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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神雕侠侣-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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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铁剑激起劲风,和慈恩的掌风一撞,两人身子都微微一摇。

慈恩「咦」的一声,万想不到荒山中一个青年猎人竟有如此高强武功。一灯大师瞧了杨过一眼,也甚诧异。慈恩厉声喝道:「你是谁?干甚幺?」杨过道:「尊师好言相劝,大师何以执迷不悟?不听金石良言,已是不该,反而以怨报德,竟向尊师猛下毒手。如此为人,岂非禽兽不如?」慈恩大怒,喝道:「你也是丐帮的?跟那个鬼鬼祟祟的长老是一路的幺?」杨过笑道:「这二人是丐帮败类,作恶多端,大师除恶即是行善,何必自悔?」慈恩一怔,自言自语:「除恶即是行善……除恶即是行善……」

杨过隔着板壁听他师徒二人对答,已隐约明白了他的心事,知他因悔生恨,恶念横起,又道:「那二人是丐帮叛徒,意图引狼入室,将我大汉河山出卖于异族。大师杀此二人,实为莫大功德。这二人不死,不知有多少无辜男女家破人亡。我佛虽然慈悲,但遇到邪魔外道,不也要大显神通将之驱灭幺?」杨过所知的佛学尽此而已,实在浅薄之至,但慈恩听来却极为入耳。他缓缓放下手掌,一转念间,猛地想起自己昔日也曾受大金之封,也曾相助异族侵夺大宋江山,杨过这几句话无异痛斥自己之非,突然提掌向他劈去,喝道:「小畜生,你胡说八道些甚幺?」

这一掌既快且狠,杨过只道已用言语打动了他,那料他竟会忽地发难,霎时间掌风及胸,危急中不及运劲相抗,索性顺着他掌力纵身后跃,砰彭格喇两声响,木屋板壁撞破了一个大洞,杨过飞身到了屋外。一灯大师大吃一惊,暗道:「难道这少年便也如此丧命?

瞧来他武功不错啊!唉,我怎不及时救他性命?」心下好生懊恼。

蓦地里屋中柴光一暗,板壁破洞中刮进一股疾风,杨过身随风至,挺剑向慈恩刺去,喝道:「好,你我今日便较量较量。」慈恩右掌斜劈,欲以掌力震开他剑锋。可是杨过这路剑法其实乃独孤求败的神功绝技,虽年代相隔久远,不能亲得这位前辈的传授,但洪水练剑,蛇胆增力,仗着神雕之助,杨过所习的剑法已仿佛于当年天下无敌的剑魔。慈恩一掌击出,杨过剑锋只稍偏数寸,剑尖仍指向他左臂。慈恩大骇,向右急闪,才避过了这剑,立即还掌劈出。两人各运神功,剑掌激斗。

一灯越看越奇,心想这少年不过二十有余,竟能与当代一流高手裘铁掌打成平手,自己见多识广,却也认不出他的武功是何家数,这柄剑如此沉重,亦奇妙之至。一回头间,见小龙女手抱婴儿,站在门边,容颜佳丽,神色闲雅,对两人恶斗殊不惊惶,暗想:「这个少女也非寻常人物。」随即见她眉间与人中隐隐有一层黑气,不禁叫了声:「啊哟!」 小龙女报以一笑,心道:「你瞧出来了。」

这时两人一剑双掌越斗越激烈,杨过在兵刃上占了便宜,慈恩却多了一条手臂,可说扯了个直。只听得砰的一声,木板飞脱一块,接着喀喇声响,柱子又断了一条,木屋既小,又非牢固,实容不下两个高手的剧斗。剑刃和掌风到处,木板四下乱飞,终于喀喇喇一声大响,木柱折断,屋面压了下来。小龙女抱起郭襄,从窗中飞身而出,一灯在后相护,挥袖拂开了几块碎木。

北风呼呼,大雪不停,两人恶斗不休。慈恩二十年来从未与人如此酣战,打得兴发,大吼声中铁掌翻飞,堪堪拆到百余招外,但觉对方剑上劲力不住加重,他年纪衰迈,渐渐招架不住。杨过挺剑当胸刺去,见他斜走闪避,当即铁剑横扫,疾风卷起白雪,直扑过去。慈恩双目为雪蒙住,忙伸手去抹,猛觉玄铁剑搭上了右肩,斗然间身上犹如压上了千钧之重,再也站立不住,翻身跌倒。杨过剑尖直刺其胸,这剑虽不锋利,力道却是奇大,只压得他肋骨向内剧缩,只能呼气出外,不能吸进半口气来。

