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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铁血山河志-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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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澍本来是弘光朝名臣,和东林领袖钱谦益齐名。只是后来他在朝中斗不过马士英,于是前往武昌,怂恿左良玉清君侧。致使原本实力不强的弘光政权,突然间内讧起来。经过这么一折腾,弘光王朝迅速土崩瓦解。黄澍也鼓动左良玉之子左梦庚,带着百万大军,投降了清国。

    因为作恶多端,害怕被人暗算,所以黄澍虽然贵为清国江西巡抚,但从来没有出过门,一切政务,皆由邹蒙厚主持。

    这个邹蒙厚,也是徽州人,原明国南京兵部员外郎,和黄澍一起,投降了清国,当初被任命为游击将军。后来攻打长汀,随李成栋击杀隆武帝有功,邹蒙厚被升为江西道员。此人阿谀奉承,鼓唇摇舌,搬弄是非,可谓是无不精通。

    听了佟国纲的话,顾炎武点点头:“这个邹蒙厚,顾某认识,他家里很有钱,经常给达官贵人送礼,人称走后门。据说那个兵部员外郎,是花了十万两白银,买通太监高起潜得来了。据王仁义所说,他这个道员,一半是因为军功,另一半也是花钱买来的。”

    金月生奇怪:“他和黄澍一样的货色,黄澍害怕报复,他为什么不怕?”

    顾炎武摇头无奈:“五十步笑百步,由黄澍这个百步在前面,邹蒙厚当然是高兴了!”

    金月生点点头:“没有最烂,只有更烂。有黄澍这个,比他还烂的巡抚在前面扛着,看来这个邹蒙厚,过得还挺滋润!”

    “要想吃蟹黄,必须先把壳掀开!”

    曹继武叹了一声,接着问道,“大哥,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精步营了。”

    曹继武点点头,安排金月生,带着精步营,配合佟国纲的行动,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计划在来的路上,早已谋划好了,所以金月生胸有成竹。

    “等会麻烦大哥,把邹蒙厚请来。”

    佟国纲应了一声,和金月生一起,告辞曹继武和顾炎武而去。

    见二人离开,顾炎武疑惑:“老弟,你真这么有把握除掉黄澍?”

    曹继武点点头:“曹某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从你们的嘴中,和他的一些事迹,可以断定,这个人还是有些良知的。”

    “他有个屁良知!”

    顾炎武愤愤地骂道,“不忠不义,卖主求荣,投身鞑子,残杀自己的同胞,这种人,千刀万剁,不足以平民愤!”

    曹继武理解顾炎武的心情,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顾炎武一饮而尽。

    见顾炎武怒气未消,曹继武又倒了两杯,放下酒壶,和他碰杯,二人皆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顾炎武神色,终于有所缓解,曹继武开始缓缓发表见解:

    正统观念的带节奏,常人眼里,马士英是个十足的小人,天下人无不对他深恶痛绝,黄澍自然也不例外。他跑到武昌,挑拨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举兵东下。哪知左良玉百万大军,竟然不是勇卫营大将黄得功的对手,最终一败涂地。

    黄澍见马士英继续得势,头脑发昏,鼓动左梦庚投降了清国。借助清国的力量,黄澍积极攻打马士英。马士英一死,黄澍立即就躲了起来。所以从弘光到清国,黄澍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除掉马士英这个小人。

    只是他被这种个人私怨,冲昏了头脑,以致做出许多不理智的行为,犯下了滔天之罪。而世俗之人,只看到了黄澍犯下的罪过,对其是恨之入骨,痛骂不绝。但是恨和骂,激昂的情绪爆棚,真的能把黄澍怎么样吗?

    曹继武一席话,让顾炎武甚是吃惊。

    黄澍是投降了,是杀了不少人,愤恨和痛骂又有什么用?

