广的形势不断恶化,田产的价格肯定一落千丈,现在卖掉怎么都不亏。这笔银子准备都交给刘氏,当作乱世中安家保命的倚仗,汪克凡肩膀上的担子也能轻一点。

    “凡伢子,你这次回来能呆几天?”刘氏说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该告诉你弟弟一声,寻个方便,去一趟山谷书院吧。”

    汪克凡共有一姐一弟,姐姐几年前已经出嫁,弟弟汪克斌今年十七岁,也在山谷书院就学。

    “这次回来要办公务,总得呆个几天,我正想去书院一趟……”

    正在聊着家常,有佣人进来禀告,汪家三少爷汪晟来访。

    “噢?人还在大门口站着呢?我去迎他。”汪克凡站起身向外走去。

    汪晟是长房汪?f的长子,算起来是自己的族兄,两人年龄相近,从小就结为好友,并没受到长辈的影响。

    刘氏摇摇头,笑着说道:“哎,晟少爷总是这么古板,都是自家人,干嘛不直接进来?”

    “他一向这样的,少年老成小夫子,怎会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汪克凡口中答话,脚下已经出了内宅,穿堂过院来到大门口,远远就看到汪晟肃立门前。

    汪晟中等身材,骨架宽大,外表不像娇生惯养的少爷,倒像个忠厚的农家弟子,脸色却意外的沉重。看到汪克凡出来,他向前急趋两步,长揖到地,垂首不起。

    “云台,我今日代父赔罪来了!”

    “夫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汪克凡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唉——,你家卖田的事情已经传开,庄户邻里议论纷纷,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知道,家父,家父实在不该如此……”子不言父过,汪晟一时失语。

    “嗨,你都弄岔了,那些田产是我要卖的,说起来令尊还帮了我的大忙。”汪克凡笑道。

    “好好的谁会卖田?四弟又来哄我!真把我当成迂腐的夫子了?”汪晟的表情非常严肃:“快带我去见婶娘,我向她老人家磕头谢罪。”

    “好啦,好啦,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两人一起迈步进门,来到客厅落座,汪克凡又解释道:“我们一家要搬去县城,田产什么的都是累赘,正好卖给族中长辈。嗯,我现在已是恭义营的七品把总,以后再不回横石里,还要那些田产干什么?”

    “云台,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是非曲直我心里有数,不用多说。”

    汪晟是个耿直的仁义君子,父亲却是个势利小人,从小挣扎在这种困惑矛盾中,养成了一副内向、执拗的性格,一旦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像强迫症患者一样执拗。

    汪克凡闭上嘴巴,不和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抬杠,汪晟上下看了他几眼,好奇地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为什么一副武弁的行头,莫不是要学班超投笔从戎?”

    “不错,我等自束发起,既受五经四子书,学八股文应试科考,十余年来流连于笔墨纸砚之间,却不知天下已是荼毒乱世!我有志效仿汉家先贤,慷慨从戎,卫道安国,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四弟好大的气魄!”汪晟饶有兴致地问道:“能给我讲讲军中的事情么?越详细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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