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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妾心如宅-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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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江依旧蹙眉不语,只揭开覆盖其上的黄绸,将托盘的全貌呈现出来。 
  白绫、毒酒、匕首,三样物件依次排开,预示着死亡的临近。 
  叶太后眯起眼睛看了半晌,对岑江招手道:“你过来。哀家老了,眼神儿不行,这宫里灯火太暗,看不真切。” 
  岑江猜不透她在玩什么把戏,也不敢冒冒然上前,只回话道:“这托盘里是白绫、毒酒、匕首。圣上吩咐了,让您自选其一。” 
  此话一出,藏在梳妆间里的淡心大为骇然,连忙以手掩口,阻止自己惊呼出声。她蹑手蹑脚走到梳妆间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叶太后的侧身,而对面墙上映出一个高大的黑影,应该是岑江无疑。 
  淡心觉得自己心里“咚咚”直跳,既匪夷所思,又紧张至极。叶太后不是圣上的养母吗?前几天才刚刚下旨为诚王赐婚,怎么突然就母子反目了? 
  她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明知自己不该偷看,却又忍不住想窥视外头的场景,想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 
  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而那映在墙上的诡异身影,就如同地狱里的牛头马面,正在索人性命。淡心头一次觉得岑江如此恐怖,如此骇人。 
  “圣上当真不给哀家一条活路?!”此时叶太后骤然拔高声调,好似故意要让淡心听见一样,凄厉怒斥:“哀家好歹养育他十几年,助他封王称帝,他怎能如此狠心!” 
  岑江见叶太后反应极大,还以为她是临死之前心生恐惧,倒也没想太多,只冷冷回道:“太后娘娘不必再做无用挣扎,请您自裁。” 
  “自裁……么?”叶太后悲戚大笑,放声怒喊毫无形象:“他竟这么着急!竟不让哀家见潇儿最后一面!” 
  岑江唯有低头轻叹:“倘若诚王殿下来了,局面只会更加复杂。” 
  是呵!倘若聂沛潇在应元宫,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叶太后死?即便是为了救母,他也会奋力一搏!甚至是造反也在所不惜! 
  这一点,就连梳妆间里的淡心也已经想到了,何况是外头的叶太后。但见后者缓缓点头,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好!圣上打得好算盘!这一次诚王府要热闹了,红白二事一齐办了!” 
  岑江听到此处,亦有些不忍,只躬身将托盘举过头顶:“时辰不早了,太后娘娘请上路罢。” 
  叶太后唇畔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终于死心认命。她再次看向托盘里的三样物件,自言自语道:“毒酒穿肠烂肚,死状可怖,哀家不想选。” 
  岑江保持沉默。 
  叶太后的目光又落在匕首之上,忽然问道:“这匕首要往哪儿戳?” 
  “咽喉。”这一次,岑江回得干脆利索。 
  “那必定会死得很痛苦。”叶太后摇头轻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要见了红,也不大吉利……况且哀家老了,受不住这痛苦。” 
  她抬手指了指托盘上的白绫:“就它罢,好歹能留个全尸。” 

