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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汉魏文魁-第4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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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泰之死,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孙权的性命曾经为周泰所救,可以说战将之中,跟他关系最为亲密的便是周幼平了,如今见他促死于自己面前,当即抚尸痛哭,几乎晕厥过去。顾雍趁机进言,说:“以周将军之勇,尚不能全,而况余辈乎?将军若不早定其计,异日抚而哭者,恐无算也!”
  你瞧连不死的周泰如今都死了,那还对战局抱什么幻想啊!
  孙权伤心得都迷糊了,当即摆一摆手:“都听卿等便是。”顾雍、秦松闻言大喜,赶紧相互搀扶着跑出去商量草拟降碑事了。
  江东孙氏正式向夏侯惇提出归降之意,表示愿意遵从“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方略,是在建安十五年的元日后不久,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时候赤壁才终,孙权又攻合肥,不克而烧围遁去。在这条时间线上,曹操则才刚率军进入关中,尚未抵达长安,便有快马自江东驰来禀奏。
  虽说关中的战事挺吃紧,但既定荆襄,又得江东,曹操这份得意劲儿那真是无可言表啊,当即就写信给留守安邑的是勋,暗示他:“前日与卿所言事,可即筹划。”
  曹操跟是勋“前日所言”,究竟是何事呢?原来正是接受禅让,篡汉夺政的那桩大事。因为是勋不经意的挑唆、撺掇,曹操与原本历史上的心境不同,一咬牙关,就打算迈出那最后一步。是勋提醒他时机尚未成熟,曹操就说啦:“待平江东。荆、交亦可传檄定也。乃可计之。”我要真能顺利地灭了孙氏。则故汉十三州便等于拿下了十一个,时机还不算成熟吗?到那时候,你就该好好筹谋一下以魏代汉之事啦。
  是勋当时被迫赶紧转换话题,跟曹操商讨起西御刘备、陈宫之事,想要蒙混过关。曹操因此就问啦:“前宏辅所言八字(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可定江东;今往征西,乃有教孤者乎?”
  是勋心说我上回跟你信里说的那八个字。原不过随口开玩笑而已,没想到瞎猫竟然能够碰上死耗子……如今你去打刘备、陈宫,又来向我问计啊?我哪儿有那么多条计给你?就算起郭奉孝、荀文若于地下,那也没有隔着十万八千里,就能一言以底定胜局的……除非是小说家言,把谋士当妖人描绘。
  可是既然曹操问起来了,是勋总需要装一装逼,是真是假,有用没用,多少得随口说上几句。那才能稳固自己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啊。他低头沉吟,好一会儿才回复道:“勋亦有八字。或可建功。”
  曹操说好啊,孤洗耳恭听,你赶紧说吧。于是是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欲定关西,甚而进取益州,但请主公——区隔陈吕,离间法庞。”
  完了曹操便率军离开许都,东进雒阳,是勋则返回安邑,继续去做他的魏国中书令。然而安稳日子还没享受几天,曹操就又有信来了,说江东这就算平啦,你该开始筹划我曹氏代汉的事情了。
  是勋这个头大啊——一方面他仍然认为时机并不成熟,曹操就此篡位,将会对其声望产生不利影响(你总得等大挫刘备,使益州不足为患了再说吧);另方面对于相关情事,他作为曹家姻亲,是一惯置身事外,尽量少掺和的,以免有损自家的名声,可是这回曹操竟然直接把重担给压到他肩膀上来了……
  思来想去,无路可走,只得把中书右仆射董昭请来密商——董公仁是曹家篡汉的重要推手,这事儿还得由他来主持,自己事后才方便撇清。
  是勋跟董昭也是老交情了,不必要来什么虚的,直接便把曹操的意图,以及自家的顾虑,向董公仁合盘托出。董昭听完了点一点头,说我也觉得,主公因为心伤荀文若之死,最近行事有些急躁了,这时候代汉,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然而咱们也不可能跟主公硬顶着,不如——“或使主公更进一步,可衬其心。”
  是勋闻言,悚然而惊:“得无为王耶?”你是想让曹操先封王,做个过渡,同时也拖延一下时间吧?