    人家仍然是大名鼎鼎的江西巡抚,清国封疆大吏,掌握着一省人口的生杀大权。

    诚所谓好人没好报,坏人命久长。现实对理想的冲击,太过残酷。顾炎武心痛不已,以手扶住了胸口。

    过了良久,见他脸色恢复了些,曹继武递了一杯茶过去,顾炎武一饮而尽。

    曹继武轻轻叹道:“比起扒你的皮,曹某的话,更令你痛苦。”

    顾炎武摸了摸胸口,搓了搓脸,长舒了一口气:“说吧,反正和你们仨在一起,顾某的心情,从来都没好过。”

    仁义道德,就像一种华美的衣服,卑鄙无耻,却像一种腌臜的衣服。既然是衣服,谁都可以穿。

    而衣服最基本的功能,就是保暖,其次才是遮羞。有了温暖,才知道羞耻。

    明国就像春天,清国就是冬天。卑鄙无耻这种衣服,虽然腌臜,但能保暖。不光是眼前的顾炎武和曹继武,只要是清国治下的人,穿的都是这种腌臜的衣服。

    有些人自欺欺人,里面穿了一件腌臜的衣服,外面又套了一件华美的衣服。顾炎武、黄宗羲、吕留良、甄仕人等等,都是如此。这和挂羊头卖狗肉,其实没什么区别。

    有些人衣服穿久了,长进了肉里,脱下来会很疼。有些人却不一样,衣服就是衣服。那些脱不了衣服的人,对经常换衣服的人,自然是既嫉妒,又痛恨。但是,情绪没有用,死的最惨的,几乎都是那些、脱不下衣服的人。

    这是曹继武第一次,在顾炎武面前,郑重地剖析仁义道德。他的衣服论,字字像针,狠狠地扎在了顾炎武的心上。

    顾炎武饱读诗书,海内鸿儒,自然深受儒家仁义道德熏陶。所以儒家的思想精髓,深深扎根于顾炎武心中。而现在的曹继武,要像扒衣服一样,一丝丝给他抽出来,顾炎武的心,在滴血。他朦胧中看到,孔老夫子在叉腰大骂曹继武,坏了他的饭碗。

    他虽然很痛,但更为惨痛的社会现实,让他明白,深入他骨髓里的仁义道德,就和曹继武说的衣服,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顾炎武的心,几乎要被压爆了,他捂着胸口,痛苦地趴在桌子上。

    曹继武悠着小茶,似乎在观景,其实在暗中注视顾炎武的承受力。

    过了很长时间,顾炎武的情绪,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他不甘心,抬起头问曹继武:“这和黄澍有什么关系?”

    曹继武一脸平静:“你若真看不惯黄澍这些人,一定不能愤怒。愤怒最终吃亏的,只有自己。真正聪明的人,会想办法,把腌臜的衣服给他扒下来,露出那层华美的衣服,再把这件华美的衣服,也给他扒下来。让他在阳光之下,露出真容。如果你顾炎武能够做到这一点,你就能致黄澍于死地。”

    “你怎么知道,黄澍里面,还穿着一件华美的衣服?”

    刚才曹继武说了,黄澍一切的行为,都是针对马士英的。他从顾炎武这些人当中,了解到,黄澍其实是和他们一样的,把仁义道德,埋在了骨子里。埋在骨子里的东西,不容别人质疑,这就成了信仰。

    观念,是一个人对事物主观和客观的认识。

    理念就是认为正确的观念。

    信念就是信奉的理念。

    信仰就是深信不疑的信念,这个最容易情绪化,难以忍受别人的质疑。

    观念——理念——信念——信仰,感情色彩越来越浓,要改变的难度,也是越来越大。

    黄澍看不惯马士英这种小人,随意践踏仁义道德,所以他满脑子里,都是怎么除掉马士英,而忽略了其他。

    气节是华美衣服中的一件,令人想不到的是,最终小人马士英,居然穿上了这件衣服,而且穿的极为理所当然,极为合身,极为得体。这种巨大的反差,令黄澍顿感震惊,他不知所措,所以他选择了躲起来。

    曹继武分析一番,叹了口气:“你顾炎武嘴上是承认,但你内心深处,是不是非常想把这件华美的衣服,从马士英身上扒下来?”

    正统眼里,马士英是天下公认的小人,但他最后时刻,誓死不降,气节尽显淋漓尽致。气节这么高规格的道德大义,怎么能给一个小人呢?

    但是这个小人,居然穿上这件华美的衣服,而且穿的是光明正大,气壮山河,实在是让正统人士极为的难受。

    曹继武点中了顾炎武的内心,顾炎连连武摇头,不住地叹息。

    曹继武却不相让:“你顾炎武虽然内心不愿意,但嘴巴还是老实的。而黄宗羲、吕留良等人,内心不情愿,嘴上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件衣服,从马士英身上生生扒下来。你们这些鸿儒,对马士英就是这个态度,那么他黄澍,杀了马士英,为什么还要躲起来了?”

