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结海楼-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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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已经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一刻的美了，他们带着风七七赶到的南海，却没有想到——
海面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异动。
风含章当场就懵了，他还记得自己刚遇见风七七时，南海的动静如千军万马咆哮厮杀，铁骑突出刀枪鸣，杀气飒然剑横空，宛若千万个士兵铠甲摩擦，千万匹骏马挣开辔头，狂烈得冲破天地的牢笼，冲进深不可测的大海。
可是这一次他带着这个女孩儿归来，却没有铁与火的暴风雨在大海上逐渐汇聚，来涌托出那样一座巨大磅礴的古楼。
屠龙当机立断：“乘船！我知道去归墟的路！”
他当然知道，他去过归墟不止一次！
没有人反对屠龙的话，风含章之前还存在着一点侥幸心理，心想结海楼没有出现，是不是意味着风七七其实并不是那里的什么谷玄……可是现在，所有人似乎都已经认定了风七七的身份，他们的意志坚硬如铁，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他们租成的是一艘木兰长船，这种长船胜在轻便灵巧，速度快捷。但是当他们在海边寻找驾船者的时候，所有人一听说他们要去南海的极南边，无不摇着头，告诉他们：“那里是吃人的地方。”
所以只能自己来驾驶这艘长船，所幸长船虽大，操作却不麻烦，风含章可以充当水手，屠龙作为引路人，说不得只得亲自掌舵。花弄影好歹还算能看点天色，于是被分配任务，去根据洋流来判定他们的动向，并及时的避开海中的那些危险地带。
风七七被妥善的……养在一口水缸之中，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的变成了鱼尾，搞得那几个男人十分担心，要是把她放在陆地上，她会不会有朝一日缺水而亡。
传言说，南海极南的地方，有一无底深谷，名为‘归墟’，不单是江河湖海中的水，竟连那天上的银河之水，也是要灌到这归墟里去的，但归墟却不因水多而溢，亦不因水少而枯。书中又说，在归墟上浮着五座神山，依次为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每座山皆高三万里，方三万里，山上有仙人鼓翼而飞，又有黄金白玉建造之仙宫，更有能让人长生不死之仙药。
而他们一路向南而行，为的不是求虚无缥缈的神药，而是为了……步入死神的古楼。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海上恶战（）
原本的航线，开始和冥川平行，后来分开。那条航线是沿着海底的赤堇之墟而行。可是行走到一半，屠龙便让他们改了方向，他说赤堇之墟是条海脊，木船不易通过，要是遇上什么情况的话，当场就会散架。
海脊就是海底的山脉。据说海底不是一马平川，而是山峦沟壑，甚至有擎天的高峰和深不见底的鸿沟。海底深黑如墨，基本上是看不清那里的情况的，若是有懂星象的，大概方位上会把握得好一点，可惜唯一懂得占星术的云翳，现在正在千里之外的宁州，安抚着他的族人。
几个人只能凭借着半吊子的出海经验来判断。万幸几天之后，花弄影发现他们行驶的方向还算正确。原先，海水总是形成不同的洋流，向各个方向流动，但渐渐地，这些洋流都不见了，所有的海水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一般，向正南方流去。
唯一入过归墟的屠龙判断道：“快了……就要到了。”
花弄影摇摇头：“我却觉得，进入结海楼，不会那么顺利。”
他们正说着，风含章垂头丧气的从甲板舱里走了上来，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七七身上的茧越来越厚了……”他长叹道：“实不相瞒两位了，我如今看着那茧，真怕什么时候从里面真的破出一个人来，但是那个人……却已经不是我家的那个七七了。”
花弄影似乎在低头把玩着扇子，闻言抬头，嗤笑道：“你一开始，原本就不该带她出来。”
