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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汉魏文魁-第6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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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岁的时候突得急病,医生都说没救了,他却笑道:“建平相我逾七十,位至三公,今皆未也,将何虑乎?”结果这回朱建平看走了眼,王肃随即就呜呼哀哉啦。
  这些神神叨叨的迷信之事,是勋从来就不信,总觉得是以讹传讹,结果以陈寿之智也不能免俗,还堂而皇之记载入史。江湖骗子就是这样,反正他一张嘴,说你哪年哪年死,这时间还长着哪,足够他卷财逃跑,或者再想招儿来找补。要是说得不对,别人未必真会找他算账,真要是赶上一两回蒙着的,却自然被目为神人。
  不过曹冲说朱建平说他十三岁时候有一大坎儿,若无国手医治,怕是活不下去,这倒跟原本的历史符合若契啊……真有这么神吗?是勋却不相信,当即哂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寿命天定,岂因相生?若其有神,可使来相我。”
  随口这么一说,然后就命人去取来一套新印得的《青囊书》,赠与曹冲。同时他还问曹冲:“元化亡已数月,书亦刊得良久,何公子今日始来求耶?得无为诸兄出外乎?”你就别跟我这儿装啦,说实话吧,要等你几个哥哥都走了,你这才敢来找我吧?
  曹冲闻言,小脸儿不禁一红,急忙答道:“姑婿果当世第一智士也!今日形势,及冲所处,姑婿自然知之,诸兄在日,为避嫌也,乃不敢履姑婿之门……”
  是勋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微笑着问道:“若无所欲,何嫌之有?”
  曹冲当即指天发誓:“冲为庶子,序列第九,何敢觊觎非份?实无此心也!然子桓诸兄所欲,吾亦知之,若不循规蹈矩,恐为所忌。故今乃倩髦儿引至姑婿府上,为剖此心。世子之位,唯大兄当得,其余皆妄念耳!”我老爹的正牌继承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哥曹昂,我曹冲断无垂涎之意!
  很快就到了饭点儿,是勋请曹冲、曹髦餐了顿好的,吃得俩孩子连吮手指头,食罢亲自送二人出门。眼见着他们共乘一车,去得远了,他才回头,却猛然发现身后悄无声息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杵上了一个人,倒吓得是勋一个愣怔,随即问道:“卿如何在此?”
  原来站在他身后的不是旁人,正乃逄纪逄元图是也。就见逄纪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也跟是勋似的,执一柄雁羽大扇,于胸前轻轻摇动——是勋心说你一袁家谋士,装的什么“卧龙”啊——听得是勋问起,便即答道:“无他,特来见此显甫也。”
  是勋说我们刚才的对谈,你应该都在屏风后面听见了吧?有何感想?
  逄纪摇头轻叹:“若昔显甫有此子之智,则公则(郭图)等何以挠之!”
  是勋一扯逄纪的衣袖,说咱们别跟门口站着,还是去屋里谈吧。等入室分宾主落座。是勋就问啦。听元图你的口气。曹冲适才指天划地的撇清全都是假话?他并非毫无觊觎王世子宝座之意?
  逄纪点一点头:“彼来求《青囊书》,以见其仁;誓不肯觊觎非份,以见其孝;以曹髦为引,显不背子修公子,以见其悌。此特为使主公善之也,岂有他意?”他只是特意跑过来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的,你可千万别把他的话当真喽。
  为什么这么说呢?“长幼有序,而子修公子又曾为公世子。若魏王不肯废之,则彼必无望也,何必与长兄为敌?而若魏王废之,彼即争嗣,亦不背誓。”
  曹昂的地位并不是那么好动摇的,曹冲年纪实在太小,完全不可能与之相争,所以他才特意让曹髦领路来见你,还在你面前宣扬说曹昂才是曹操正牌的继承人。可是万一曹昂去位,他就有机会啦。必与曹丕等相争也,如此则不为背誓。要不然他干嘛要故意支开曹髦。再跟你说这番话?为什么要点出曹丕等人的暗中觊觎?他就是想让你厌恶曹丕等三子,而更倾向于自己啊。
  是勋一摊手:“吾亦有疑。”其实他刚才确实差点儿被曹冲给蒙住了,还一度认为并不需要再考虑这小天才啦,但既然逄纪已然点明,自然要假装自己早就瞧破了曹冲心中所想——“传言不虚,此子之智,果非寻常也!”