    顾炎武说不出话来,两眼发直,似乎灵魂出窍。

    步步紧逼,血压太高,容易出事,曹继武又悠起了小茶。

    过了很久,顾炎武的神色,终于又正常了些。

    曹继武叹了口气:“扒掉华美的外衣,打碎信仰的根基,这个就是诛心。如果曹某人步步紧逼,不给减压的时间,顾兄现在,就是死人一个了。”

    曹继武说的是实话,这种扒皮抽髓式的诛心,连续不断地敲打顾炎武的精神灵魂,如果不是曹继武给了足够的缓冲时间,顾炎武早就吐血身亡了。

    顾炎武缓了缓神,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老弟高人一筹,顾某甘拜下风!”

    曹继武接了酒,叹道:“不是曹某高明,而是你们这种人,根本就放不下。”

    “千年以来,都是孔老夫子在教化,我等本来奉为生命的仁义之髓,怎么能够那么容易放下?”

    曹继武没有回答,举杯一饮而尽。

    “唉!”

    顾炎武长长叹了口气,“看来顾某信奉的这些东西,就是你眼里的漂亮衣服。换了许多朝代,就像换了不同的人,只因这种衣服漂亮,所以都把它穿在了身上。”

    曹继武笑了,指了指顾炎武的鼻子:“看来你要成为异端了!”

    顾炎武摇摇头,不甘心地苦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要出淤泥而不染,难啊!”

    此时张铁胆上来,报说邹蒙厚来了。

    曹继武叮嘱道:“你认识他,你为主,我为客,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和他谈以前的事,尽量拖住他,不要引起他的警觉。”

    顾炎武点点头,起身去迎接邹蒙厚。

第352章邹蒙厚() 
顾炎武华夏大儒,海内闻名。刚才佟国纲,就是以顾炎武的名义相请。邹蒙厚自然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往滕王阁跑来。

    两位老友寒暄了好大一阵子,兴犹未尽。在楼上干等的曹继武,只好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邹蒙厚不认识曹继武,顿时愣在那里。

    “这位是池州曹继武,是顾某的朋友,鄱阳名胜,冠绝天下,因此和顾某同来一游。”

    顾炎武海内鸿儒,他的朋友,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邹蒙厚顿时堆起了笑容,对曹继武还礼。

    主家顾炎武,连忙伸手请二位入席。酒过三巡,顾炎武按照计划,和邹蒙厚扯起了曾经的一通往事。

    邹蒙厚本性多疑,时不时偷眼瞄曹继武,想从他的眼神外貌中,看出些什么。

    但曹继武故意隐去了锋芒,眼神涣散,脸上英气全无,时不时耸肩缩脑,一身的猥琐,大脑袋瓜子,到处东张西望,对二人的谈话,似乎根本不感兴趣。

    老奸巨猾的邹蒙厚,偷偷看了半天,除了一张相对白皙俊俏的脸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心中顿时暗笑:顾炎武啊,顾炎武!亏你还是海内鸿儒,竟然带来这么猥琐的人,好看不中用。看来顾炎武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而已!

    起了轻慢之心的邹蒙厚,顿时想告辞离开,但他转念又一想:

    不对,如今朝廷之上,大半重臣,都和顾炎武交情不错。江州知府王仁义,御史李步统和马自达,皆对他推崇备至,如果顾炎武真的徒有虚名。难道那些人的眼睛,都瞎了吗?

    狐疑不定的邹蒙厚,又偷偷瞄一眼曹继武:

    看他白净的样子,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他这年龄,有可能是顾炎武的故交之子。不然以他这副熊样,顾炎武绝对看不上眼。

    既然是顾炎武的故交,那绝非泛泛之辈。送礼不如交人情,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和他拉拉感情。

    精明的曹继武,虽然表面上心不在焉,眼神涣散,但其实并没有闲着。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邹蒙厚的一举一动。

    邹蒙厚的颔首沉思,心不在焉,也被顾炎武捕捉到了。他拍了拍邹蒙厚的肩膀,笑脸打趣道:“邹兄,又在想哪一桩生意啊?”

    这家伙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时间一长,他感觉没意思,所以花钱买了官来做。在当时读书人眼中,做生意就是不务正业。所以顾炎武的本意,是在打趣。但他提到的笑料,却是邹蒙厚的老本行,所以他自然不觉得是笑话。

    此时他回过神来,立即顺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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