“我不带她出来，迟早还有别人来找她。”风含章说道：“至少，我知道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花弄影摇了摇头，似是觉得没法沟通了。
“船上有武器没有？”屠龙忽然问道。
刚刚下去检查过武器装备的风含章下意识的回答道：“有长箭巨弩之类的常用武器，再有就是一些钩子磨盘，你问这个做什么？”
屠龙手搭凉棚望了望远方，指点道：“那里的波浪不太对劲……我怕是遇上了什么大鱼。”
花弄影也跟着他的方向去看：“我担心那是海蛇，或者是别的尨鱦之类的海怪，那就糟糕了。”
花弄影的话音未落，他们之中眼神最为好使的风含章就已经抢先看到了那个东西。
“……惜花公子，你知道么，我有的时候真是不能更讨厌你那张乌鸦嘴了……”他喃喃的说道。
正说着，一只狂怒的白色蛟龙从海水中翻腾而出！
到目前为止，船上唯一还能保持镇静的人，大概就只剩下屠龙了，他很淡定的表示：“出海么，总是会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种蛟龙还算比较好对付，最重要的是你们不能触怒南海海底的黑鲛人，他们是天下鲛人中最为正宗的一拨，长相虽说其丑无比，但都矫勇善战。一旦被他们缠上，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还有忘了叮咛你们的一点……在这片海域上，鲛人的歌声是不能随便去听的。听了，是要付出命的代价的。”屠龙说着，收紧了磨盘：“巨弩在那里？准备上箭吧。”
“等等，”风含章阻止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远方：“那只白色蛟龙，似乎并不想进攻我们……”
蛟龙在海中上下翻飞，海水在阳光的倒映下折射出粼粼金光，几个人看了一会儿，方才疑惑道：“它的目标……是在天上？”
“那是大风。”花弄影说道。
上都有记载，说大风是一种巨大的大鸟，在各族古老的传说里，都传说曾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看见铺天盖地的大鸟掠过，它飞过的时候风向为之逆转，双翼遮蔽了阳光。
甚至有一种传说，之所以有白天和黑夜，是因为大风中的帝王在天空飞过，它是一只双翼可以覆盖整个九州的神鸟，飞在极高极高空旷无极的高天上，当它觉得冷了，它就会飞到太阳下去烤火，这时候它遮挡了阳光，黑夜就降临。等到它觉得燥热了，就会飞开，这样又是白天了。
其他关于大风的传说还有它们吃大鱼和海蛇为生，所以它们不能生活在近海，因为近海的小鱼小虾没法让它们吃饱。它们的蛋巨大而坚硬，像是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岛，需要长达十二年才能孵化。
那时候整个蛋上都长满海草和螺贝，和真正的浮岛没有半点区别。有人曾在海上遇难，在一个浮岛上等待救援，浮岛却忽然裂开，巨大的雏鸟挣扎着破开岩石一样坚硬的蛋壳，振翅飞上了天空，那浮岛就是大风的蛋了。
当然这些传说没有人能证实，就像龙的存在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却没有人亲眼见过。或许只是人们的臆想，或许是早在远古就已经灭绝的神兽，或许它们还生活在远离诸族的神秘所在，只是不愿意让人见到而已。大风在诸族的传说中都是雄伟的神兽，又有缥缈莫测的意思。前朝翔帝的名讳就是白风翔，本是期望他励精图治，一飞冲天，不过他最后舍弃家国做了一个漂泊的歌吟者，帝朝的武士们走遍九州也找不回自己的皇帝，倒是合乎了缥缈莫测这层意味了。
（ps：大风传说摘自九州，原著江南）
大风最喜欢的食物，莫过于海中的蛟龙，这种海鱼似龙非龙，像屠龙他们在船上所见的这一条，至少已经在海洋中生活了万年，才能长得如此巨大。
大风拍打着青灰色的翅膀，翅膀上流转着雷与电，蛟龙在海面上昂首迎战，一龙一鸟厮杀在一起，大风扒、抓、拍、啄，坚硬的鸟喙和爪子不停的撕扯着蛟龙的身躯，奈何蛟龙皮厚，一时根本透不进肉去，反而是蛟龙趁势缠绕了上来，巨大的身躯不停的收缩，像是想要将这一只鸟绞死，然后吞进肚中。
两只庞然大物在海上作战，早已掀起万丈狂澜，木兰长船停在远远的一边，只等什么时候这两只神兽厮杀完毕，再偷渡过这片危险的海峡。
第一百六十五章 鲛族内部（）
大风与蛟龙的争斗，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波涛起伏的海面上，一道深可一丈的水痕笔直地射向了蛟龙，仿佛是一道隐形的气刀割开了海面，蛟龙被击中落海，发出一声听不见的惨叫，大风得意洋洋，趁势飞了下来想要啄食蛟龙，可是下一刻，蛟龙忽的翻起，张开大口，巨大的火球正对着迎面飞过来的大风！
