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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汉魏文魁-第7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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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十日,各路兵马陆续返回襄平城——当然啦,水师还停留在平郭港口,但是魏延等将领是赶过来了。是勋大宴诸将,询问战况,同时上表向朝廷报功。宴后,他特意找来邓艾、石苞,问他们说初次上阵。可有什么心得没有?
  邓艾板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入、入敌之国。堕其都邑,本、本当欣喜,奈何得见伏尸盈、盈、盈野,百姓多亡,难免不、不忍——彼亦人也,乃知圣人所言‘不、不得已而用之’。良有以也。”
  是勋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心说原本历史上的邓士载没有那么悲天悯人吧?是我把他给教傻了,还是要等后来屡次上阵,见得血足够多了,才会变得不那么心软?
  当下也不去接邓艾的话碴儿。却问:“句丽得服否?”
  石苞说他们怎么可能服呢?此番虽堕其都,曹将军又扫平了纥升骨城,但真没有取下多少土地来——也就几处边境线略略朝前推一些,综合起来还不够半个县——虽然予敌重挫,但其实力并未大损,说不定过几年还会再来侵扰。
  是勋心说柳毅那边尚无报来,也不知道他在马訾水南面究竟打得怎么样。不过估计成果也不会太好,一则听说位宫离开丸都山以前,往江南派去了不少兵马,固守各寨,以防乐浪兵趁火打劫,二则若然所获甚多,估计柳子刚早就急火火派人过来表功啦。所以说此番确实给了高句丽以沉重打击,但还到不了伤其筋、动其骨的地步。
  再听邓艾补充道:“艾、艾、艾以为,句丽必遣使来,谢、谢罪称臣,不、不过欲敷衍我也,太尉慎不可……不可听。今虽未能灭之,明、明岁再征,或可平也。”
  是勋点点头,说你猜得不错,高句丽的沛者得来前几天就跑到襄平城来了,但我想先面见出征将帅,听取具体汇报,所以还没有肯见他。说完这些,话锋突然一转:“今所掳高句丽人不下三万,辽东不知如何安置,卿等以为若何?”
  邓艾一皱眉头,当即明白了是勋召见自己小哥儿俩的用意:“当屯也,艾等请为朝廷驭之。”
  正如董蒙所担心的,把那些高句丽人分拆开来,恐怕不好管理,真要合在一处,又怕作乱,好在朝廷早有惯例,就跟当年收拾青州黄巾一般,可以屯田嘛,军事管制。邓艾、石苞本来就是屯田小吏出身,派他们俩来负责这件事儿,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是勋不禁颔首,心说邓士载舌头虽然不大顺溜,脑筋可是转得真快,随即就问,你们真能办好此事吗?有什么需要没有?石苞有些不大自信:“三万之众,初受其屯,辽东无大隙地也,而必分于多处……”咱们就往少里说,分成三十个屯,每屯千人吧,起码需要上百兵卒来看护,加起来就得三千魏军,不知道郡内或者州内,能不能拨给我们那么多兵马呢?少于这个数儿,恐怕高句丽人心不定,到时候一夫攘臂,千夫景从,造起反来就麻烦啦。
  是勋说了,我会留下一部分兵马,协助你们建起屯所,安置好降人,但顶多也就留到明年开春,不可能在辽东长驻三千部队,也不可能从郡中拨出三千步卒来长期给你们统带——“然吾有一计,或可安句丽人之心也,要在卿等如何办理。”
  邓艾、石苞诚心请问。是勋就说啦:“彼皆乡愚,无家国之念也,唯伤田地为我所夺,亲眷为我所杀,抛弃祖宗墓冢。远赴异乡,以是怨怼耳。今所杀者无从复生,然田地尚可还,冢墓亦可扫也……”
  你们就去对那些高句丽人如此宣传,咱们大魏王师不是抢一把就完啊,我们又不是强盗。迟早还要再伐高句丽,只要把高句丽的土地变成魏土,到时候他们就都能回家去耕种故土,洒扫祖宗庐墓啦——“卿等亦可据此选兵,且耕且训,比及一年,为吾将养数千句丽卒,可乎?”
  邓艾、石苞不禁面面相觑,说您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既能一定程度上安那些降人之心,又可以战养战,多训练出一支部队来……问题是,就怕不能真得其心,反倒养出一支造反的部队出来呀。让高句丽人打高句丽国,他们临阵倒戈可怎么办?