  董昭一皱眉头:“吾意非王也,乃宰衡也。”
  所谓宰衡,宰是指太宰周公,衡是指阿衡伊尹,当年王莽将此二职合而为一,迫使汉帝加给自己做封号。就表面上来看,这不过是宰相的别称而已,但别忘了,传说中伊尹曾经放太甲于桐宫,在此期间代王执政,周公更是直接代成王行天子事啊,所以王莽加号宰衡,其实就等同于后世所谓的“摄政王”。
  王莽那也是一步一步、分阶段迈上顶峰的,他是没有封过公建过国啦,先名宰衡,然后当假(代理)皇帝,最后做真皇帝。董昭的意思,当年高祖刑白马盟誓,非刘姓不王,所以咱们才新造一个公爵出来,酬答曹公,如今也应当跳过王爵,光给加个宰衡的虚号——或者这名字臭大街了,咱再想个新花样出来?那就得仰仗通史明经的宏辅你啦。
  是勋皱着眉头,半晌不语。之所以董昭一提要请曹操更进一步,他就想到封王之事了,乃是因为原本的历史便是如此走向。是勋原本以为,那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想篡位你就篡吧,时机不到,为公做王也没多大意义,时机若到,难道侯爵就不能一步登天而为帝了吗?
  想那袁术僭号仲家(原本历史上如此,而这条时间线上没容他走到那一步,就让曹操给剿了),也没有经过什么公啊、王啊的过度嘛。
  曹操因公而王,因王而帝(儿子帝),算是开了一个先河,此后晋代魏、宋代晋,乃至隋代周、唐代隋。无不照猫画虎。可是篡位是否名正言顺。新帝国是否稳固。还真跟这一套鬼花样没啥关联,后来赵匡胤取代后周,别说王了,人连公都没有做过,不照样开南北宋三百年天下?
  可是形势所逼,却使得是勋如今不得不考虑起曹操称王的问题来了,想要拖延曹操篡位的时间,中间必得多隔上一步不可。那么究竟是称王呢。还是为宰衡或者别的什么大逆不道的称号呢?是勋仔细考虑以后,决定还是——咱们按着原本的历史来吧。
  “王莽以宰衡之名篡政,人皆恶之,不可取也……”王莽那一套早就臭大街啦,咱可不能仿效,“其异姓不王者,高皇后即废约,吾又何惮也?”
  汉朝自刘邦杀白马与诸臣盟誓以后,真的就再没有分封过异姓王吗?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刘邦死后传位惠帝,惠帝死后是前后两位少帝。然后才轮到文帝,文帝之前。高皇后吕雉实执国政,吕雉完全不管老公的遗命,就把大票娘家人全都封了王了。比方说封吕台为吕王、吕产为梁王、吕禄为赵王、吕通为燕王,等等……
  当初吕后才刚起意的时候,先问右丞相王陵,王陵直接就给顶了:“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吕后再问左丞相陈平和绛侯周勃,二人却回答:“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因为这俩货知道,王不王的,依靠的是实力而非制度,制度再严格,只要实力足够,也肯定会被打破,自己压根儿就拦不住啊,何必徒惹老太太不开心呢?
  是勋就此把这旧例给翻出来了,既然吕后就已经打破了刘邦的誓言,那么事隔好几百年,再封一个异姓王出来,也不算很惊天动地的事吧?与其去遵循王莽臭大街的前例,甚至绞尽脑汁琢磨个新名号出来,那还不如拱曹操为王呢。
  其实他心里在想,你若想拟新名号,九成九要我去翻故典,给拿主意,此事若泄露于外,我的名声必然跟刘歆一样臭啊——老子才不干这种蠢事!
  二人商议既定,就开始分头筹划起来。董昭请假前往雒阳,去联络郗虑、华歆等人,是勋还建议他提醒郗虑,最好在太学中密植党羽,使要求曹操称王的呼声首先来自于太学生——灵帝朝太学生月旦时事,与李膺、范滂等共同进退,致为阉宦清洗,但从此也就留下了学生掺和政事的传统,身为郑门嫡传、一代儒宗,这股舆论力量那真是不用白不用啊。
  是勋本人则仍旧留在安邑,以谯沛集团为核心,也开始搞起了秘密串联。计划太学生先上书,然后朝臣跟随鼓噪,最后魏臣劝进——将来真要以魏代汉,也可以遵循同样的步骤办理,这回算是来场篡位的大演习。
  本来是勋不想亲自出头的,但既然曹操写信吩咐过了,那么彻底隐藏在幕后便不见得明智——总得让曹操瞧见你正在帮他办事儿啊。故此半藏半露,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见天儿在家里设宴席、开小会,连他本人都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点儿可耻,非儒宗所当为也……
  眼瞧着薪火都燃得差不多了,只待曹操西征归来——不必大胜,只要别输太惨就成——便可首先在许都发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某日突然世子曹昂传召,见了面就老实不客气地问他:“闻姑婿欲使大人进位为王,有诸?”