那只巨鸟双翼痉挛，毛羽炸开，痛苦地拧着脖子。它破开云层斜斜地飞了出去，完全失去了风的依托，仅仅滑翔出一里，就栽进了大海中。巨大的水花铺天盖地地飞扬起来，大风无力地沉进了水中。
暴雨般落下的水花中，忽然多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一场血雨一样。
这场战斗，终究以蛟龙的胜利而告终。
“我们快走，别让那只该死的龙注意到我们。”屠龙小声的说道。
在大海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那只蛟龙却仿佛兴奋得过了头儿，竟然注意到这里有一只小小的木船。若是在平时，这只木船还不够它塞牙缝的，但是现在，却足够当做一顿盛宴之后的小小甜点。
所有人惊愕的看到，它笔直的向着木兰船冲了过来！
蛟龙的速度何其之快，就算是木兰船以轻便著称，就算是几个人在拼命的打着方向，但它还是从船舱处直直的撞了进来！
几乎和木板破碎声一同想起的，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
那是水缸！风七七还养在船舱中的水缸里！
糟糕！
屠龙站得离船舷最近，在听到碎裂声的刹那，他已经一口咬着一枚匕首，跳下了海去！紧跟着从船舱里屁滚尿流的飞出来一个滚圆滚圆的东西，也跟着屠龙扑了下去。
现在所有人都面临着这样一个难题——船舱已经进水了，是先补船，还是先下去找人？
“南溟何有？有鲟有鳇。
君子至止，挽舟流觞。”
就在这时，一缕丝线一般的歌声，已经传入了众人的耳膜。这个声音不辨男女，但是却分外的好听，歌谣似乎在歌颂南海之畔的爱情，只是这爱情听起来却是充满着难以诉说的凄婉和忧伤。
“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南溟何有？有纪有堂。
君子至止，黻衣绣裳。
配玉将将，寿考不忘。”
细细的歌声不合时宜的从海面上传了过来，飘渺无垠，甚至可以说有些温婉，然而就是这歌声，却将混乱的局势一举安定了下来！
刚才还在翻腾肆虐的蛟龙立刻就变了，在这歌声面前，它变得比家猫还要温顺，不远处，南海的黑鲛人乘坐着尨鱦拉着的蚌壳战车，正在一边歌唱，一边缓缓的向这里驶近。
大概只有屠龙还没有注意到那支歌谣和驶近的鲛人了，他在跳下大海之后，在海水中翻来覆去的寻找，终于在一次浮上水面换气时，觉得有什么丝线似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左腿，他顺手摸去，果然将湿漉漉的风七七打捞了出来。
白色的茧被海水打得湿透，透出其中窈窕的人形。
茧的另一侧已经被蛟龙咬出了一个口子，一只手正抓住那道裂缝，用力将它撕开！
屠龙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愣愣的看着那双素白的手，羊脂玉一样的肌肤下，流淌着一种美人春睡般的嫣红。
裂缝在那双手下被越撕越大，鲛人飘渺的歌声也越来越近。
一只脚踏了出来，脚上还可笑的套着半只白色的袜子，恰到好处的遮掩住脚踝处流露出的一截曲线，然后是苗条结实的小腿，柔韧圆润的膝盖，半幅裙子连带着盈盈一握的腰肢，最后出现的是那张艳绝天下的脸。
踏出茧来的那名少女陌生而熟悉，她裙摆旋转，足尖轻轻的踏在海浪之上，就如海上出现的空灵的海市蜃楼，不过唯一比较破坏形象的就是，她的手上还提着一只湿漉漉的团子，也不知道滚滚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混上他们这艘船的。
那驾车而来的鲛人也发现了她，惊讶的停在了海面上，呆呆的看着风七七。
她开始歌唱，像是在回应之前鲛人的那支歌谣。歌声比之前的声线还要空灵，空灵得仿佛不是凡间该有的嗓子，而是九天之外神灵的一声叹息：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人寿几何，逝如朝霜。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苹以春晖，兰以秋芳。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今我不乐，蟋蟀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