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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倾尽天下终成伤-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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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茫然问了数遍,眸瞳都是黯了下去,“我如痴傻之人,快追至了南疆才将董氏捉拿回京,又费劲周折来逼问她如何救治于你,”她呵呵一笑,茫茫朝他看去,“原来,你自己已经知道了啊。”

    林嗣墨不忍看她,口里全是安慰之言,“我后来病的意识全无,不知阿若你受了如此多的苦楚,是我不好,阿若,你过来我这边”

    “你原来是知道的,”夏若又是肆意一笑,“原来你早已知道,我这可不就是,自作自受,嗯?自作自受的可笑之人”

    她明明是笑着说出口,却到后头整个人都化出了泪意,照在明晃晃的日光之下,白惨惨地刺进瞳眸骨骸,激出许多湿漉漉的泪来。

    白术因不好近身去劝,只得望向林嗣墨,那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印象里从未显露过疲惫之色的眉目间,清清楚楚,如锋刃镌刻了极多的风华楚楚,此时恰付作满腔愁情,如潮包裹住将近失控的夏若。

    她痴痴看了自己的指尖,那新伤未愈,却不知,到底是新伤,还是心伤。

    林嗣墨不顾身体尚虚,掀了锦被便下床将夏若一把揽在怀中,地面因暑气渐起,并不算寒冷,却有些凉意激得他眉心一蹙,抱她更紧。

    “阿若,我知你对我是失望至极了,我所有的事都瞒着你,不与你说,”他垂眸抿唇,眉宇深陷,“我是怕你受伤,阿若,你是我生命里奉若珍宝的唯一,不管是对你有利无利,我都希望能仅凭我一人之力来为你扫清前方所有的迷障,不让你担一丝一毫的心。”

    他低眉絮絮道来,夏若的神色不似方才激愤难平,只死命地咬了唇角不松开。

    “你以前总爱问我,为何我会留你在熙王府,为何之后会对你百般的好,”殿中宫人尽数退去,白术低声告退,为他二人阖上了殿门,“可世事哪有如此多的为何,我见你第一眼便是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柔软,你一颦一笑的眉眼,都是我厌倦世间之时突现的极好景致。”

    他将夏若轻轻拥住,又在她柔滑的额心上印下一吻,言语缱绻,满室的幽情,“那时我既是要做好自己,又是顶着哥哥的头衔,疲于应付奇异谷的各家长老和京中来往的朝臣,我实在是累极。可偏偏,偏偏是那日,正好是我从奇异谷出师之日,不早,也不晚,我见到了雪中的你,心中竟是无端畅快许多,那种难以言喻的舒缓之情,简直比我熬过在刀剑血雨里浸淫的这漫长数十年都要来得让人开心。”

    他将夏若慢慢抱回榻上,“自那时起,我从未如此坚定过要得到这天下的信心,便是倾尽所有,我也要让你与我一齐手握江山并肩而站。”

    这样一长串的话语,柔情宛转似莺啼,林嗣墨浅笑着看了她,“所以阿若,你可会理解我?”

    夏若翻了身,眼角又是溢出泪来,“我无端生气,只是因为你从未将我看作可以共苦之人。”

    “你在我心中好端端搁着,我自然不舍得你受苦,”他低头去亲吻她,垂下的发梢恰拂至她面上,柔软有加,“只愿与你同甘,待到共苦之时,那即便有千斤重的苦楚,也皆由我一个人来受就是了。”

    她终是抑制不住,再是隐忍着抿唇也止不了哭意,泪水似潮一波波冲出眼眶,喉间哽咽得不行,鬓发里都湿了大片。

    林嗣墨握拳咳了几声,替她拭净了面上沾染的泪,有意拿指尖抹了她白腻的面颊,“阿若可莫要哭了,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夏若听得他话,重又破涕为笑道,“谁让你看了,不爱看就不看。”

    “别人哪有你好看,”他笑着捏她鼻尖,“还是我家的阿若最漂亮了,自小便是个美人胚子。”

    “你好似有多大了一样,”夏若不让他捏住,直往两边摇头笑,“还自小呢,我不也是十几岁才遇见你么。”

    “是啊,”林嗣墨轻轻吻上了她说话的唇,细碎地游移到她耳侧,晕起大片的酡颜胭脂色,“我到现在回想起来,都总觉得不信,定是上天怜悯眷顾,否则,又怎能遇到你。”