 “微臣遵命。”岑江将手中托盘放在桌案上,执起白绫再对叶太后问道:“太后娘娘可有遗旨留下?”
  “告诉圣上,他若食言,哀家做鬼也不会善罢甘休!”叶太后说完这一句,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对岑江道:“你下手利索点儿,别让哀家太难受。” 
  “太后娘娘放心。”岑江搬了把椅子放到叶太后面前,无言相请。 
  叶太后见状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眸环顾四周:“哀家一辈子都在念叨慈恩宫,如今终于住进来了,也算遂了一桩心愿……”她无比留恋地叹道:“哀家好歹是大凌朝开国太后,你转告圣上,哀家死后要风光大葬!” 
  “微臣会代为禀告,圣上必能如您所愿。”岑江边说边示意那两名禁卫军上前,三人一前两后将叶太后围住。 
  “记住,给哀家个痛快。”叶太后平静地阖上双目,面上还带着几分诡异的笑意。 
  岑江没有多想,上前按住叶太后的手脚,防止她来回挣扎。另外两名禁卫军把白绫缠在她的脖颈之上,各执一端开始用劲发力。 
  便在此时,叶太后却倏然睁开双眼,对岑江隐晦笑道:“她看见了……” 
  “‘他’是谁?”岑江下意识地询问:“谁看见了?” 
  可遗憾的是,岑江到底开口晚了,此时白绫已死死勒住了叶太后的脖子,致使她再也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她的喉咙发出类似乌鸦鸣叫的喑哑声音,眸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如此犀利,如此畅快! 
  梳妆间内,淡心再次看到叶太后的侧影,她坐在椅子上被迫仰头,手脚本能地开始挣扎,奈何却被岑江按得死紧。而她身后,那两名禁卫军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拽着白绫不放。 
  明明是昏暗的夜晚,明明还隔着一层帷幕,明明是烛火摇曳,可淡心的目光却骤然清亮,分外清晰地看见了一切!亦或者,是她想象中的一切—— 
  她能看到岑江冷酷无情的面容; 
  她能看到两名禁卫军咬牙切齿的下手; 
  她能看到叶太后额上青筋暴露,整张脸因充血而涨得紫红! 
  最终,她看到了叶太后缓缓无力的手脚,还有停止挣扎的身子。死了!叶太后被勒死了!脸色紫涨狰狞、双目瞠然欲裂、一条舌头长长伸出,似在诉说着所有的不甘与愤恨! 
  原来,这才是天授帝的本来面目!原来,他竟能狠绝到六亲不认! 
  这一刻,淡心只觉得窒息!仿佛被勒死的不是叶太后,而是她自己!她想要大口喘气,却又大骇,唯恐岑江发现之后会立刻杀她灭口! 
  淡心几乎是踉跄着跪下来,瘫坐地上再也无法起身。两行清泪逐渐从她的眸中流出,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么,又是为谁而哭。 
  也许,她只是太过害怕;又或许,她是伤心失望了罢…… 

  恰时,门外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禀报声:“见过圣上!” 
  紧接着,内殿的门从外头被人一脚踹开,天授帝亟亟跨入门内,毫不掩饰焦急之色,四下张望寻找淡心…… 

  天授帝忽然现身慈恩宫,这并不在今晚的计划之内,也令岑江很是诧异。毕竟身为帝王,又是太后薨逝,天授帝理所应当该避嫌;即便不避嫌,他九五之尊也应避开这污秽之地。 
  “圣上怎得来了?”岑江见叶太后已被勒死,便放开她的手脚,上前禀道:“太后娘娘已然薨逝。”
  此刻天授帝已无心追究叶太后的生死,甚至连她的死状都没看上一眼,只急迫地询问:“淡心呢?” 
  “淡心?”岑江不解:“她怎会在此?” 
  只此一句,天授帝心中顿凉,气急败坏地喝道:“搜宫!” 

  一声令下,殿外的禁卫军鱼贯而入,狂风卷云似的开始搜人。不过须臾,便有人禀道:“圣上!梳妆间里有人!” 
  天授帝立刻绕过帷幔,疾步走到梳妆间外,一手推开挡在门前的两名禁卫军。 
  昏暗的烛火将满屋的珠翠映照得闪烁夺目、熠熠璀璨,而天授帝对这一切皆视而不见——映入他眼帘的,唯有淡心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有脸上惊恐交织的神情。但见她跌坐在地上牙关发颤,双眸无神泪痕满溢,好似如同一个纸人,呆滞而了无生机。 
  刹那间,天授帝的心沉入深渊之中,他俯下身去轻声唤道:“淡心……” 
  这一声仿佛是带着可怕的诅咒,令淡心即刻回神。她癔症地循声抬眸,当看见那张雌雄莫辨的魅惑俊颜时,她脸上更加难掩惧意,几乎是疯也似地尖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淡心果然全都看见了!天授帝周身戾气顿生,既恼恨叶太后的手段,又懊丧淡心的纯良。他伸手想要触碰她,试图出言安抚:“淡心,是朕。” 
  淡心只自顾自地浑身打颤,一手抱头、一手摸着脖颈,像是害怕自己也会被勒死一样。她不停地惊声尖叫,神智看起来很不清醒。 
  岑江紧随天授帝赶来,亦是瞧见了梳妆间里的这一幕。他只恨自己方才听信了叶太后的鬼话,不仅没有坚持搜宫,还被她诓得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想必梳妆间里的淡心也都听见了…… 
  跟随天授帝数年,岑江早已看出自家主子待淡心有所不同。虽说这情分不及对鸾夙执念难舍,也不及对皇后娘娘敬重信任,可淡心在宫里侍奉两年,的的确确是在天授帝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 
  即便从前天授帝刻意忽略,但过了今晚,他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了罢。想到此处,岑江更觉惭愧自责,遂连忙跪地请罪:“微臣失职,不察淡心姑娘在此,实在罪该万死。” 
  闻言,天授帝猛然回头怒目岑江,一双狭长凤眸里尽是狠戾之色,甚至是……杀戮之意。可是,他终究没有斥责一句,面对忠心耿耿的下属岑江,他说不出;况且淡心情况不妙,此刻他也无心多说。 

