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情如梦-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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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站着，倒还镇静，叹息道：“是的，我这面具是该揭下来了。一个人的容颜就算怎样丑陋，那是上苍赐给的，是无可奈何的，还是恢复本来面目比较好。”
声音柔若春水，但已听不出有甜美之意。
美女说完，伸手自耳根处揭下一张很薄很精致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另一张脸——石绣云本人的脸。石绣云的容颜并不丑陋，虽没有面具上的美丽绝伦，却也是清新脱俗。
“绣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楚留香激动地边说边站了起来，绕过呆站着的六女，走到石绣云身边，双目凛凛，动容又道，“你把冰雁和小胡怎么了？他们……还活着吗？”
石绣云脸上毫无表情，丢掉手中面具，冷冷说道：“随我来！”
嗓音不再温柔，不再甜美，倒使人感觉遍体生寒。
石绣云话毕，持剑掀帘，当先迈进。
楚留香竭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持剑紧紧跟在她身后。帘子掀开，发觉里面不如自己所想，竟不是内屋，而是一黝黯小直巷，长约八尺。楚留香走在其间，暗中留心，却不见有什么古怪。巷尽头也有一帘门，揭开门帘，眼前一亮，见是一间可容纳两百多人的石厅，厅前一张大木桌，桌前一张虎皮椅……
楚留香诧然问道：“冰雁、小胡，他们在这里？”
石绣云住步，背对楚留香，冷声道：“我说过他们在这里么？我什么都没说呀！”
“那么……”楚留香惊疑地，“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石绣云电疾转过身子，咬牙切齿道：“给你找块墓地，我要杀死你！”
楚留香呆了呆，说道：“你的确已经杀死了我，你害了我的朋友，毁了我的声誉，还不够么？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因为我瞎了眼，看错了你！”石绣云双目睁圆，瞪着楚留香道，“我把女人最宝贵的给了你，然而你不珍惜我，却和别人结了婚！楚留香，你以为我们女人的贞操就那么不值钱吗？”
犹如五雷轰顶，楚留香全身一震，脸色“刷”地一下子变白，他总算明白了凶手要杀害自己的动机，那就是因为自己已经结婚了。
这杀害亚男、真妹和黑珍珠的凶手竟是石绣云，竟是自己最信任的红粉知友，楚留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石绣云亲口承认，事实摆在面前，楚留香不信也得信。
楚留香目光颤栗地看着石绣云，他的心跳动得发痛，那次离别时，石绣云所说的话，曾令他感动得无地自容……
那一天，两人都喝了酒，虽是石绣云主动，但事后，楚留香很后悔，石绣云纯真、幼稚、软弱，不像他别的女友那样坚强、有勇气，那些女孩子纵然会对他怀念，也不会为他痛苦的。
两人偎依着躺在床上，太阳已升起，阳光照入窗户，照在石绣云修长、毕挺的腿上。
楚留香的目光从她的腿，慢慢的移到她的脸上。她脸上还留着一抹红晕，呼吸是那么安详，睡得就好像婴儿一样。
楚留香不敢想象自己离开她后，她会怎么样？
她会不会自杀？
想到这里，楚留香真恨不得重重打自己几个耳光了。
石绣云的腿轻轻缩了缩，脸上渐渐又露出了酒窝，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楚留香几乎不敢接触她的眼波。
石绣云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笑道：“原来太阳已升得这么高了……你还没走么？”
楚留香道：“时候的确已不早，我…我实在不想走……”
他本想说：“虽不想走，却非走不可。”
可是这句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谁知，石绣云却道：“你不想走，我却要走了。”
楚留香怔了怔，道：“你……”
石绣云道：“我知道你也该走了。”
楚留香道：“那么…那么以后我们……”
石绣云道：“以后？我们没有以后，因为你以后一定再也见不着我。”
楚留香怔住了。
石绣云忽然笑了笑，道：“你为什么吃惊？你难道以为我会缠住你，不放你走？”