  是勋微微一笑:“彼又何爱于位宫耶?”顿了一顿又说:“若有实爱位宫者,卿等可先遴选,捕而杀之。”绝大多数高句丽农民对他们国王没那么爱戴吧?“吾所听闻。彼等多为隶农,为豪门做佣。衣食尚不得周全,何爱于国家耶?”我教你们一个法子,按照阶级成分把那些降人分成三六九等。对于底层民众,要向他们说明是高句丽制度不公,位宫跋扈于上,豪门肆虐于下。所以才搞得百姓衣食难给,怨声载道。我中国的制度就要强上很多了,所以与其做高句丽奴隶,还不如做中国百姓。
  “所掳者,皆为乡里。必有豪门或其走犬落网者也……”我教给你们一件法宝,叫做“诉苦大会”,用此来煽动高句丽底层民众对豪门和官吏的不满,把那些豪门出身的,或者为虎作伥的,全都当着底层百姓的面处斩了——甚至可以让他们自己动手杀人。如此一来,便可一定程度上收拢大多数降人之心啦。
  “昔陈涉、吴广岂有恨于嬴秦耶?所恨者秦之暴政,及其官吏跋扈也。于是乎揭竿而起,天下骚动。彼不过关东农夫耳,卿等岂不如彼辈耶?”
  石苞还在沉吟,邓艾倒是很快就领会了是勋的用意,赶紧拱手:“此真妙策也,艾等必当凛遵。”是勋说也不必“凛遵”,我只提供一个想法,具体该怎么办,还得靠你们自己摸索,此外——“务使彼等服中国衣,说中国言,从中国俗,日久便之,始可去蛮夷心而归王化矣。”你们小哥儿俩回去好好商议一下,给我拿个具体方案出来吧。
  邓艾、石苞二人告退以后,是勋又叫来儿子是复,再次向他详细查问途中所见、所闻、所想。然后第二天一早,他终于把软禁在馆舍中的沛者得来给叫到了面前。
  得来一见面便即大礼参见,备言王师伐逆,如今我国王已有所悔悟,特意遣我来前谢罪、称臣,言辞恳切,几乎泣泪交流。是勋综合各方面渠道的情报,这会儿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得来究竟是什么人物啦——一,这是个贤臣,尤擅治政;二,这是个亲华派,一贯主张恭顺中国。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对得来假以辞色,反倒始终板着面孔,等好不容易得来说完了,这才撇一撇嘴:
  “句丽妄入我境,杀掠民众,是故王师伐之。今云谢罪,其果有悔悟之心乎?止一介使来,无锱铢之贡,何所见其诚耶?”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你说你家国王认罪了,那么认罪的态度呢?怎么毫无表示?
  得来说小人就是前来申明我国服罪之意的,至于天朝还需要什么补偿,就请太尉开动金口,提条件出来吧。是勋冷冷一笑,竖起三枚手指:“从吾三事,吾可为汝进言天子,受句丽之降也。”
  得来忙问是哪三事哪?是勋便道:“其一,位宫自入洛阳请罪;其二,以马訾水南进献我朝;其三,堕毁丸都山城,迁居平地。”
  得来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我靠你这也太凶残了吧,我们可一条都做不到哪!(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咄咄逼人

  是勋向高句丽提出三个条件,其苛刻程度较之城下之盟也不遑多让,沛者得来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他为了保全国家社稷,自请出使辽东,早就有了遭受折辱的觉悟,打算应对魏人种种不合理的谈判要求啦,只是没有想到——堂堂是太尉狮子大开口,任何一项条件都是他根本无法答应的。
  这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得来是也知道,外交舞台上并没有什么真心实话可言,各种谈判,折冲樽俎,双方都要尽最大可能为本国赢得利益,坐地起价倒也是常事。可是如今高句丽处于弱势,他是来求和的,当然不能一口否定,说我们办不到,必须得多少找出点儿理由来,请求对方再挫挫价吧。
  于是长吸一口气,脑海中飞速回旋,随即缓缓地回答道:“吾王既请臣魏,自当亲赴洛阳,觐见天子。然今战事初息,国家残破,须重整顿,恐须臾不可离也,臣请代王先朝,以期后日……”先找理由拖着第一条。
  “国内、纥升骨,已为王师所堕,句丽小国,城邑稀少,再无可以为都者也。且新都亦非旦夕所可造成,丸都山暂不可弃,太尉其悯下情……”第三条也先拖着再说吧。
  可是对于割地一事,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拖延,得来只能说:“至于马訾水南,祖宗基业,不可轻弃,尚须禀明国王,再作区处。”
  是勋冷冷一笑,逐条反驳:“汝云国家残破。故王不得远离也。然汝国何以残破?为不臣中国。擅起兵戈。以致王师挞伐。若汝王不肯朝,国家岂止残破而已,灭亡只在旦夕!国内、纥升骨之堕,亦同理也,今不堕丸都山,而待王师堕之,悔之莫及!”你国是不是安定,有没有地方建都。关我屁事啊?你们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反倒要我“其悯下情”,焉有是理?