  逄纪说你瞧着吧,曹冲这小子倘若真无异心,那他这回借口求《青囊书》来找你,也就到此为止了,此后未必还会再来。倘若他果有争嗣之意,那肯定还会再找理由过府求见——不会超过十天!
  是勋心说我也很想知道,这天才少年还能编出什么借口来……顶多也就吃我家的饭吃顺了嘴,再来蹭呗。
  可是他料想不到,这借口嘛,还是自己亲自送给曹冲的——仅仅五天以后,曹冲就领着一名青衫文士前来拜访是勋,介绍说:“此尚书郎朱建平也。”
  啊呦,是勋心道我当日就随口那么一说:“若其有神,可来相我。”没想到曹冲果然把朱建平给找来啦。逄纪所料不差,果然这小家伙本有觊觎非份之心,而且还很善于找借口嘛。
  上下打量,就见这朱建平尚在青春,或许还不到三十岁,矮身量,娃娃脸,略略有些发福,颔下的胡须梳理得非常有特色,竟然左右分岔,形如燕尾。朱建平大礼参见,是勋赶紧双手搀扶,随即便将二人引入中堂。落座以后,是勋就问啦:“闻建平语,得无为沛人乎?”你这跟老曹他们口音很相似啊。
  朱建平以字行,本名为“衡”,闻言急忙拱手:“衡家即在建平,乃以本邑为字也。”建平县就在谯县东北方,相距还不足百里地。
  曹冲终究是少年心性,紧着催朱衡给是勋看相。朱建平上上下下,瞧了是勋好几眼,皱眉道:“室中甚暗。”是勋当即命令仆役把窗户全都打开,还特意把脸朝向阳光,摆了一个严肃的poss。他倒是也挺好奇,这位年轻的相术大家究竟会怎么说自己呢?前一世也读过不少揭露骗术的书啊,要不要干脆就此撕下他的假面具呢?
  儒至两汉,逐渐跟迷信掺杂在了一起,尤其东汉,谶纬流行,简直就要把儒学给鼓捣成神学啦。古文学派是一向反对谶纬的,而是勋身为经学大家,也从来教导弟子们:“天命以人德为据,斯天命也,即人事也,天岂有灵而自主人事者耶?”为了给曹操篡位制造舆论,“天命”这一套还不能彻底丢弃,但必须将其与“大势”、“人心”等同起来,而不能宣扬那些虚无缥缈的什么五德,什么天意。
  所以今天跟这儿直接打了朱建平的脸,正有利于自家理论的宣扬啊。只可惜在座之人太少,恐怕这个耳光打得不够响亮,还得琢磨琢磨,该怎样若无其事地把事情宣扬出去才成。
  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听朱建平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令君恐非当世之人也!”(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生而异象

  朱衡朱建平来相是勋,双目定定,瞅了是勋好一阵子,猛地脱口而出:“令君恐非当世之人也!”
  是勋闻言大惊,差点儿就一个跟头侧翻在地!
  我不是当世之人?当然不是,老子本是两千年后穿越而来的呀!我靠这都能被你给看穿喽?难道这相面之术,果然包含有不为人所知的科学道理吗?真能一眼就瞧出某人的来时、去处,出生、寿考?难道我所穿越而来的这条平行时间线,其实是存在着“怪力乱神”的?本以为是历史故事,怎么眨眼间改了仙侠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穿越”的概念虽然在后世已然广为人知,但在科学上仍然毫无根据不是吗?即便老子不信天,不信鬼神,但连穿越都赶上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是勋城府再如何深沉,毕生最大的秘密(还超过了“李代桃僵”,冒充是氏子)被人一语道破,仍不免震惊恐惧,面色瞬间而变。朱衡瞧在眼中,喜在心头——他身为相者,观察力自然极强,轻易即可洞彻人心也——嘿,初见时是令君眼中隐显轻蔑之色,视我如江湖骗子,这回你可吓着了吧。
  曹冲满头雾水,在旁边连声发问:“何意也?”朱衡只是注目是勋,微笑不语。
  是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心绪平和下来。就算被人看破穿越者的身份,又能如何?难道这年月还能冒出几个白大褂来,用拘束服把自己捆了。直接扛上解剖台去研究不成?再说了。朱建平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只要绝口否认,这般荒诞之事,真的有人会相信吗?
  惶恐之意渐消,好奇之火却不禁熊熊燃起——这真的是相面之能吗?看相都能看出穿越来?还是说这位朱建平,其实是什么“时空管理局”的侦探……好么,又转科幻去了。他究竟是怎么瞧破的呢?离奇荒诞,莫此为是,我可一定要打问清楚才成!
