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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傲世烟云-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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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浩只剩下哀求的目光望着利子规,利子规并不理会,眼见云毅牵着马决绝地掉头离去。
  云毅跨上马,策马扬鞭,马儿在夜色下嘶号,像是作最后的诀别。云毅纵马而去,千军万马的嘈杂声也随着他渐渐远去。

  15、生死博弈遇伯乐

  利子规还在原地等着,等着官兵来验尸。果然,来了一队人马,仔细地搜查墓地,甚至挖掘坟墓,看见云浩躺在土堆里,没有气息,才安下心。
  “要不要把尸体带回京城给朱大人?”官兵们商议着。
  “人都死了,抬着尸体晦气,就把他丢在荒野中,等着乌鸦来啄他的肉吧。”一个年长的官兵笑道。
  待他们走远,荒野里一下子沉寂下来,云浩才渐渐苏醒。“毅儿他……” 云浩一醒来便问利子规。
  利子规平静地道:“他们全走光了,我们上嵩山去。”
  “夏雪,你既然有假死丹,为什么不让毅儿也跟着我假死?你为什么不救他,你太狠心了。”
  “姐夫,那人只送我一粒假死丹,其功效能让人停止呼吸半个时辰,我只能救你,救不了他。况且,你是一个残废之人,对朱廉并无威胁,但是云毅不同,就算他已经死了,朱廉也要见到他的尸首,所以药效根本持续不了那么久,无论如何他都难逃这一劫。”
  云浩抓着她的衣袖乞求道:“毅儿若有危险,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利子规摇了摇头,道:“姐夫,生死由命,非你力能所及,也非我所能决定。”
  云浩一听,勃然大怒地质问道:“那你还救我干嘛,这样做不是害了毅儿?你是特意的是吧?”
  “是。”利子规干脆爽快地回答,“我们都要救你,就要有人承担起救人的责任,也必成为朱廉的眼中钉,不是我就是他,难道姐夫希望出事的人是我吗?”她不敢提一个“死”字,尽管预测到云毅落入朱廉手中必是九死一生,但却也不敢在云浩面前提起。
  “我……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平安无事。我这个行将就木的人,怎么还要用毅儿的性命来和我交换呢?”云浩仰天悲叹,泪如雨下。
  利子规视而不见,她这一招实在绝妙,既能除掉云毅救出云浩,又能让自己还安然无恙地呆在宰相府。其实她也并非恨不得云毅去死,但是为了救出云浩,她只能出此下策。
  利子规购了一辆马车,抬着云毅进入车厢,直往嵩山少林。来到少室山脚下,她停下马车,对云浩道:“姐夫,我不上少林,只送你到这里。”
  “嗯,我会跟少林寺的大师说我尘缘已了,想要皈依佛门,相信他们慈悲为怀,会好好安置我。”
  “那我就放心了。”利子规道。
  “夏雪,你现在要去哪里?还想再回宰相府?宰相府的人那么精明,你怎能瞒天过海,若是被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你现在回去便是自投罗网。”
  “我跟宰相府的人说我回家省亲,虽然朱廉是只老狐狸,但是他的儿子却是个草包,我自有办法令他们相信我。”
  “希望佛祖庇佑你和毅儿平安无事,便是要我此刻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姐夫,我们好不容易才救出你,你一定要多加保重。相信……相信云毅会回来看你。”利子规劝慰道。
  “若有这一天,我此生再无遗憾了。”云浩仰望着苍天祈求道。
  利子规静静在想,云毅如今在哪里?若是他被宰相府的人抓到,他会不会把她供出来?这倒令利子规寝食难安。还有血鸣和玉在哪里?云毅还没告诉她玉坠的下落,难不成他真有本事不死?还能活着把血鸣和玉交给她?
  云毅绕着原道又跑回东京,本来再回到东京等于羊入虎口,但是无论如何,京城是天子的脚下,是鱼龙混杂之地,他在这里反而更有活命的机会。即便要死,他也不能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被坑害,他要在死之前给朱廉最后一击。
  等回到东京时,云毅早感体力不支。他一路躲避追杀,与众官兵周旋了四天四夜才重回京城。由于久未进食,马儿都被累垮。马儿累垮,自不愿再走,云毅已是穷途末路。
  他抚摸着马头,悲从中来,道:“看来我是不能等到把你交还给你主人的那一天了,你好自谋生去,它日若遇到你主人,便请转告他非我不守承诺,只是世事无奈、人生无常。”
  他挥起鞭子正要驱马离开,突然街上出现一个仆人走到云毅身旁,对他道:“阁下是要还马吗?请过来这边。”
  云毅牵着马随他走去,竟然来到福来酒肆。只见怪客史韶华走了出来,看见云毅这副模样,便问道:“公子是否遇到什么困难?”