 岑江见状更是深深埋首,自责得无地自容。 
  耳畔仍旧回响着淡心的告饶与尖叫,声音不仅没小,反而越来越大。为避免事态扩大,天授帝只好一个手刀劈在淡心颈后,将她打昏过去。 
  淡心立时眼前一黑,娇软的身躯摇摇欲倒,天授帝眼明手快伸手一扶,亲自将她打横抱起,起身快步走出梳妆间。 
  殿外,叶太后的尸身一直无人问津,瞠目伸舌歪在椅子上,脸色黑青死状可怖。天授帝抱着淡心往外走,路过那具尸身时却突然停步,怒从中来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椅子上。 
  “咣当”一声,椅子倒地,叶太后的尸身随之摔落,晾在地上滚了一滚。她的额头撞到了地砖之上,霎时起了一片乌青。 
  叶莹菲好手段!天授帝心中怒骂,紧紧抱着怀里的淡心,面色冷冽走出慈恩宫。帝王沉沉迈步迎风而去,不避嫌地护紧怀中娇躯,凝声命道:“传御医!” 
  随侍的大太监不敢怠慢,立刻领命往太医院方向跑去。可刚走了两步,他又亟亟折回,眼见天授帝已经走远,才对岑江招了招手,悄声问道:“岑大人,这御医要带往何处?若是带去淡心姑娘屋里,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岑江眯眼看向越走越远的天授帝,长叹回道:“让御医去龙乾宫罢!”龙乾宫,正是天授帝的寝宫。 
  大太监闻言脸上一惊,让御医去龙乾宫?这岂不是要将事态闹得更大?但这念头只一闪而过,他已恍然大悟:“多谢岑大人提点,老奴这就去办。” 
  …… 
  一个男人的心中,终究能搁下几个女人?而帝王呢? 
  秋风猎猎翻卷,扫起一地落叶,夜色深浓的应元宫里,又度过了一个不平凡的晚上。 

  ***** 

  翌日,天授帝如常去上早朝。由于他头天夜里现身去了慈恩宫,便也只能亲自宣布叶太后的死讯—— 
  “太后叶氏见诚王大婚在即,了无牵挂之余思念先帝,追随而去。着暂时敛棺,待诚王入京之后,择日葬入皇陵。” 
  无论这个死因是真是假,至少没人敢公然去追究。当朝太后叶莹菲薨逝已成不争的事实,朝中大臣各有心思,有人信了这死因,有人暗自揣度。 
  下朝之后,不少大臣欲求请单独面圣,都被天授帝一言所拒。他上朝之时便听龙乾宫来人禀报,说是淡心已醒、神智清楚,遂迫不及待地回宫探望。 
  刚一踏入龙乾宫正殿,领宫太监已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圣上,淡心姑娘醒了,方才还喝了一碗燕窝粥。” 
  “太医怎么说?”天授帝步子不停,边走边问。 
  这可累坏了龙乾宫的领宫太监,他一把年纪不仅要躬身回话,还得赶上天授帝的步伐,没说两句已是大气直喘:“太医说淡心姑娘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听闻此言,天授帝稍感安心,直奔内殿而去。昨晚至今,淡心便在这内殿里将养,不过没有睡在他的龙床之上,而是在内殿隔间的卧榻上。 
  饶是如此,对一个执笔女官来说,这也已经是极大的恩典。 

  天授帝迈入内殿,对服侍的宫人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独自放轻脚步往隔间走去。宫婢们连忙俯身行礼,悄无声息地撩起珠帘,整个过程竟没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榻上,淡心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中衣,斜倚床头青丝披散,一双清眸凝满忧愁与失望,目光不知落向何处。 
  此情此景,天授帝忽然不忍打破。亦或者,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该如何面对淡心,又要如何解释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淡淡的龙涎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到底还是惊扰了嗅觉灵敏的淡心。她对这熏香简直太敏感了,在天授帝身边侍奉两年,日日闻入鼻中,早已无法忘却、熟悉非常。 

  淡心的长睫微微闪动,并没有抬眸去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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