  “建平所言甚怪也。吾非当世人,则何时人欤?”
  朱建平这才缓缓地解释道:“人世上合天心,圣主名臣,皆应星宿,则相其貌,而观其星,寿夭可知也,荣辱可辨也。敢问令君生时,得无异象乎?”
  是勋微微皱眉,心中疑惑——这还是相者的老生常谈啊。跟我不是此世人有何关联?他是因为曹冲尚在,所以不肯明言。要拐弯子点醒我吗?——“何所谓异象?”
  朱建平道:“昔仲尼生,其母梦黑帝,语必乳于空桑之中;平王得子,掌中有武字,乃氏武也;钩弋夫人两手皆拳,遇孝武皇帝而得伸;霍子孟生而屋上庆云,亭亭如盖……似此,皆异象也,非常人所有也。”
  东汉谶纬大行,这所谓的“谶纬”,不仅仅指些民谣啊、预言书啊,也包括了一切“天人感应”的迷信思想,于是把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全都涂抹上神性光辉。比方说:“孔子母徵在游大泽之陂,睡,梦黑帝使请己已往梦交,语曰:‘汝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这个不靠谱的故事就记载于著名的纬书《春秋演孔图》之中。类似造假,汉人所擅长者也,部分流传后世,部分就此湮灭——因为实在是太过荒诞啦,谁信啊?
  统而言之,非常之人乃有非常之相,或生时有异事、异梦、异景。最著名的,舜乃重瞳、重耳胼肋,刘太公他老婆是跟蛟龙野合生下的汉高祖。不过这些都是帝王故事,不好用来比拟是勋的,所以朱衡特意挑选了一些人臣之事——当然啦,把孔夫子都扛出来了,也算对是勋的刻意恭维。
  是勋忍不住就哂笑摇头:“吾生而无异也。”穿越算不算异?但你若不道明,我也不会主动提起,而你就算道明,我也未必肯于承认。
  朱衡摇摇头:“必有,而不知也。”你肯定生而有异象啊,只是没人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没往心里去罢了——“何以知之?因令君之相混沌,非寻常人也。衡相人无数,即未必准,亦可略窥一二,唯令君之相难明也,故谓恐非当世人。唯天生人,必合于世,或有讹误,稍前稍后,则其命乃无定数也。令君若生春秋,当为孔门之贤,若生战国,纵横家也,若生前汉,必与萧张齐也。而乃生之于今,是故衡无以相也。”
  靠,白吓我一大跳,结果绕了半天,全都是一些恭维话,为了掩饰朱衡瞧不准自己的寿数、命运的尴尬而已。是勋既感可笑,又多少有些失望,乃笑着反问道:“天尚有讹误耶?”
  朱建说天当然也会讹误啦——“雷殛而死,岂皆不孝?忠良被刑,岂天不祐善人耶?天意故深,非人所可尽窥端倪,或者生令君当世,别有所用,特吾不知耳。”
  是勋忍不住拍案大笑:“先生可以休矣。”你败就败了吧,就别跟这儿再砌词找补啦。我本来想趁机扇你的耳光,以破除迷信思想,估计你知道我辩舌无双,又向来不语鬼神,所以很难蒙住我,主动缩了——算你小子聪明。罢了罢了,我是何等身份,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略略瞟了一眼曹冲,意思是:如何?我就说朱建平相不了我吧。
  谁想朱衡还不肯立刻收篷,反倒画蛇添足:“令君相虽混沌,难知如阴,然气色正不佳,有黑气萦于眉间,恐近有厄难,只在三数月间矣。慎之,慎之。”
  唉呀,你还没完了!是勋双眉一挑,正待开口呵斥,朱建平却主动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衡知令君必不之信也,逢难乃知验。吾今辞去,不便再扰令君。”你也别不信,也别骂我,我这就扯乎了,从你面前彻底消失。
  是勋心说这又是江湖骗子的惯技啊,说你眼前就有灾啦,而至于具体时间、具体内容,灾厄大小,却故作高深,特不明言。人谁还没有个七灾八难的?我要是明天吃坏了肚子,后天出门崴了脚,算不算“厄难”?小灾小难的可能不会往心里去,万一病重点儿,灾大点儿,那肯定会想起你的“预言”啊,到时候着急上火地去找你寻求禳避之术,那你不就能狮子大开口地骗钱了么?
  哦,以朱建平的名气,估计不会问我讨要财物,但若有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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