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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千里烟波冷月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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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此言,刘世子阴鸷的眼神扫了沈公子一眼,不悦道:“小舅子你酒没喝多吧。冷家小姐去世多年,你还拿死人来说事,怎么回事?今是我生日,你想咒我?”
  沈公子笑容神秘地说:“冷家小姐冷月影根本没有死,如今她在你府上,一刻钟前我还看到她。”
  刘世子讥诮道:“你眼没花吧,说不定你看到个树影都以为是女人。”
  沈公子好色名声在外,所以刘世子不免损他。
  沈公子大叫冤枉:“世子不信,可到郡主那唤她过来,咱们一起瞧瞧真伪。她现在可是失势的凤凰,不如鸡啊。保管世子一叫就到。”
  刘世子阴鸷的眼神正视沈公子,神情将信将疑,略一思索,唤来一丫环:“去,到郡主那,叫……她叫什么。”
  他看向沈公子,沈公子提点他:“她叫月儿。”
  “嗯,把一个名叫月儿的丫环唤过来。”
  丫环领命而去。
  他们一边吃菜,一边聊天。
  席中有人问:“世子三十而立,难道不想有番大作为。”
  刘义正望向那人一眼,眼神里有种莫测难解的深奥:“自皇宫遭陈维义这个叛贼血洗,皇亲国戚凋零散落。我乃皇室正统血亲,适逢乱世,又逢当今皇上下落不明,我惟有尽臣子的本分,为皇上将这半壁江山看好,将治下的老百姓安抚好,就算不是大作为,也算有所为了。”
  那人谄笑道:“世子过谦啦。这番作为只有世子才能担当。”
  刘义正轻淡地笑笑,打住了这个话题。
  丫环去了又回:“启禀世子,郡主说她那开了一席为世子庆生,留月儿在那吃饭,不便过来。”
  沈公子先发话:“哟,郡主马上要出阁了,翅膀硬了,王兄的话都可以违抗了。”他气恼上次郡主搅了他的好事,故意在这儿挑拨。
  刘世子一向待这个胞妹亲厚,但今日当那么多外人的面,他的威信得立。
  “告诉郡主,我命月儿立即过来,延误必惩。”
  丫环匆匆离去。回来时,身后跟着一名女子。
  大厅里本来喧闹无比,划圈的划圈,行酒令的行酒令,打情骂俏的打情骂俏。突然,大家一起噤声。
  只见那名女子身着雪衫,衣袂飘飘,迈着轻盈的步子在酒桌中穿梭,人行过处,留下一缕缕幽香,萦绕在呆怔的人群中。
  她被丫环领到主桌前。她朝在座的各位施了一礼,站在一旁。
  刘世子的困乏已经过去,他的精神好很多。他见月儿头低垂,就叫她头抬起来。
  乍见她的容颜,刘世子不由一怔。
  月儿抬起头,看见坐在主桌上的萧长天,愣了一下,与他的目光有了碰触,他的目光深沉而又冷漠,阴郁得可怕,让她的心莫名的悸动。她赶忙将自己的视线转开了。
  她扫了一遍主桌上的人,发现除了萧长天和那个可恶的沈公子,其他人一概不认识。不知为何硬要叫她出来,她纳闷。
  刘世子微微眯起双眼,带着研究的意味望着她那若秋水一般的眼睛,缓缓道:“我们这里有人说你是冷月影。我们都很好奇,她可是人们盛传的死人啊,你如实说,你到底是与不是?”
  月儿惊愣住了,在座的人知道自己是冷月影的,除了他,没有旁人,难道他……?不会,她相信他,他决不会将她的身份透露出去。
  她心里暗暗着急。眼下刘世子的询问该如何回答。

  第 17 章

  “是,我是冷月影。”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轰然。人们做梦也没想到,传说中死去的人,在今夜骤然出现了。
  冷月影不为周围的噪音所动,她清澈的眼眸坦然地看着刘世子,曾经诈死逃亡的理由已不存在,何必再隐藏自己的行迹,承认自己又何妨。
  刘世子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之色,他只是阴沉着脸问道:“冷月影,你行事如此诡秘,竟拿生死当儿戏,欺瞒世人。我要你从实招来,为何诈死?”