她亲了亲楚留香的脸，站起来，开始穿衣服，深深道：“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就算能勉强留住你，或者一定要跟你走，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楚留香简直说不出话来。
石绣云瞟着他，温柔的一笑，又道：“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以前一直过着很平凡的日子，以后过的也一定是很平凡的日子，在我这一生中，能够跟你有这么样不平凡的一天……只要一天，我已很满足了，以后到我很老的时候，至少我还有这么一天甜蜜的回忆。”
他温柔的凝注楚留香，柔声接道，“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该感激你。”
楚留香坐在那里，心里发酸、发苦，很不是滋味。
石绣云又亲了亲他，然后忽然就转身，很快的关门走了出去，连头都没有回过来瞧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本一心希望她走，她好好走了，心里却又希望她不要走得这么快——人人都说女子的心情不可捉摸，其实男人又何尝不如此（故事详见古龙著《楚留香传奇》之《蝙蝠传奇》）。
楚留香也以为这一生中再也见不到石绣云了，谁料会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她套上面具，自然是为了遮住她脸上酒窝，不想让自己认出她，以应验“一定再也见不着”的话。
石绣云美丽的眼睛瞪着楚留香。
过去，这双眼睛里柔情如水，蜜意如油。
现在，这双眼睛中的水已结成冰，油已烧成烟。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往事就像一阵无情风一吹而过，旧情如梦，梦醒一场空，留给自己的是一片虚假，一片空白……人世间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看着石绣云，道：“真没想到……绣云，我以为你真会像我的其他女友，只会对我怀念，不会为我痛苦。”
“放你娘的臭屁！”石绣云气得破口大骂，瞠目叱之，“楚留香，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妹妹如果被人玩了又丢了，她会怎么想？她会心甘情愿做别人的玩物？”
粗鄙的言语，一字一声送入耳鼓，楚留香血往上冲，胸口像堵上一只绿头苍蝇，恶心得直想呕吐。
“我……”楚留香本想说“我没有妹妹”，猛然想起这是句让对方更伤心的废话。他缄默了，暗忖道：世道变了，人也变了，美丽的绣云，竟然吐出这种不美丽的秽语！
石绣云“呛”地拔出宝剑，眼睛里发出透骨遂髓的仇恨之光，死盯着楚留香，嘶声道：“楚留香，你受死吧！”
话音未落，剑挟劲风轻啸，闪电般刺到楚留香面门。楚留香陡见青芒逼脸，侧身一个趔趄蹿出五步开外，险险避过。神思恍惚中，石绣云移形换位，掠到楚留香身后，长剑展动，风雷之声大作，电疾砍向楚留香背脊。楚留香又侧身急闪，只听“嗤”的一声裂帛碎响，衣衫下摆已掉下一幅。
石绣云见楚留香不还手，精神大振，声声娇叱，长剑催紧，一霎时，剑光人影，将楚留香紧紧裹住。楚留香摇摇晃晃避让，连躲数剑，终于一剑避让稍慢，被剑锋擦着右肋划过，血染红衫。
楚留香神智已近昏糊，这一中剑，立刻痛醒，震耳欲聋般一声大吼：“住手！”
他又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石绣云心神一震之际，出剑散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楚留香红衫飘动，迅捷出手，电光石火般点了她“颤中”和左右“肩井”穴，脱困而出。
石绣云“颤中”穴被点，身子仅仅抖了一下，但左右“肩井”穴被封，两条粉臂不能活动，右手虽拿着剑，也只能是拿着而已。
楚留香看着她，吐了一口气，说道：“绣云，我不杀你，我欠你的太多了。”
石绣云当然不会再相信他的鬼话，她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心中明白：楚留香如此说，实际上他是从不杀人的。
“绣云，我虽不杀你，但你的手段太毒辣了，为了我，竟不惜屠杀无辜，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我要把你交给天下武林同道，让正义，让天理对你公平处罚！”
楚留香义正词严说到这里，转身就走，打算外出引武林同道进来。
“楚留香，你不杀我，我难道不会自己杀自己？”石绣云悲凉地说着，缓缓栽倒。