  云毅如实道:“在下得罪了人,不愿连累仁兄,仁兄也休要再问。”
  史韶华听他这样说,又问道:“公子的一生恐怕未曾有过一个挚友吧?”
  云毅垂下头叹气道:“确实如此,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譬如朝露,转瞬即逝。”
  史韶华听他语调伤悲,便道:“虽是这样,公子却也应该听过‘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言吧?”
  云毅点了点头,道:“仁兄真把我当成朋友?”
  史韶华语气坚定,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与公子一见如故。”
  云毅听此,便道:“我得罪的是宰相府,因为我救出一个死囚,那个死囚是我叔父,宰相府便派人千里迢迢要抓我回去。”
  史韶华听后道:“我带公子去见一个人,他能保住你。”
  云毅问道:“什么人敢惹宰相府?”
  史韶华笑了笑回答:“马的主人。”他带着云毅进到酒肆内。
  云毅看到酒肆内坐着一位相貌堂堂,胡须修得整整齐齐的官人,他正攥着棋子与人对弈。
  “原来阁下是……”云毅惊讶地道。
  “不错,本官便是当朝的御史中丞。”洪恭仁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来道。
  史韶华对云毅道:“公子有所不知,一次偶然的机会大人光临酒肆,看到公子的马在这里,便时常差我来福来酒肆等候公子。可惜我听福二说公子早已进入宰相府当差,真是十分遗憾。大人仍然心有不甘,差我来这里静候公子。上次我与公子饮酒,知道公子进入宰相府后并不如意。后来公子连夜过来牵马,我们便知你可能出事,又早早在这里等候公子,希望能为公子排忧解难。”
  “云毅何德何能,能让洪大人如此关照?”云毅不禁叹道。
  “小兄弟是一条不可多得的好汉。”洪恭仁开口道。
  “可我救了宰相府的死囚。”云毅道。
  “小兄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救出的死囚也不一定是恶人。”洪恭仁继续道。
  “大人愿意相信我?”云毅激动地问道。
  “本官任台谏官多年,负责监察朝廷命官,肃清朝廷纪纲,素日观察宰相府,也知朱宰相非等闲之辈。”洪恭仁道。
  “事不宜迟,大人还是尽快想法子救他一救是好。”史韶华道。
  “你是怎么进入宰相府的?”洪恭仁问云毅。
  云毅便把当日如何在南薰门擒到盗贼,事后孙大人派人请他入宰相府等事情都告诉洪恭仁。
  洪恭仁听后半喜半忧地道:“没想到,你才是抓到盗贼之人。那孙大人为何要故意隐瞒,还叫你进入宰相府当仆役呢?”
  “大人,其实这很好理解。想必孙大人和宰相府……”史韶华没讲下去,只道了一句,“属下无凭无据,不敢造次。”
  “嗯。”洪恭仁道,“你不必说我也猜得出来。”随后他又对云毅道,“小兄弟,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重回宰相府。”
  史韶华领会了洪恭仁的意思,他对云毅道:“大人的意思是要公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如今是在下赌注,公子可愿意搏一搏?”他慎重地问云毅道。
  云毅思索一番:“此刻即使我亡命天涯,但一辈子也要窝窝藏藏,不能堂堂正正做人,那又有何意义?倒不如赌一把,况且叔父现在也应该去到嵩山,除了秋樱外,我还有什么可牵挂?”想到这里,他利落地回答道:“我愿意!”
  “小兄弟,本官之所以敢叫你赌一把,还有个重要的缘由。”
  “什么缘由?”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宰相府没有死囚。”
  云毅点了点头,本要一走了之,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掏出一支翠玉金钗,递给史韶华道:“大哥,我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与她再见面,若有一天她来到东京,便麻烦你把这支金钗交给她。”
  史韶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糊涂了吗?我又怎么会认识她?”
