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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人间惆怅客-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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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见仇幕华不依不饶,只得收回手,笑道:“我两次做贼,却都被你鬼剑书生逮个正着,我们倒还真是有缘。既然有缘,我便奉劝仇兄,助纣为虐,不如浪子回头。”

    仇幕华道:“公子也该知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说罢笑了笑,道:“正院宾客云集,现在戏台上的好戏也该鸣锣开演了,公子若有兴致,不妨去瞧一瞧。”

    容若不再言语,转过头,拂袖去了,仇幕华也紧随其后,顺便将神兵阁的门上了锁。

    二人前脚刚走,神兵阁的门却再一次打开。这次进来的,却是懿贞。她一身雍容典雅的装束衬着她冷静美丽的面容,现出一番别样的风姿,然而她幽深如泉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波动。仿佛一汪深潭,波澜暗涌。

    懿贞快步绕过屏风,发现了那方紫檀木匣,那一瞬,她微微心悸,颤抖着伸出了手,缓缓打开了匣子。

    下一刻,一缕锐利的剑光犹如蛟龙出匣,映亮了懿贞的眼睛,然后,她看到了匣子里的那把宝剑,依旧锋利雪亮,剑身宽阔,剑刃锋利,仿佛埋藏千年之后重见天日,宝剑竟然剧烈地震动着,龙吟阵阵,如啸秋水。

    这把剑,居然是纯钧宝剑。

    这把剑,懿贞再也熟悉不过。

    当年,陆皓杰就是用这把剑为她斩将夺旗,用这把剑给了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可是当陆皓杰去世之后,这把剑也消失不见了。

    然而,就在今日,在鳌拜府邸的神兵阁里,这把剑再次重见天日。

    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巧妙的安排,抹去尘封的印记,将过往的一点一滴清晰无比地呈现在眼前。

    懿贞伸出手掌,缓缓摩挲着冰冷的剑身,冷沉的金属就仿佛一粒粒细砂,带来淡淡的刺痛,砥砺着她一颗羸弱的心。伴随着细腻而冷冽的触感,往事也如同恒河之沙,逆流而来,流入她记忆的深处,唤醒了沉寂已久的伤痛。

    然后,她缓缓抱起了纯钧宝剑,仿佛抱着阔别已久的情人,将柔嫩的脸颊紧紧贴在了剑身上。一滴泪,慢慢自她的眼角沁出,她的脸色,苍白如死,再无血色。

    良久,当神兵阁里空气中的尘埃停止了飞舞,她才将宝剑缓缓放入匣中。

    转身的一刹那,她的泪痕已风干在脸上,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痕迹,唯有漆黑的双眼里迸射出来的浓烈的杀意,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美。

    神兵阁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如同一道黑暗的帘幕,埋葬了所有的阳光,隔绝了所有的记忆,无声无息地闭合。

    是夜,鳌府传出消息,说是府中神兵阁里鳌少保最喜爱的宝剑无故丢失,鳌拜雷霆大怒,已派出了所有家丁仆从在京城里四处搜查。鳌府守卫森严,就算是江湖一流高手都不能来去自如,然而这贼人竟似有天大的本事,不仅把宝剑给盗走了,并且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鳌拜每晚睡觉前都要去看看那把宝剑,绝不会知宝剑已给人盗了。

    此事已知会了大理寺和太常寺,鳌少保丢了东西,似乎比皇上丢了传国玉玺还重要,两寺三司的人一收到消息就开始大肆搜查,九门提督也连夜着手侦办此案。

    容若回府之后,先是为白天里的事情闷闷不乐,结果听小福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烦恼顿消,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那柄玉如意本是额娘的嫁妆,阿玛白天里把如意送给了鳌拜,鳌拜晚上就丢了宝剑,他得了一样宝物,也失了一样宝物,里外也没有吃亏。”

    小福小脑袋瓜一摇,道:“可不是这样,听说鳌拜丢的那把剑是神兵阁里最厉害的一样兵器,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鳌拜可宝贝得不得了,那把剑丢了,就好像剜掉他心头的一块肉,他肯定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

    容若心里纳闷,那把剑,莫非就是藏在檀木匣子里的兵刃?可无缘无故,怎么又会丢了呢?鳌拜府中高手如云,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剑盗走。想到此,他不禁有些后悔,若是当时自己打开匣子,还能看一看那把绝世的宝剑,也算没白去一趟鳌府。