“绣云——”楚留香一声惨呼，回首冲来抱住了她，悲声道，“绣云，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不等武林给你的公平处罚？”
石绣云躺在楚留香怀里，脸上抽搐着，痛苦地挤出了一点笑意，凄然说道：“你想用我来洗清你，别做梦了！你毁了我一生，我杀不了你，活着本来就没有意思，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先走一步。”
楚留香傻眼了。他虽然没有要石绣云死的意思，但确实有用石绣云来洗清自己的想法。
石绣云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但脸色在开始变了，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紫……
楚留香知道她咬破了嘴里有毒的假牙，刚才只是发麻，现在，药力真正发作了。楚留香没有能力救她，眼睁睁看着一朵美丽的花朵蔫枯萎败，他的心在滴血。
“楚…大…哥……，我…爱…你……”石绣云脸色由紫变黑后，幽怨地看了楚留香一眼，艰难的吐出最后六个字，头一仰，瞑目而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楚留香听罢，欲哭无泪，又悲又痛，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精神已渐崩溃。
楚留香轻轻将石绣云放睡在地，慢慢地直起身子，暗问自己：真相已白，一切都已结束，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石厅里冷清清，静悄悄，死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瑟瑟逼人的气息，楚留香的心里一阵紧缩，忽又自语道：“对了，我现在该去找那个女佣人，打听冰雁和小胡……对！去找吴妈，打听冰雁和小胡……”
但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声音，声沉闷如雷，像牛叫一般的声音。
声音发自身后，可是，这里没有牛，怎么会有牛叫声呢？
楚留香一惊之际，感觉有物滚至，急忙纵身大退一步，足起时，体已旋转过来，谁知足未立稳，一支长剑和一对判官笔犹如铁骑突出，当胸刺到，“飕飕飕”，破空声颇具声势。
楚留香见胸前剑尖、笔尖颤动，吓出一身冷汗，哪有暇看看敌人是谁，又电疾后退一步，反应能力可算是相当惊人。谁想双足着地，奇变又生，足下石板突然“空！”的一声下陷，同时蓝影一晃，一敌已绕向身后，并夹有双笔呼啸的声音。
这一下真是惊心动魄。如果换是常人，一定防不胜防，但楚留香不是常人，虽然神智和平时相比已打折扣，可应变还是奇快，就在足下石板下陷之际，他已振剑拨起身形，人剑合一，往房顶冲去，身在空中，看出施剑者像是胡铁花……
胡铁花、姬冰雁一式“剑笔齐进”无功，快速使出第二式“笔剑冲天”，旋剑上刺，跃身飞笔，如影随形，跟踪追杀。楚留香小腿一痛，已被戳中一笔。他心头骇然，不敢出声惊叫，以免真力不济，自空坠下，强力向上激冲，头顶破房瓦，于瓦粒纷落中飞出石厅，依稀听到下面传上两声惊恐绝望的闷吼。
楚留香用“一鹤冲天”上乘轻功将房瓦面撞了一个窟窿，逃离石厅险境，料已太平，谁知头上一沉，整个人又被一张大网网住，两个黑衣蒙面人分站两边，双手回扯，大网收缩，将楚留香紧紧网在里面。敌人算无遗策，楚留香步步受制，悚然大惊，头上亡魂大冒，扔掉手中剑，十指曲扣网眼回拉，娇呼声中，他挣脱敌人掌握，犹如木头滚动般，连人带网顺着瓦面滚下房去。
两个黑衣蒙面人跟着翻滚下房。
楚留香滚下房，砸昏了过去，模糊听到身前一人桀然大笑，说道：“果然是收获的季节！对付楚留香，就得以智攻智！”另一人欢笑道：“楚留香这是自投罗网耶。”
声音很耳熟，像是发自苏蓉蓉和宋甜儿之口。
楚留香心中一阵迷乱：蓉儿、甜儿，她们不会发出这种得意忘形的笑声的，况且，她们还在金坪……再说，她们又怎么会害我呢？
心念间，又听到一句愉快的声音：“禀告门主，胡铁花和姬冰雁已掉下地洞！”
分明就是李红袖的声音！
那似苏蓉蓉的声音问道：“地板封住了么？”
李红袖的声音：“回门主，地板已经封住！”
楚留香脑中昏昏噩噩，整个人像是在梦中，像正掉进一个无底的深坑，心在上浮，身在下沉。
“楚留香，你总算知道我们女人的厉害了吧？”苏蓉蓉的声音又是一阵桀然大笑，笑声撕空，怨毒至极。
忽听一声叹息，道：“唉！我对女人向来敬重，如今看来，她们根本不值得我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