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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曙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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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侦察兵?”我坐直了身体,插话道。

    “是。”

    “那岂不是很神秘?”我说,我想起了电影里看到过的侦察兵形象,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潜伏在草丛中的侦察兵们,突然一跃而起,干掉敌人的哨兵,然后直捣敌军的指挥部。

    王叔摇摇头,然后对我说:“我还是不知道给你讲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说:“倒着讲吧,就从你救回那个战友开始讲。”

    “嗯,”王叔思索了会儿,“那次从越南回来后,我就退伍了。因为我们死伤严重,精神上也出现了问题,上级就让我们复员了。我倒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那个被我救回的战友,我退伍后再也没见过他,听说他去了部队的疗养院。”

    “再也没见过?”我惊讶的问。

    “嗯,他的样子我都快忘了。我只记得他叫吴建国,班里的人都很喜欢这小伙儿,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吗?”

    “应该没有,他身上没有多大的伤,只是精神出了问题。那次的任务,我们都是签了保密条约的,所以他被送进疗养院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而且做了这么久的战友,我们居然连家住哪里都忘了留。”

    “不过现在,他死没死,就不一定了。”王叔补充道。

    “保密条约?”我惊奇的问,心里越发的好奇。

    “嗯。”

    “为什么签保密条约?”

    “因为任务里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能说给我听吗?”我试探性的问。

    王叔却突然停止了我们的谈话,灭掉了烟头,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看来我想听的这段故事里,有他不好的回忆。

    王叔在黑暗中思考的轮廓,活像一幅窗台上的剪影。

    隔了有五分钟的时间吧,我听到王叔动了动嘴唇,但始终没有讲出话,最后他说:“我读书没你读得多,几句话也讲不清楚,这样吧,你让我组织几天的语言,再说给你听。”

    “嗯。”我赶紧回答说,我听得出他其实不太想回忆起那些事情,王叔没有用沉默来回答我,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起他们来,心里还是豁不开。”王叔隐在黑暗里,叹了口气,“特别是为我抵了一命的班长,我每年都想去给他上柱香,可是连他的坟头都没有。”

    王叔说完,眼睛竟然湿润起来,在黑暗里反着光,清晰可见。

    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我在心里想着。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如此坚强的王叔竟然会哭,可能是我体会不到那种战友共生死的感情吧。关于那次神秘任务的内容,王叔已经委婉的拒绝了我两次,如果以后他不主动讲的话,我恐怕是听不到了。

    问出王叔心里的伤疤,我心里十分内疚。谈话肯定是不能继续了,于是我起身告辞。王叔朝我点点头,没说一句话。我快速回到隔壁里,发现段可已经睡下了。

    “你干什么去了?”段可听见我回来了,睡眼朦胧的问我。

    “商量事情,”我回答说,然后吹灭了蜡烛,“睡吧。”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变成年轻时的王叔,我所在的班被敌军团团包围,班长为了掩护我突围,自己带着一捆手榴弹冲进敌军的包围圈里。

    不知道王叔讲的“抵了一命”,是不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王叔又恢复了平日里严肃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昨晚叹气流泪的影子,我都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看错了。我没好意思把自己的梦境讲给他听,这个梦我自己做出来都觉得狗血,王叔的经历,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一顿矿泉水加小面包的早晨后,我们又开车出发了。王叔在车里翻到几张CD,放进车载CD机里播放起来。以前开这车给超市送鱼的人,年纪一定不会太大,非常有节奏感的电子乐立即在车内响起,搞得车内像迪厅一样。而王叔,却在这种属于年轻人的、节奏感很强的音乐里,一脸严肃的握着方向盘,引得我发笑。

    虽然我对这种音乐不太感冒,但可以听个响,也比昨天有趣很多。伴着这与周围景色极不和谐的电子乐,皮卡车驶过一排排大山和村庄,虽说算不上风景秀丽,但至少周围的空气非常好闻。一路上天气变化非常快,有时候过隧道前,天还是晴的,穿过隧道后,挡风玻璃上就现出水滴。

    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路边开始有不少建筑出现。什么酒楼、超市之类的店铺在道路两旁比比皆是,我甚至还看到不少正在建设的商品房。这里比昨天那个小集市要繁华很多。

    “这是哪里?”我问王叔。

    “应该是一个小镇子吧,我也没来过。”王叔说。

    王叔放慢了车速,头部越过方向盘朝外看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为了挡住外面的臭味,我连忙将车窗关上。皮卡车驶进了这个镇子里,十几分钟后,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看周围的建筑,这里应该是小镇的中心地段。

    “看。”王叔指了指挡风玻璃,对我们说。

    我朝挡风玻璃外看去,就看到我们前面竖着好一块路牌。在右边那条道上的路牌,写着前方的几个地名,而地名的上方,印着红底白字的“G318”字样。

    七八个小时的车程,终于走上国道了。

    “前面就是318国道?”我看着路牌,明知故问的说。

    “嗯,”王叔说着比划着手势,“往左边走是川藏线,往右开就能去浙江。”

    “川藏线?”段可突然插话道,“我们班有个同学暑假骑车去了西藏,原来就是这条路啊。”

    “要是你家在西藏多好,”我笑着对段可说,“我们就可以顺路去西藏玩了。”

    几句话交流后,我们又迫不及待的上路了。

    国道旁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荒凉,路边不时出现人造建筑,村镇一个挨着一个。虽然说不上繁华,但能看出来,这条国道,带活了沿途的经济,果然是“要致富,先修路”啊。

    我正看着路旁在啃草的羊群,在想要不要掳走一只当晚餐,前排的王叔突然就惊讶了一声,然后车速就放慢了下来。

    我转头朝前看去,看到几十米外有一个人站在路中间,正朝我们走过来。

第二十七章朋友() 
那人边走边挥舞着双手,想让我们注意到他。王叔放慢了车速,慢慢朝他开过去。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王叔停下了车。