    小福见公子发愣,以为他又在想沈姑娘了,于是笑眯眯地道:“公子,有两个客人要见你,你快跟我来吧。”说罢急匆匆地把容若拉出了书房,容若不知这小孩又要搞什么怪,索性就任由他把自己拉到了渌水亭。

    远远的,容若就看到柳树下一抹倩影,摇曳得犹如从远古湘水里打捞出的一弯新月,他心中一恸,瞬间忘记了呼吸,大声呼唤:“宛儿。”

    与沈宛同来的还有顾贞观,他拍了拍容若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和宛儿还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我今日特地带她过来。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做大哥的都一定支持你们。”

    容若感激地看着他,顾贞观道:“去吧。”说罢便和小福出了院子。此时,渌水亭畔,就只剩下容若和沈宛两个人了。斜月沉沉,烟波迷茫,沈宛心事重重的,一句话也不讲。容若忍不住唤道:“宛儿,对不起,那天让你受委屈了,我根本没有想到额娘会说出那样的话”

    沈宛嫣然一笑,道:“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我爹爹,他真不该那样说你,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找到一块大湖石,并肩坐下。沈宛望着粼粼的湖水,映出细细一钩清冷的残月,她的目光也如同寒潭烟水一般飘渺。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幽幽地道:“容若,可能我爹说得对,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在江湖上,人人都唤我小妖女,小妖女又怎么配得上你这样的翩翩佳公子呢?”

    容若皱眉道:“大不了我不做什么佳公子,与你一起浪迹天涯,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宛儿,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沈宛只觉得容若的声音就像是早晨花瓣上的第一滴露水,清澈而宁静,温凉如玉,幽幽在她耳边颤响,如缭乱一抹轻弦。

    听到这样的话,她只觉得欢喜无限,很想要伸出手去抱一抱容若,也回应给他一个海誓山盟的承诺。可是,她却做不到。她垂下眼眸,喃喃叹道:“我也想和你一起离开,可是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眷恋,你的一生,注定是不平凡的,你的生命,注定是一段传奇,我又怎么可能将你拉走,让这一段传奇过早谢幕呢?”

    容若忽然紧紧地握住了沈宛的手,紧紧地,带着些许怨念和执着,认真地道:“我不在乎什么传奇,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有你,那么我的传奇也只是一道烟花,绚烂过后,便只剩下永无止境的空虚,黯然失色。”

    沈宛抬起头,看着他,越来越淡的眸子,在月光的萦绕下,显得那么通透,她有些悲伤地道:“可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你是夜空里最璀璨的烟花,我只能站在黑暗的雪原上,静静地仰望你,虽然眼睛会有些痛,可只要看着你,无论多痛,我都可以忍受。可是如果我贪婪地想要抱住你,你就会从天空里坠落,跌入冰冷的雪里,就会和我一起化为灰烬。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传奇,最灿烂的流星,我不要看到你为了我而陨落,我想要你永远都在天空中飞翔”

    她还没有说完,就已被容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容若失去了一贯的温文尔雅,这个拥抱,有些笨拙,有些粗鲁,仿佛要将怀中的女孩生生地碾碎。

    “可是你知不知道”容若拥着她,仿佛拥着一瓣晶莹透明的雪,“你知不知道,我如果是流星,那么我的出现,就只是为了照亮你的天空,照亮你的生命,所以你根本不必介怀,流星早晚都是要陨落的,就像烟花一样,只拥有一瞬间的生命。上天就是要我用这一瞬间的生命来遇到你,疼爱你,给你所有的幸福,这就是我的使命,我的责任。”

    他的话是那么温暖,拥着她的心,宛如藤蔓拥着花朵。她多么想永远享受这份温暖啊,然而身份的悬殊、重重的阻挠,却不允许她这么贪婪。她的眸光忽然暗淡,如同阳光永远无法触及到的月亮的另一面。

    “不,该有一个更好的女孩去得到你的疼爱,而不是我,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我已是一个许了人家的女孩,如果你真的和我在一起,天下的人会唾骂你、侮辱你,你将会从云端跌进泥淖,满身污秽。我不要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想要你幸福,可我却只能带给你痛苦和灾祸。所有的人都反对我们,我们在一起得不到祝福。你不该如此惦念我的,容若,还是趁早把我忘了吧。”

    她忽然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凄然笑了笑,“容若,我要走了,将来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吧,就当我们的邂逅,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你依然是你,不需要再为了我而烦恼、痛苦、难过。”

第63章 蛟龙鳞动浪花腥(3)() 
容若垂下头,清明如月的眸子里忽然布满了阴霾,心里仿佛捣碎了一杯苦茶,涩声道:“宛儿真的不可以吗,你真的不能接受我了吗?”