    夏若眸中莹亮,唇边的梨涡愈深,殿外盛夏暑热,殿内却是无边春色几许,漾开层层涟漪。

    董氏最后这招棋还握着,况既是林嗣墨已然好转,出征南疆之事便暂缓而行。

    夏力从校场回宫复命,再回他自己的将军府,走前与白术说了一番话,说完后容光焕发,上马时都止不住在笑。

    “你可是许了阿力什么好事?见他一路上都是笑个不止。”夏若轻轻迈步进了摘仙殿,见白术还在俯首研磨药粉,忙止住她行礼的动作,“你且忙着,我也很久未来见你研药了。”

    她未用本宫之自称,自然是想与白术拉近些关系,带着她重温从前情谊。

    白术也是会心一笑,“那时比不得现在,想找什么好药材还得求着师父来给我看上一眼。”

    “说到白师父,”夏若认真不少,“他在若仙斋还好么?”

    “自然是好的,”白术轻轻一笑,“没有我在他旁边碍手碍脚,他比从前要轻松得多。”

    夏若忆及以前,白术爱惨了白渊离,甘愿自断崖上死心坠下,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了,却是白术豁达一笑,“不知娘娘心目中可有适合的女子与我师父指婚,我见他一直独身孑孑,身边也没个体贴人照料他,着实是过意不去。”

    夏若有些措不及防地愕然,药室里沉默半晌后,她还是迟疑开了口,“你果真放下了?”

    “不放下还能怎样?放与不放,总之他心中无我,我再痴缠也无法。”

    “你都从未去了解过,怎知他心中无你?”夏若叹气,“自那次起你便一直躲避着,他与你说话你也是不太想理的样子,他愈发会惧怕与你相处,刚萌生的情意,却又要缩回去么?”

    “可他是我师父,”白术苦笑了声,“这般不能与世俗相容的情愫,是不能见光的。”

    “那总得试一试,”夏若握住了她的手心,汗津津得潮湿一片,“若是他无此意,你便趁早断了念想,若是他与你果真是相互倾慕,便去深山荒岭过完一辈子也无甚要紧。”

廿八章 重修旧好 和() 
白术垂眸愣怔了一瞬,再抬眸时与夏若笑着点点头,“的确是如此。”

    夏若也是眉眼含笑,“我此次来,正是允你出宫一事的。日后南疆应是有战事,你与白师父若要走,也千万往北边去,那边是故人之地,方便些。”

    “当年也是承蒙北狄王上相当长时间的照顾,否则,我怕是早在那崖底便丧命了。”

    “我也是没想到你会被他机缘巧合救起,”夏若忆及当年过往,也是唏嘘,“世事如棋无常,我也从未想过会有今朝如此。”

    “陛下的身体可大好了?”

    “药引还在用着,只服了两次,成效倒是极大,精神气泽都好了不少,”夏若随手执了纨扇半掩面,“只是董氏依旧不将解药完全交出,令人头疼得很。”

    “陛下既是知晓药引,故而也能知晓解药,”白术看了夏若,“娘娘是关心则乱,竟忘了陛下本就是精通黄岐之术的。”

    白术一言似醍醐灌顶,夏若陡觉意识无端清明了许多,笑得更是欢畅,“我这便回殿问问他,他可莫要再瞒我才是。”

    白术垂首作礼,“恭送娘娘。”

    天际的确是通透明朗,被红彤彤的艳阳映照得彻底湛蓝,无云之景,最是心旷神怡。

    夏若信步走进殿中,扬了扬手心笑道,“嗣墨你看,我与你带来了什么。”

    林嗣墨正斜倚在榻上,不知出神地想些什么,听见夏若的笑语,眉眼清朗扬起嘴角地望过来,三分带笑,七分含着欲语还休的意味,“哦,是什么。”

    他说的话里笑意无限漫溯至她耳端,直挠进她心中,她快步地走近了他面前,又将手背在后头笑,“你先把眼睛闭上,猜一猜。”

    林嗣墨一声轻笑,“才说你长大了,怎么还似个小孩子。”

    话虽是这样说,却也是宠溺着神色依言闭了眼帘,夏若喜滋滋地将手里东西放于他鼻尖下几寸的地方,拿手并拢了往他那处轻扇了几下。

    “这是什么味道,有些淡,还有些”林嗣墨故意顿住不往下说,笑得有些促狭,轻轻将夏若的手握住了,“可不就是你自己的手,还让我猜什么。”