  冷月影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下坐在刘世子边上那个人的身影,他正与身旁的人热烈交谈。
  这个问题她难以回答,因为牵扯到他。
  她沉思不语,刘世子也不催促,紧盯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不定。
  “我……”月儿艰难地启齿,她想说,没有任何理由,如世子觉得她欺瞒世人,虚言惑众,她甘愿接受惩罚。
  “这事与我有关。”说话的人声音醇厚低沉。一直坐在一旁,与身边人热烈交谈,无暇顾及他处的萧长天骤然开口。
  冷月影料想不到他会打断她的回话,心突突地跳起来。
  这句话并不响亮,却让大厅里喧闹的人声静了下来,众人不由竖起耳朵,凝神屏气,饶有兴致地细听下文,生怕漏听一个字。
  其实,在座的人都知当年之事。萧长天两次上门求亲被拒。后来冷寒死后,他又派人包围峭峰楼。他行事强硬至极,誓有不将冷月影娶到手誓不罢休的姿态,即使冷月影的死讯以讹传讹散布后,萧长天依然愿出万金求得她的踪迹。如此行径,只能解释为他很为冷月影倾倒,以致痴情如斯。
  话又说回来,以当年冷家的财势和冷月影的姿色,这种狂热的行为不难理解。
  但时过境迁,萧长天现与权势显赫的江都王府联姻,要娶貌美如花的郡主为妻。当年他狂热追求冷月影的事,他要如何解说,才能不会引起郡主的醋意和猜忌呢。
  众人一幅看好戏的神情,期待着。
  “当年我初到江南,峭峰楼冷家小姐盛名在外,我听闻许多江南豪门大户上门求亲均遭拒。我当时年轻气盛,不由也想一试,没想到遭遇同样结果。我负气之下,一一将冷家的产业吃下,致使峭峰楼破败,她父亲病卧在床。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又派人去登门求亲,没想到又被拒,心里觉得挫败不堪,于是才有围住峭峰楼想向冷月影迫婚的念头。冷月影因此诈死逃亡。我出万金寻找她的下落,只是想买个确切消息,对自己有个交待。”
  一番话,推翻了世人认为他对冷月影倾心恋慕的旧识。萧长天将向冷家求婚视为年少气盛,意气而为的举动,与倾慕之情无关。
  众人一幅看戏的表情顿现失望的神色。
  冷月影手足冰凉,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这番话一言一字历历针锥,刺在她心上。
  他终于承认,峭峰楼败落乃他所为。
  那往日的盈盈软语,情深誓诺,到底有几分真?抑或全是谎言。思至此,她的心如滴血,殷红一片。
  “是如他所言吗?”刘世子研究的目光审视着她,要她确认。
  她敛住黯然失魄的心神,微扬下巴,直视刘世子,微笑道:“正是。”
  坐在一旁的沈公子见冷月影坦承自己的真实身份,刘世子刚刚误会他,如今得以昭雪。他不由得意万分,出言道:“萧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你与郡主结亲,无论家世还是财势,与冷家相较,更上一层楼啊。来,我敬你一杯,贺萧兄佳期将至。”
  在座的人纷纷举杯,同贺萧长天。
  冷月影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眼角余光看到他兴致极高,与上来道贺的人一一举杯碰饮。
  沈公子没打算放过冷月影,他斜睨她,见她冷漠地站在一旁。
  “我听闻冷家小姐琴棋书画俱佳,但往日她深闺未出,众人不识其庐山真面目,更遑论识其技艺高下。我倒认为,当初冷家财势大,外人心慕之,传闻是虚言也犹未可知。”众人一听,发出阵阵哄笑。
  沈公子更加起劲,大声道:“今日大家都在,何不叫冷小姐弹奏一曲,既可为大家助兴,又可让大家一辨真伪。大家意欲如何?”
  众人拍桌鼓掌,大声附和。
  这种欢宴场合,只有勾栏欢场女子才会应邀出席为这些公子哥儿弹唱助兴。
  此时,沈公子提议冷月影为他们弹琴助兴,实有贬低取笑她之意。
  在众人的哄笑击掌声中,她俏然而立,没有不悦,没有反驳,只有沉默。她神情淡定,眼若盈盈秋水,无视众人,举目望向虚无的远处。
  众人的起哄,没有影响刘世子。他不置可否,举杯自饮一杯,将酒杯往桌上一蹾,阴沉的眼神望向冷月影,见她神移他处,表情淡然,丝毫不受大厅里名门公子们的聒噪影响。
  “你去郡主那,将她的凤头琴取来。”他出言命令站在一旁的丫环。
  看到她淡定的神情,他突然有种邪恶的欲望,想要击破她对周围人的漠视,他要将她的尊严骄傲踩在脚下,埋在尘土里,任人贱踏。
  到那时,她才会知晓漠视周遭人,特别是漠视他,未来的江都王,抑或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刘世子的首肯,让大厅里的公子们群情激奋,与其叫来这么多的欢场女子助兴,远不如让曾经高高在上,艳名远播的冷家小姐助兴,来得有趣。
  众人望向大厅门外,翘首以待琴的到来。
  郡主出乎意料地步进大厅,身后丫环抱着凤头琴紧随其后。
  “王兄,下面的人不知分寸瞎闹,你也不阻止。月儿是我请来的客,既不是府里的奴仆,更不是外面的欢场女子,你怎么能叫她弹琴为你们助兴呢?”