    沈宛默然垂首,一滴泪,慢慢自她的眼角滴落,她的脸色,却仍然那么平静,仿佛是个孩子。

    他们两个人似乎同时听到了命运的齿轮带着轰响,碾过苍蓝的天际,发出一声无望而脆弱的吟哦。

    容若心中无限凄苦,却只是淡淡地道:“宛儿,你要走了,将来再也听不到我吹笛子了,我再为你吹奏一曲吧。”他把短笛横在唇边,手指按着翠绿的孔洞,凉风乍起,湖面上荡过一串清冷忧伤的音符,是一曲他最爱吹奏的漪澜操,唯有这一次,他吹出了心碎的声音。

    沈宛转过头,并不看他,只是茫然地望着湖面上映出的月影。听了一会,戴上一顶斗笠,将长长的面纱垂了下来,然后转身走出了渌水亭。

    笛声戛然而止,零落成无数的碎片,深深扎进了容若的心里。容若放声喊道:“宛儿,我不会放弃的,如果你的心里还在犹豫,那么就跟我一起将我们的爱情种在泥土里,等它慢慢发芽、成长。我会一直等待,等你重新接受我。”

    容若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渐渐融入天边的流云之中,却是连头也不曾回一下。湖影霜天,晓风残月,所谓“万箭穿心”,所谓“肝肠寸断”,这些词语的意思,他在霎时间全都明白了。只是他并不知道,那幅长长的面纱下面,也有一地泪水悄然滑落。

    容若只是觉得,她就像偶然落入他生命的雪,在这个夜晚悄悄融化,一去不回。

    第二天,顾贞观留了一封书信,信中言明他已带着沈宛回了湖州老家,毕竟沈宛的母亲刚刚去世,父亲又因她和容若的事勃然大怒,沈宛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又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毕竟如她所言,她已许了人家,如果真的和容若在一起,那容若的名誉便彻底毁了。她不想连累容若,所以唯有做得如此决绝。顾贞观还在信中劝容若不要伤心,说不定过一段时间,等沈宛想开了,自然会回心转意。

    容若自从昨夜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对什么事情也不再关心了,每日躲在书房里,呆呆地看着那幅画像,一边看一边喝酒,到最后,酒瓮都堆得比小山还高了。明珠虽对儿子的改变摸不着头脑,但懿贞却心里明净,只盼时间一久,容若能对沈宛忘情,到时候便不会再这般伤心难过了。

    这段日子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先皇的老师、通玄教师汤若望,因为天算案被鳌拜一党诛杀,理由便是汤若望故意用错误的历法危害国家。汤若望曾提出修正历法,却以谋反和异端两项罪责被鳌拜打入了天牢,随后经过刑部监狱和礼部大堂的反复会审,汤若望最终被定了死罪。

    汤若望一案,已让康熙忍无可忍,他见时机已到,决心反击,当夜秘密召曹寅和睿琪进宫。这次的计划,本来也是容若代康熙拟定,事到临头却不见容若人影,康熙问过曹寅后,才得知容若的近况,只是叹道:“容若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可他也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须知世上还有许多事情比儿女情长更加重要,大丈夫男子汉怎么能跌倒在感情的事上?子清,你速速去告知容若,说咱们的计划要实施了,容若听后,定能重新振作起来。”

    睿琪却说:“我看容若对宛儿姑娘用情很深,这次他受的打击一定不小。子清一个人去恐怕劝不动容若,不如带上婉嫕一起去吧,最近一段时间,婉嫕和容若总是玩在一起,婉嫕去了,一定能劝解容若。”

    康熙点头答应,之后就去了坤翊宫,容若已告诉了康熙婉嫕学武之事,康熙也并未过多介怀,他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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