    “枪放车里,不要拿出去。”王叔说,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我和段可也跟上王叔,朝那人走去。见车子停下来,那人也没有再动一步,而是在原地看着我们下车。走到车前,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那人看是来十六七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他的背上背有一个很大的背包,就是背包客们外出旅行背的那种包。他的衣服和裤子破旧不堪,脚上的旅游鞋沾满了泥土,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看起来比我以前走高速路的时候还惨。

    从那稚气未脱的脸庞就能看出,这小伙以前应该是个学生,不会是什么坏人。

    “活人?”他指着我们三个,很惊喜的问我们。

    我们三人默不作声,只是朝他点点头。

    那人一拍手掌,高兴得快要跳起来,然后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就知道!世界上肯定还活着其他人!”

    我完全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不知道对他说些什么好。沉默半晌,王叔开口问他:“你一个人?”

    “是呀,在见到你们之前,我都是一个人。”那小伙回答说。

    “你背这么大一个包,要去哪里?”我插话问道。

    “西藏,”那小伙笑着说,“你们呢?”

    “浙江。”我说,这小子竟然想走着去西藏。

    “浙江?”他问。

    “嗯。”王叔回答说。

    那小伙低头沉吟了一会,然后抬头看了看我们三个,说:“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我看了一眼王叔,想看看他怎么说。王叔对我点点头,然后就走回车里。

    “行啊,上车吧。”我笑着对他说。

    小伙子坐进了副驾驶座里,车子刚发动,他就开始不停的说话,可能是憋了太久的原因吧。

    “我叫周志宏,你们呢?”他笑着开始自我介绍。

    王叔没理会他,我只好站出来充当传话人角色,我对他说:“我叫娄厉,坐我旁边的是段可,开车的那位,你叫他王叔就行了。”

    刚说完,段可就撇着嘴,捏了一下我的大腿,我这才意思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完整。

    “坐我旁边的,是我女朋友段可。”我无奈的补充道。

    我和段可的动作被周志宏看在眼里,他立即别过头偷笑。

    “小弟弟,你上几年级呀?”段可笑着问他。

    “呃,”周志宏停顿了一下,“我今年高三。”

    “不过,高考还没来呢,周围的人都死了。”他笑着补充道,“所以就再没有各种烦人的考试了。”

    “那你岂不是比较幸运,连高考都躲过了。”我说,我想起了自己上高三的时候。

    “是呀,”他推推眼镜,换了种语气说道,“不过要是能让我的家人朋友活过来的话,我还是宁愿高考,他们都等着我考重本呢。”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四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这显然是当下最忌讳的话题。

    “你们出发的地方,我是说,你们住的那里,人多吗?”隔了一会儿,周志宏又开口问道。

    “死人多。”我毫不避讳回答说。

    他叹了口气,说:“看来哪里都一样啊。”

    “你是哪里人?”沉默着的王叔突然问道。

    “湖北。”周志宏说。

    “那你从这条路走过来,有没有看到前边堵车?”王叔又问。

    “出湖北界的时候,好像看到路上有些水泥墩子,不过都被移到路边了。堵车的话,我倒是没看到,路上车很少。我家在湖北边界,更远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王叔点点头,算是了解到了路况信息。

    “你不是说要去西藏吗,怎么又突然改主意,要和我们去浙江了?”我问。

    “路上无聊啊,”周志宏说,“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体会到我这种感觉,走了十几天,一个活人都见不到,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且走到有房子的地方,就有死人,我都快疯掉了。”

    我当然能体会到你这种感觉,我在心里说道。

    “我本来是想,高考完了就去西藏,这不,连装备都提前买好了。”说着周志宏拍了拍他抱在身前的背包,“但哪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呀,人都死光了,我反正闲着没事儿干,就准备走到西藏去,看能不能6月7号前到拉萨。”

    看来他是一个充满梦想的文艺小青年啊,我想。

    “但是今天碰上你们了,我决定放弃我的计划,不再去体会那种寂寞到发疯的行走。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只要路上有伴儿,去哪里都行。”

    一个小青年即使是再文艺,再有理想抱负,憋着一肚子的想法找不到人说,也是会难受的。

    皮卡车开过一座小石桥,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

    “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呢?”周志宏转过头,笑着问我和段可。

    “大学生。”我回答说。

    “大学生?”他有些兴奋的说,“我肯定去不了大学了,你给我讲讲,大学里是什么样的吧。”

    说完周志宏又动了动身子,将头转得更后了一些。可能是他这一转的幅度太大,他刚问完话,就瞟到了后座上放着的枪,脸上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看到几个平常人带着枪,他会怎么想呢?

    “这些是在路上捡的。”我指着枪,毫不在意的说。

    周志宏点点头,带着僵住的笑容转回头去。

    不知道这小伙子会不会乱想,不过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于是回答他的问题说:“大学里嘛,其实也跟高中没多大区别,只是课要少些,自己能安排的时间多些,而且班主任,不,大学里都叫辅导员,不会再整天问你要作业啦。”

    周志宏应了我一声,不再说话。这孩子果然乱想了,罢了,让他自己去琢磨这些枪的来历吧。

    但转念一想,让他自己乱想也不好啊,万一他以为我们把他绑架了怎么办?该解释的还是解释一下吧。为了让他相信我的身份,我摸出我的学生证给他看,然后说:“你看,这就是大学的学生证,不仅回家坐火车可以打折,而且去景区旅游还可以半价优惠。”

    王叔听完我的话,摇头笑了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周志宏看看学生证上的照片,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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