  是勋皱着眉头瞥了曹昂一眼,心说这家伙怎么是这种口气?他平素谦抑温和,尤其对自己那是不仅仅目为长辈,更视同师尊啊,从来也没有这么直截了当且冷冰冰地质问过自己啊。今儿是怎么了?有什么气不顺的?
  他不打算蒙骗曹昂——再说在这个问题上也根本蒙不住——于是随口便答:“有之。”曹昂的脸色骤然一变,沉声道:“我以姑婿为君子纯臣也,不想竟为此大逆之事!得无为人所惑耶?乃欲害大人之令名也!”(未完待续……)
  PS:从昨晚开始不舒服,腹泻、胃疼、低烧,估计是胃肠感冒吧……也不知道是吃坏了,还是暑热所致。结果今天几乎在床上躺了整整一白天,肠胃和浑身骨头都疼,好不容易才挣扎下地来码出一章。看我这么辛苦,各位劳驾再给赏点儿月票,如何?


第三十一章、汉之忠臣

  曹昂质问是勋,你为什么搞这种大逆不道的阴谋,莫非想要破坏我老爹的贤德形象吗?是勋闻言,当场就惊了,心说你老爹迟早篡位,难道你心里没有数?难道你还想做汉朝的纯臣?小子你读书读傻了吧?
  惊愕之下,几乎没过大脑,就本能地撇清:“此非勋擅自妄为,实魏公所讽者也。”是曹操指示我这么做的。
  曹昂咬一咬牙关,腮帮子上连起两道棱儿,随即侧过头去,长叹一声:“姑婿应先语我。乃可止也,候大人归,吾为姑婿分辩。”你停手吧,也别怕老爹责怪你,到时候我会帮你分辩的——全都是我的主意,我一个人把违命的责任扛起来。
  是勋皱眉凝望着曹昂,心说你这乖宝宝难道打算乖一辈子不成吗?既然得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不妨跟你把话挑明了吧:“魏公既有意,为臣者当遵行也;世子即不怿,为子者亦不当有违父志。且世子果不怿耶?魏公芟夷群雄,有大功于社稷,又岂一王所可酬答?”你认为以你爹的功劳——其实是势力——给他封个王就能够满足吗?
  曹昂恨声道:“此皆董公仁、郗鸿豫等撺掇也,若荀令君在,定不使大人陷此不忠不义之地!”转过头来望着是勋:“吾知姑婿亦违本心,不得不然,然致主不义,岂可谓忠者乎?”
  是勋撇一撇嘴:“世子何得云某有违本心?魏以代汉,大势所逼,非人力所可强也。既合天意。胡谓不义?吾奉命行此。胡谓不忠?”
  曹昂根本没料到“魏以代汉”这四个字竟然出自是勋之口,感觉中是勋原本高大纯粹的形象瞬间就倾塌了,忍不住再次质问道:“姑婿慎言!何谓天意?天命在汉,岂有他属耶?”
  是勋冷笑道:“天命曾在于周,而今周何在耶?天命曾在于汉,然其永在汉耶?陈涉云:‘王侯将相,其有种乎?’而其天子亦安得有种?桓灵以来,中原分崩、朝纲凌替。即天不厌汉,而民已厌汉矣!”
  曹昂一捂双耳:“吾不愿闻此不臣之语!昔高皇帝灭暴兴汉、光武帝重安炎刘,其功盖天覆壤,岂吾父所能拟者乎?曹氏何德,敢言代汉?”
  是勋忍不住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岂祖宗有德,子孙而可永继者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刘氏之有天下,非止五世,其德早衰矣。衰德不可奉社稷。不可安百姓,曹氏不出。耐苍生何?”
  曹昂还要反驳:“桓灵固失德也,然今天子聪敏,必能绍继先统,重安天下……”
  是勋冷笑道:“安天下者,魏公耶?抑天子耶?聪敏之人,未必盛德,前若非天子讽耿纪、韦晃作乱,致荀文若殉,魏公又安敢起取代之心?”刘协有个屁德?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自己惹祸上身!“世子为乱党所拘,为天子所释,故乃德之乎?若无勋挟天子,天子安得有诏?卿之叔侄,或并戮也!”
  你是因为当日刘协召你们进殿,把你们从乱党手中拯救出来,所以才感念他的恩德吧?可是我老实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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