  “至于割地之事,汝既不能决,来此何为?且去问过国王,再来见吾!”
  是勋是一丁点儿都不肯松口,得来不禁苦笑道:“太尉得无必灭我国耶?高句丽偏僻小邦,无可与中华上国相比,何苦逼之甚也?譬如贵人所衣锦绣,而夺贫者麻葛。所食膏肥,而夺贫者粗粝。麻葛不足衣也,粗粝不足食也,取之无益,是反伤其德也。”
  是勋撇一撇嘴:“人有衣麻葛而贪锦绣者,食粗粝而贪膏肥者,若不夺其麻葛、粗粝,不冻馁其身,恐其再来。至于取之何益,用之在我,何劳尔虑?以直报怨,斯为吾之德也,何所伤耶?”
  搞搞清楚,是你们先来惹我们的,也是你巴巴地跑来请求谢罪、称臣的,给你点儿惩罚还要推三阻四,真当中国是老实头啊,打了白打?
  得来分辩道:“吾王前所行妄,今痛悔矣,是以遣臣求贡。天子所欲,蔽邦倾囊以献,但求存社稷、全庐墓耳。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当予其途。天朝宽宏,太尉仁德,敢请三思。”
  是勋说了:“天子所欲,非止句丽朝也,所欲郡县之,汝欲全社稷、庐墓,岂可得耶?人有过固可使改,人而有罪,当正国法,妄以刀兵向中国,如谋逆也,即当车裂,吾今不命汝献位宫首级,但使入朝、堕都、割地耳,何其推托若是?!”是啊,人要是犯了过错,是应该允许改正,问题过错要是太大,那就直接上刑法啦,甚至押赴西市斩首。你以为什么错都可以一句“我一定改”就能被原谅的吗?
  “所欲郡县之”一句出口,得来彻底慌了,忙问:“此真天子之意耶?得非太尉诓臣?”是勋冷笑道:“天子使我持节以督东北,吾之意,即天子意也;即天子尚非此意,吾独不能导之使从耶?”你还是把那些幻想全都收起来吧。
  得来伏地痛哭道:“太尉固不肯留吾国,予吾等生路乎?”
  是勋淡淡一笑:“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也。”
  得来心说这是啥?听着象诗,可是怎么这么俗啊……于是一咬牙关,昂起头来,手按佩剑,厉声道:“句丽虽小,亦广千里,带甲十万,中国虽大,伐之易也,灭之恐难。壮士搏命,流血五步,而况一国耶?太尉独不念兵戈再起,胜负难测,且中国男儿亦将血沃疆场耶?臣闻太尉当世贤达,国家重臣,岂可无怜悯之心,而欲黩武以博己功耶?是乃不仁,抑且不忠矣!”
  他朝是勋瞪眼,是勋也老实不客气地瞪回去——“中国男儿血沃疆场,好过为汝邦所掳。吾之仁,在一天下而止纷乱;吾之忠,在辅天子而定乾坤。奋戈止侵,不可谓之黩武,其悯寇仇,不可谓之为仁。至于功名,吾自得之矣,何须灭汝国以博之耶?汝云‘伐之易也,灭之恐难’,然大丈夫处世,岂因事难而不为乎?汝若不信,且返汝国,与位宫洗净首级,看我明岁行止!”
  小丫的你还敢恐吓我,我有偌大一个魏国做后盾,难道还怕你小小的高句丽不成吗?
  说着话狠狠地一拍桌案:“汝按剑何为,乃欲效曹沫之劫齐乎?吾非天子,便死,句丽终不可存!”当即下令,将得来拖将出去。
  得来也就装装勇士,恐吓是勋罢了,他一介文臣,无拳无勇,对面的是太尉据说可是上过阵的,哪儿敢真的拔剑扑上去啊。还待求告,是勋的部曲早就闻言闯入,抹肩头、拢二背,把这位高句丽“贤臣”按翻在地,随即给生拉硬拽出去了。
  是勋这回召见得来,只要求是复侍坐,此外堂中并无旁人。是复是彻底傻了,我靠这还是我爹吗?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朝廷重臣,天下大儒?虽然打小老爹并不仅仅给我讲圣人之言,也论及诸多世间诡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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