    夏若不依不饶,拿手点上他额心,“你别打岔,我手里拿着别的呢,正让你闻的,快,是什么。”

    她与他玩闹着,林嗣墨轻笑如微风,“你这样开心,自然是海棠花了。”

    “可不正是海棠花,”夏若把他手握了,将那花枝轻轻放至他掌心,花瓣如羊脂玉的细腻触感,也比不过他手的修长温润,“我回来时见海棠花飘落似雨,甚是好看,索性便寻了枝完好的想给你看,”夏若的声音低柔,抿嘴笑起的梨涡胜似海棠花的小瓣,“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今日与君送海棠,愿君自明日起,一世长安。”

    林嗣墨呼吸静浅,眼光温柔地垂眸去看掌心静静卧着的那束海棠花枝,似是极长久的时光过去,他缓缓溢出一抹浅笑,点点头看了光影里辨得不甚分明的夏若,“愿卿共与,一世长安。”

    夏若静静看着他,良久而过,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们还有极长的日子是不是,嗣墨哥,我舍不得你,我整日里都怕你会离开我,我害怕”

    林嗣墨将她缓缓拥住,抚上她发顶,声音轻且低,“不用害怕,阿若有能力护住自己了,不再是以前的小丫头了啊。”

    夏若在他怀中拼命摇头,落下的泪一串串一缕缕,尽是苦涩,“你是知道解药的对不对,白术都已经说了,你既是知道药引必能知道解药,你为何不快些好起来,你可知我有多担心,担心你再醒不过来,担心从此就只有我一人了”

    林嗣墨亲了亲她的脸颊,“刚才说话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夏若止住哭声,泪流下来,还是哽咽不已,“你答应我、快些好起来我们的日子还那样长,我总觉得不足够,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你应该是身着龙袍立于朝堂之上君临天下的人,”她说着又不自觉哭起来,拿手捂住眼帘,那些莹亮的水自指缝间淅淅流出,如她带着哀泣的声腔,“董氏心性狡诈,就算我找她拿了解药,也是不敢与你服下,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知不知如何祛除体内之毒。”

    林嗣墨闭眸不语,手却是些微颤了起来,那束海棠的花瓣纷纷无力坠于锦被之上,夏若伸手欲去接,却是落完了。

    他们中再无一人说话,夏若死了心与他对着枯坐,林嗣墨偏了头去看别处,神色不淡不浓,堪堪只是冷脸了几分。

    她愈看他,他愈不以正颜而对,夏若蓦地起身挡住他视线,“为何不回我的话?”

    林嗣墨再次闭了眸,却是终于肯开口道,“莫要再问了。”

    “你是不敢么?”夏若提着气,总是想哭,“你为何不敢,你心中到底在掂量着什么到如今都不与我说,既是都服了药引,总还是等着下一步的解药的。”

    “药引是以你血来渡我,我本就不愿你做至如此,”林嗣墨沉声道,“解药更是凶险,我便是熬不过先行了断,也绝不会”

    “你够了!”夏若扬手便将手边能触到的物事砸至了地上,声音凛冽竟是盖过了世间他所能察觉到的所有声响,“在你面前,我何曾贪过生怕过死?这一路凶险,你护着我走至如今,便是才舒口气的功夫,我却要弃你于不顾么?林嗣墨,你到底是如何想我的?”

    “我正是知你会为我做尽所有,所以才不愿让你知晓,”林嗣墨咬牙撇过头去,眉目中尽是不堪言的苦楚,“我身体已是药石无效,从前受过太多毒,明面上看来是无甚大碍,实则早已如一副千疮百孔的壳子,便是此次好起来,也不会撑几年了。”

    “有一日便胜过没有,”夏若语气软下来,近身想要抱住他却被他侧身轻轻避开,“我等不了许多了,我们以前错过那样好的时光,现在总算没人敢来阻挡,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去。”

    林嗣墨沉默半晌,挺直的鼻梁挡住光于他光洁的颊上投上深深浅浅的阴翳,他密密的长睫覆下掩去了所有可被察觉的神色,夏若呼吸都停住了静静望着他,仿似过了极久,她脚尖都似针扎一般铮铮地疼起来,终是听他长叹了一声道:“阿若,我也是舍不得你。”

    她眼眶蓦地热辣起来,鼻尖冲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之意,她混着鼻音低低“嗯”了一声,似哭又在笑,“你想明白就是了,现在便与我约起,要安然再度过些年岁再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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