便在此刻,慈恩心头如闪电般掠过一个「死」字。他自练成绝艺神功之后,纵横江湖,只有他去杀人伤人,极少遇到挫折,便败在周伯通手下,一直逃到西域,最后仍凭巧计吓退老顽童。此时去死如是之近,生平从未遭逢,一想到「死」,不由得大悔,但觉这一生便自此绝,百般过恶,再也无法补救。一灯大师千言万语开导不了的,杨过这一剑却登时令他想到:「给人杀死如是之惨,然则我过去杀人,被杀者也是一样的悲惨。」

一灯大师见杨过将慈恩制服,心想:「如此少年英杰,实在难得。」走上前去,伸指在剑刃上一点,杨过只觉左臂一热,玄铁剑立时荡开。

慈恩挺腰站起,跟着扑翻在地,叫道:「师父,弟子罪该万死,弟子罪该万死!」一灯微笑,伸手轻抚其背,说道:「生死大事,原难勘破。还不谢过这位小居士的教诲?」

杨过本就疑心这位老和尚是一灯大师,给他一指荡开剑刃,心想这一阳指功夫和黄岛主的弹指神通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世再无第三人的指力能与之并驾齐驱,当即下拜,说道:「弟子杨过参见大师。」见慈恩向自己跪倒,忙即还礼,说道:「前辈行此大礼,可 折煞小人了。适才多有得罪。」指着小龙女道:「这是弟子室人龙氏。快来叩见大师。」 小龙女抱着郭襄,敛衽行礼。

慈恩道:「弟子适才失心疯了,师父的伤势可厉害幺?」一灯淡然一笑,问道:「你可好些了幺?」慈恩歉仄无已,不知说甚幺才好。

四人坐在几株大树之下。杨过约略述说如何识得武三通、朱子柳及点苍鱼隐,又说到自己如何在绝情谷中毒,天竺神僧及朱子柳如何为己去求解药被困。一灯道:「我师徒便是为此而去绝情谷。你可知这慈恩和尚,和那绝情谷的女谷主有何渊源?」

杨过听彭长老说过「铁掌帮的裘帮主」,便道:「慈恩大师俗家可是姓裘,是铁掌帮的裘帮主?」见慈恩缓缓点头,便道:「如此说来,绝情谷的女谷主便是令妹了。」慈恩道:「不错,我那妹子可好幺?」杨过难以回答,裘千尺四肢被丈夫截断筋脉,成为废人,实在说不上个「好」字。慈恩见他迟疑,道:「我那妹子暴躁任性,倘若遭到了孽报,也不足为奇。」杨过道:「令妹便是手足有了残疾,身子倒挺安健的。」慈恩叹了口气,道:「隔了这许多年,大家都老了……嗯,她一向只跟她大哥说得来……」说到这里,呆呆出神,追忆往事。

一灯大师知他尘缘未断,适才所以悔悟,只因临到生死关头,恶念突然消失,其实心中孽根并未除去,将来再遇极强的外感,不免又要发作,自己能否活得那幺久,到那时再来维护感化,一切全凭缘法了。

杨过见一灯瞧着慈恩的眼光中流露出怜悯之情,忽想:「一灯大师武功决不在他弟子之下,始终不肯还手,定有深意。我这出手,只怕反而坏了事。」忙道:「大师,弟子愚不解事,适才轻举妄动,是否错了,请大师指点。」

一灯道:「人心变幻难知,他便将我打死了,也未必就此能大彻大悟,说不定陷溺更深。

你救我一命,又令他迷途知返,怎会是错?老衲深感盛德。」转头望着小龙女,问道:「小娘子如何毒入内脏?」杨过听他一问,似在沉沉黑暗之中突然见到一点光亮,忙道:「她受伤之后正在打通经脉治疗,不幸恰在那时中了喂有剧毒的暗器。大师可能慈悲救她一命?」说着不由自主的双膝跪地。

一灯伸手扶起,问道:「她如何打通经脉?内息怎生运转?」杨过道:「她逆转经脉,又有寒玉床及弟子在旁相助。」一灯听了他的解释,不由得啧啧称奇,道:「欧阳兄真乃天下奇人,他武功向来极高,开创逆运经脉之法,更加匪夷所思,在武学中另辟蹊径。」 伸指搭了小龙女双手腕脉,脸现忧色,半晌不语。

杨过怔怔的瞧着他,只盼他能说出「有救」两个字来。小龙女的眼光却始终望着杨过,她早便没想到能活至今日,见杨过脸色沉重,只为自己担忧,缓缓的道:「生死有命,人身无常,因缘离合,岂能强求?过儿,忧能伤人,你别太过关怀了。」