  刘世子还没开口,沈公子站起来,走到郡主身旁,笑眯眯,神秘兮兮地说:“郡主,你不知月儿的真实身份,所以你才护着她。如你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你说不定……”他停下来,望了一眼萧长天,往下说:“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可以出出气——”
  郡主狐疑地看着他,月儿和萧长天有什么关系。
  沈公子看出她的疑惑,揭秘似的小声说:“月儿就是冷月影,峭峰楼冷家的小姐。”
  他没有往下说。赫赫有名的冷家小姐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街头巷尾,深闺棚户的人都知晓。
  郡主听闻此言,神情复杂地望向冷月影。冷月影表情淡淡,情绪平稳,一幅无所谓的样子。郡主再回过头看看萧长天。萧长天没有看任何人,在独自一人自斟自饮,仿如周遭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唯有嗜酒之好。
  “月儿是冷家的小姐又如何,这不该成为你们想要贬低羞辱她的理由。”
  得知月儿是冷月影后,郡主依然出言相护。
  沈公子无计可施,只好望向刘世子。
  刘世子望着自己的胞妹,神情冷肃,轻叱道:“你来此地作甚?还不快快回屋,就要出阁的人,也不知避讳。”
  郡主在众多人面前遭自己兄长的斥责,羞愤不已,一跺脚,转身快步离开大厅。
  沈公子悠悠转向冷月影,嘲笑道:“冷小姐还有何依恃?与其在这磨蹭,不如快些奏琴与我们听,完事后,你还可早些退下去。”
  冷月影收回自己缥缈的目光,望向沈公子,口出清音:“弹琴有何难?想当年我父与你们的交情,我还要尊称你们一声‘世兄’。如今,尽管你我间如蓬山远隔,但念在我父往日对世子的情谊,我于情于理,也该演奏一曲,代亡父略表心意,为世子庆生。”
  一席话不卑不亢,说得掷地有声,让众人收起对她的轻视小觑之心。
  冷月影缓缓移步,轻轻落坐在凤头琴旁,先调试琴音,然后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旋律由慢而快,由弱而强,激动人心。她轻启朱唇唱道:
  花开人正欢,花落春如醉。春醉有醒时,人老欢难会。一江春水流,万点杨花坠。谁道是杨花,点点离人泪。
  回首有情风万里,渺渺天无际。愁共海潮来,潮去愁难退。更那堪晚来风又急。
  琴音袅绕,歌喉清润,词意深远,人美如斯。
  听的人似魂魄飘飞在遥远的天际,久久不曾回过来。
  琴音一起,刘世子散漫的态度立即改变,他凝神静气欣赏佳音,听闻“人老欢难会”,心有所动。
  萧长天浑似没有在听冷月影弹琴唱曲,自顾自一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沈公子呆呆地望着冷月影的娇容,往昔极尽嬉皮的一个人,此时忘了言语。
  冷月影唱奏完,余音缭绕中,也不等他们置评,立时离开琴旁,朝他们施一礼,转身疾步而去。
  刘世子不发话,无人敢出言阻拦冷月影的离去。
  刘世子凝望她的背影,始终不出一言,似在纵容她的离去。众人见世子神情似喜非喜,似惑非惑,沉默无语,高深莫测。
  冷月影回到自己的绣房,卧倒在床上。不多久,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她赶忙轻拭眼角,从床上坐起。
  郡主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气地质问她:“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冷月影眼望着窗外,轻声回道:“月儿,冷月影,于我而言只是符号,它能说明什么?如果一个姓名给我带来烦恼,我为何还要这个姓名。不管我叫什么,我依然还是我。”她缓缓道出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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