  云毅苦笑了一下,道:“是呀,我当真是糊涂了。”
  史韶华接过金钗道:“这支金钗我替你保管,咱们约定来日你跟我拿。”
  云毅爽快地道:“好。”说完之后便出了酒肆,往宰相府的方向走去,洪恭仁和史韶华目送他离开。
  云毅一路走去,心中想得明白,即便一个人武功高强,但他仅有一把剑,无法力敌千军万马,更何况成就大业?所以一个想要干大事的人,便应该拥有生存的智慧,即是如何使弱小的个体变成强大的整体。
  云毅从容来到宰相府大门前,瞬时从府内出来众多侍卫,持着枪团团围住云毅。大街上的人都在看热闹,朱廉叫人把云毅带入府内。
  利子规听到放走死囚的仆役自投罗网,心中大为震惊。“云毅,你活得不耐烦了吗,竟然自寻死路?你难道不知一陷入宰相府,此生便再难以逃脱吗?姐夫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要步他后尘,一生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吗?”利子规想道,另外她又忧心忡忡,“云毅不是傻瓜,莫非他自投罗网,是要来揭穿我?他要说出还有一个跟他一起救人的同谋,以此威胁朱廉,让朱廉不能杀他?”利子规想到这里,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她下定决心,“若是云毅敢说出还有同谋,我一定……一定在他开口之前杀死他。”
  云毅被关在地牢里,不久之后朱廉亲自下来拷问。朱廉指着他的鼻梁训道:“你真是狼子野心,同样姓云,我早该想到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真是一时疏忽、养虎为患。”
  “我叔叔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如此残害他?”云毅痛恨地问道。
  “他没告诉你吗?”
  “他已经死了。”云毅忿恨得咬牙切齿。
  “哦,死了?真够可惜,那么一条硬汉。”朱廉听了手下禀告,又见云毅亲口承认,便也不再对云浩的死产生怀疑。他转而问云毅道:“你是怎么发现那条秘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自有办法。”
  “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我不会告诉你。”
  “你是不是看到莲心潭想到你婶母,所以才找到那里去?”朱廉盘问道。
  云毅听朱廉如此说,心中总算明白女黑衣人如何发现秘道,他一口承认道:“是。”
  朱廉狠狠击柱道:“原来云浩早有预谋,早知当日真不该听他的话建造莲心潭。”他提着云毅的衣领问道,“你还有同党在宰相府吗?凭你一人之力如何救人?”
  “我只知道当年你害死我叔父一家,还留什么同党?”
  “真没有漏网之鱼?”朱廉不太相信云毅。
  “没有。”云毅回答道。
  “好,你够嘴硬,先让你受点刑,看你说不说。”
  接下来这段日子,对于云毅而言,是一场长长的恶梦,他不知何时才能梦到尽头?
  他遭受着酷刑,他们直要把他全身的关节都分割拆卸,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足以把人痛死。
  云毅如今才明白叔父为何逃不出这个人间地狱,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忍受住连绵的痛楚,在关键时刻咬紧牙关对自己讲道:“云毅呀云毅,你不能求死,你不可以就此死去,你不能用死逃避痛苦,只要尚存一线生机,你都要挣扎着活下去。即使活着比求死更艰辛,但是活着本身就是对痛苦和死亡最大的挑战和蔑视!”
  就连躲在暗处窥视的利子规,也不忍看到全身血肉淋漓、伤痕累累的云毅,他始终没有背叛她,是她害了他,害了她姐姐用性命换来、她姐夫最牵挂的人,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宰相府势力过于庞大,她无法救他。
  有时利子规会从云毅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那像死神缠绕着她、使她无法摆脱的少女时代的阴影,那个昏天暗地的院落。然后她便咬紧牙关,誓要宰相府树倒猢狲散,誓要朱廉死无全尸。这是一种怎样的仇恨?
  云毅昏死的时间总比清醒的长,有时在迷糊间,峨眉山冰天雪地的生活便会浮现在眼前,农夫用枯柴为他点燃火堆,烤暖了他的脚,温暖了他的心。有时又是空岛天朗气清、鸟语花香的日子,秋樱手捧着鲜花,站在门口笑吟吟地对他道:“把鲜花插到屋子里,这样到处都弥漫着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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