一灯自进木屋以来,第一次听到小龙女说话,听她这几句话语音温柔,而且心情平和,达观知命,不禁一怔。他不知小龙女自幼便受师父教诲,灵台明净,少受物羁,本想这姑娘小小年纪,中毒难治,定然忧急万状,自当与当年郭靖、黄蓉前来求自己救治时心情相似,那知说出话来竟是功行深厚的修道人口吻,心想:「这对少年夫妇人间龙凤,男的武功如此了得,女的参悟生死,更加不易,即是苦修了数十年的老僧老道,也未必有此造诣。郭靖、黄蓉夫妇武功为人,足可和他们比肩,但达观知命、漠视生死,比之却有所不如,我那些蠢弟子无一能及。唉,但她中毒既深,我受伤后又使不出一阳指神功。」微一沉吟,说道:「两位年纪轻轻,修为却着实不凡,老衲不妨直言……」杨过听到这里,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双手冰冷。

只听一灯续道:「小夫人剧毒透入重关,老衲倘若身未受伤,可用一阳指功夫助她体内毒质暂不发作。然后寻觅灵药解毒。如今嘛……好在小夫人幼功所积颇厚,老衲这里有药一颗,服后保得七日平安。咱们到绝情谷去找到我师弟……」杨过拍腿站起,叫道:「啊,不错,这位天竺神僧治毒的本事出神入化,必有法子解毒。」

一灯道:「倘若我师弟也不能救,那是大数使然。世上有的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死了,小夫人嫁人之后方始不治,也不为夭。」说到这里,想起当年周伯通和刘贵妃所生的那 个孩子,只因自己由妒生恨,坚不肯为其治伤,终于丧命;而那个孩子,却是慈恩打伤的。

木屋倒塌,四人在大树下避雪,小龙女抱了郭襄,拾块木板遮在她头顶挡雪。

杨过睁大了眼睛望着一灯,心想:「龙儿能否治愈,尚在未定之天,你却不说一句安慰的言语。」小龙女淡淡一笑,道:「大师说得很是。」眼望身周大雪,淡淡的道:「这些雪花落下来,多幺白,多幺好看。过几天太阳出来,每一片雪花都变得无影无踪。到得 明年冬天,又有许许多多雪花,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

一灯点了点头,转头望着慈恩,道:「你懂幺?」慈恩点了点头,心想日出雪消,冬天下雪,这些粗浅的道理有甚幺不懂?

杨过和小龙女本来心心相印,对方即是最隐晦的心意相互也均洞悉,但此刻她和一灯对答,自己却隔了一层。似乎她和一灯相互知心,自己反而成为外人,这情境自与小龙女相爱以来从所未有,不禁大感迷惘。

一灯从怀中取出一个鸡蛋,交给小龙女,说道:「世上鸡先有呢,还是蛋先有?」这是个千古不解的难题。杨过心想:「当此生死关头,怎地问起这些不打紧的事来?」小龙女接过蛋来,见是个磁蛋,颜色形状无一不像。她微一沉吟,已明其意,道:「蛋破生鸡,鸡大生蛋,既有其生,必有其死。」轻轻击碎蛋壳,滚出一颗丸药,金黄浑圆,便如蛋黄。一灯道:「快服下了。」小龙女心知此药贵重,放入口中嚼碎咽下。

次晨大雪兀自未止,杨过心想此去绝情谷路程不近,一灯的丸药虽可续得七日性命,但必须全力赶路,毫不耽搁,方能及时到达,说道:「大师,你伤势怎样?」一灯伤得着实不轻,但想救援师弟、朱子柳和小龙女三人,都片刻延缓不得,袍袖一拂,说道:「不碍事。」站起身来,提气发足,在雪地里窜出丈余。杨过等三人随后跟去。

小龙女服了丸药后,只觉丹田和缓,精神健旺,展开轻功,片刻间便赶在一灯大师之前。

慈恩吃了一惊,心想这娇怯怯的姑娘原来武功竟也这生了得,蓦地里好胜心起,腿下发劲,向前急追。一个是轻功天下无双的古墓派传人,一个是号称「铁掌水上飘」的成名英雄,霎时之间赶出数十丈,在雪地中成为两个黑点。杨过生怕慈恩忽又恶性发作,加害小龙女,当即追上相护。他轻功不及二人,但内功既厚,脚下劲力自长,初时和二人相距甚远,行不到半个时辰,前面二人的背影越来越清晰。

忽听身后一灯笑道:「小居士内力如此深厚,当真难得。师承是谁,能见告幺?」杨过脚步略慢,和他并肩而行,说道:「晚辈武功是我妻子教的。」一灯是南传佛徒,戒律虽多,教中居士并无师徒不得成婚的规矩,于娶师为妻之事不以为奇,只说:「尊夫人可不及你啊?」杨过道:「近数月来,晚辈不知怎的忽地内力大进,自己也不明白是何缘故。」一灯道:「你可服了甚幺增长内力的丹药?或者是成形的人参、千年以上的灵芝?」

杨过摇了摇头,说道:「晚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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