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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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那些修行人神情警惕,很快就上前掀开了马车车厢的帘布,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他们彼此沉默,甚至看都不看自己的那位首领一眼,瞬间便转身后撤,往着风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何苦注意到了这一点,眼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激荡起浑身灵力向对面雨中的那人一刀砍去。
刀身斩过雨水带起寒光,却又紧接着被另外一柄横刀挡住。
不断拼杀之间,无数刀斩出、被挡,他们二人渐渐没有谁再愿意去花费灵力做一些遮挡雨水、回暖身子的多余事情。
于是雨水不断顺着脸颊、耳畔、发髻流下。
横刀、长刀不断来回。
那位不知名的修行人眼底隐晦的目光不曾散去。
何苦刀疤上的发梢低垂着雨线。
这二人虽是没有似藏见那样的汹涌灵力,也没有似刀鬼那般凌厉的刀法。
但毕竟这是一个最冰冷的世界,不在城中,不在檐下,雾气里大雨倾盆,水珠中雾气又分明,神识趋于无用。
躲闪的每一次刀光都是在与死亡擦边,这开始成为了一件最冰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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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谁不在雨中?(四)()
风城西南处的那片荒野同样大雨磅礴,水雾之中没有半分人烟。
有一老一少在荒野上行进,老人的脸色枯槁,像是历经无数年风雨的老树,一旁的年青人神情看着平静,不紧不慢的始终跟着老人的步伐,并且维持着一个固定又微妙的距离。
之所以说这个距离微妙,是因为它恰好是三尺。
这样的默契一直保持了很久,老人与年青人在荒野上也同样行进了很久。
很快,老人点头说道:“修行的第一步应该要明白的道理当然只有一个,不轻易走进别人的世界。无论是怎样的大修行人都一定会有世界之外无法触及的东西,这件事敖歌做的最好,他对于距离的认知已经到了一个极其精妙的境界。甚至可以说,如果将来他能够进境解意,必是不输高浊的存在。”
年青人看着老人的眼中露出一抹疑惑,问道:“风城里的修行人有很多,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敖歌会是最强的那一个。”
老人笑了笑,说道:“因为他是一把剑。”
年青人并未听懂老人的意思,却也不再去纠结。
雨珠溅落在身体之外,他回头瞥了一眼远处的那座大城,继续向前走去。
老人明白年青人那一眼的深意,但并不在意,说道:“每个人都会有机会。”
年青人明悟似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老师觉得机会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
老人微微笑道:“不在手里,就在山里。”
年青人沉默了很久才轻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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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庭院中,老树依旧不断在落叶,雨珠瓢泼肆意敲打着叶片发出噼啪的响声,之后又掉在了树下那人的头上。
树不再有新叶长出,也自然不会再有跪在叶面上的人。
雨中很快有一个人从远处渐渐走来,脚步声与雨声仿佛融入到一处。
树下坐定了很久的鹤上客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那人诧异问道:“我没想到会是你来。”
敖歌坦然回道:“除了我,没有人更合适。”
鹤上客又问道:“你不用去看着她吗?”
敖歌神情平静回道:“那是我的世界,所以他们不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
鹤上客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不急,先请坐。”
院中无石桌木椅,只有四处的无数积水以及落叶,鹤村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而坐在树下,但敖歌并不想知道这件事。
他走进了院中,随意坐在了落叶、积水之上,与鹤村四目相对,眼神平静让人读不懂他的想法。
鹤村说道:“风城修行人中你是无可争议的最强,但其实你应该明白,我并不是风城的修行人。”
敖歌简单回道:“我知道。”
鹤村说道:“可惜先生很欣赏你,认为你的天赋在幽州已经无人能及,甚至与当年的高浊一样,这件事一直让我有些质疑。”
敖歌看着他,平静问道:“质疑什么?”
鹤村也在看着他,说道:“男欢女爱终究只是一件肤浅之事,如此庸俗字眼,何以能够走近大道?”
敖歌说道:“这和你无关。”
鹤村冷意更甚,问道:“那现在的你究竟和谁有关?你生在风城,长在风城,四十年来始终不曾离开这儿,而你今天走进院里又是什么意思?”
敖歌说道:“你应该猜到了我的意思。”
鹤村眼中杀意渐渐弥漫,说道:“莫要忘了你是一个幽州的修行人。”
敖歌看着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低垂眼眸,说道:“幽州也好,那座山也好,这都一样。善恶我亦不分,有她之处安吾身,你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话音落下,很快就有还在空中飘零的七片叶子突然被斩开,无数雨水也被切断,异象的尽头是盘坐在树下的人。
鹤村的神情一瞬之间变得很复杂,一是因为他没想到走进院里的人会是敖歌,另外便是因为他没想到这样的一剑会这么快就来。
这位风城张家的上客此刻挥袖拂去,毫不费力便挡下了敖歌突然涌出的一剑。
在物集的时候,鹤村也曾惊讶于藏见的剑藏地是何等样好的境地,但又与敖歌不同,这一剑确实不是如何斩来,而是从对方身体之中涌出。
一位不羁境的强大修行人如果决意要杀死一个人,雷霆手段又怎会只有一剑。
千万道剑开始同时涌出,很快这庭院之中便成为了一个剑气世界。
鹤村背靠着老树,坐在这千万剑气之中,说道:“你应该知道要在这里杀死我是一件何等样困难的事情。”
敖歌说道:“当然,否则又怎会是我来。”
树下的一切除了落叶当然只有积水,就算有无数剑气的最尖锐之处指着鹤村的咽喉,他依然神情平静,坐定有如老树。
这里是风城张家宅院的最中间,是在某些人意想之中的阵基藏处,而那棵老树或许就是风城阵法的阵基。
当剑涌出身体,来到树下却再无法寸进的时候,敖歌就轻易感受到了确实有一道阵法在这里存在。
杀尽白马湖流寇的远行千万剑对于这阵法居然没有半分作用,这也很让他诧异。
“这道阵法不错。”
僵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敖歌才开口说道。
鹤村说道:“你已经足够锋利,可惜剑断然无法刺穿铁。”
敖歌有些遗憾的说道:“因为我没想过你会这样接剑。”
鹤村说道:“没有人会选择用手去接剑,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的剑。”
敖歌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像你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也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鹤村看着他平静问道:“什么机会?”
敖歌说道:“当然是杀我的机会。其实你也已经想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坐在树下的鹤村笑了笑,说道:“是啊,可惜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不曾见过你走进别人的世界。你让我感到过于小心,却又让我感到一些害怕。”
敖歌说道:“而我今天进来了,这将会是你杀掉我的唯一的机会。”
鹤村说道:“换句话来说,也是你杀掉我的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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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谁不在雨中?(五)()
庭院里两位修行人对视而坐,一人身已不羁,一人寸法多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必然会是一幕凶险万分的景象。
然而实际的情况却与此大相径庭。
敖歌坐在雨中,无穷无尽的剑气不断自他身体之中涌出,迷蒙的水雾里雨珠、落叶偶被一剑斩去,又被鹤村的轻拂一袖带走。
雨势不断,剑气也不断,鹤村的眉头也越来越紧皱。
庭院之中有老树落定,阵法隐匿于此,借助这道力就算敖歌再涌出更多的剑也断然无法杀掉自己,那么他又何必一直如此,甚至是还有一些着急?
但无论心中怎么想,此刻敖歌就盘坐在对面,无论鹤村再怎么试图努力也断然无法杀掉这位风城最强的修行人。
况且,他又想起了之前先生曾经评价敖歌的一句话——
敖歌是一把很有意思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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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林依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眼前的家丁,作为风城张家的长媳,本该是风光无限的她此刻却显得很是憔悴。
那名家丁神情犹豫,说道:“没找到大公子。”
林依惨笑一声,然后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家丁紧着声音说道:“或许大公子只是暂时外出而已。”
林依有些咬牙切齿,说道:“他又不是什么修行人,就算外出又能去到哪?现在他那个弟弟的野心已经快要弄得满城皆知,风城里到处都是修行人,难道他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家丁苦笑了一声,说道:“二公子就算再如何过分,想来应该也不会对您不敬的。”
林依眼中还有一丝恨意,说道:“难不成今后就让张季说了算吗?”
家丁试着说道:“或许,夫人可以试试去找三公子。”
“张庶那个废物?”林依冷笑了一声,说道:“一个庶出,无权无势,又能怎么做。”
“你再去问问那些上客,只要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张家就还是长房说了算。”
“是。”家丁应了一声便退出屋子。
林依脸上阴晴不定了很久,眉眼之间还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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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城里有许多黑衣修行人彼此之间在拼杀,其中大多数又都是张季的人,除却那些铁山旁的苦汉以及隐在暗中的修行人,还有一些是来自物集。
张季在自己的屋子里一直等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之间不断有黑衣人进出,向他汇报城中最新的境况以及那个人的去向。
“他不在往南去的那辆马车上,但是车夫是何苦。”
一位走进房中的黑衣人很快说道。
听到这句话,张季眼中的神情才开始微变,风城里的拼杀已经持续了很久,那些其他的修行人无论是境界还是实力都出乎了他的意料,尽管如此他也很有信心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只是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
他从来不曾想过走出城去的那个人以及那一骑马车里会有张饮的身影,但是车夫为何会是何苦?
风城张家的第二上客出现在那里,鹤村也始终在庭院中未出,那么谁来调动其余的那些上客?
难不成他指望自己那位愚蠢的正房妻子能够御唤得动心高气傲的修行人?
张季阴沉着脸色,说道:“继续找,棋盘就在这里,棋子都已经落定,难不成下棋的人还会消失不成?”
黑衣人应了一声,身形很快消失在张家的宅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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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城之间的这场争斗来的快,去的也快,大雨都还未停歇,城中那些属于张季的修行人便已经将一切石子排得一干二净。
铁山旁、大街处、小巷中,一切与张饮有关的人与事都在不断消失。
但也因此,张季心中愈发不安。
风城里始终未能找到张饮的身影,风城外也没有,尽管在无数人看来,这场争斗已经是由风城张家的次子获胜。
不过张季想的是,连下棋的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又何谈什么胜利?
他很难得地走出了屋外,身旁有位黑衣人撑着伞,虽然并不是像张饮那样诸窍不通,但是他的境界也不过只是清弄上境而已。
权势要比修行更有意思。
所以张季渐渐往那处庭院中走去,他知道鹤上客一直在那棵老树下盘坐,而风城阵法的阵基也在那里,将一切石子排净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方便的将阵基收入自己手中,这样无论谁愿谁不愿,之后的风城也就只会是他说了算。
推开那扇木门,院里的情景很快映入他的眼中——
老树遮住庭院,幽深僻静,落叶不断,此刻又有大雨瓢泼,院里盘坐着两个人。
一人坐在树下。
一人坐在雨中。
他们平静相对,空中又有无数异象。
张季的神情很快变了变,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敖歌没有回头,说道:“来杀他。”
这样的答案很有深意甚至是危险。
风城的阵基位于此处,神识落入此地的鹤上客很明显就是那位控制阵法的人,因为张饮只是一个废人。
张季沉着声音说道:“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