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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误尽三生-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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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意思很清楚,假如钱主由他的亲妹子接任的话,他是一定不放心的。
  因为他的妹妹身上不但淌着跟他同样的一半血统,还比他多了一个钱主的继承身份,他是绝不会容许一个如此有威胁性的人存在的,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亲人。
  他宁愿相信一个可以完全被他控制的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一个能力比他强的亲人。
  假如他知道我就是他妹子的话,大概我不会看到明天的阳光。
  郁南王看到我强作镇定的表情,误会了,笑着安慰道:“不用害怕,我不会把这个也植到你身上去。你上次被那个丑女在肩背位置戳了一刀,刚好可以作为指印被破坏的解释。”
  “老是用上一辈留下的信物作为印记,真是麻烦,我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奇(…提供下载…)怪的印鉴继承方式改变才行。”
  他就像一个小孩子突然得到件有趣的玩具一样,好奇的想把它拆开来研究研究,恨不得可以盖戳留念。
  而我却知道他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有鹤都皇族的支持,但若是生意亏本的话,即使你是皇帝外孙,也是会被撤职的。
  更何况,那笔神秘消失的巨款并没有因为新钱主的上台而浮出水面,那才是交换倾国权力的关键筹码。
  而在我新任钱主的一个月来,烟淮分号的赢利比以往下降了两成。
  虽然这一个月来,我基本都是躺在床上养伤,真正到钱庄晃也不过是那三五天,但这么差强人意的业绩却是发生在我接任的过渡期,无疑是在掴我的脸。
  分号中的人事变动无疑是一个重要因素,很多钱庄的客户都随着替他们办理业务的掌柜离开而不再增加业务。
  萧桥的感叹很有道理,就是这个时候才看出来朝辞的人缘有多好。
  但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既然暂时无法开源,就只能从节流下手。
  收回拖欠的放款是一件大事。
  钱庄的一个重要收益就是把大额款项借贷给商户,然后收取合理的利息。但是开春以来,有几个商号因为经营不善,已经拖欠了几个月的利钱。萧桥怕会造成死账,主张追讨本金。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种落井下石的法子实在无疑是杀鸡取卵,但是从经营原则来说却又是不得不为,沉吟一下,要萧桥陪我到这几家商号看看。
  第一家拖欠的商号是一家酒楼,生意很好,看不出来要倒闭的迹象。我们到楼上吃了点小菜,跟店小二聊了半天,才知道酒楼老板是个赌徒,上个月才把大宅抵给赌场了。
  沾上这种恶习的人无疑是个无底洞,有再多的家当也不够填。萧桥随身带着钱庄信笺,跟店小二要了纸笔,即场给那老板写了封婉转客气的讨债信。
  第二家却是间酒铺。生意也是极好,顾客在门前排起长龙,奇(…提供下载…)怪的是,排队的不但有壮汉男子,还有不少妇女大妈。
  我找了个手里提着酒坛的大妈来问。才知道这家“千里香”酒铺的酒非(…提供下载…)常香醇,做菜时放点下去调味可以提香,很受附近人家的欢迎。这位大妈说着脸露遗憾神色,说“千里香”如果真要倒闭,以后怕就买不到这样好的酒了,是以她进了一大坛货以作储备。
  “千里香”濒临倒闭的原因出于酿此酒的其中一种重要原料……银城的高粱。银城出产的高粱品质全国第一,老板说只有采用这种优质的高粱才能保持酒的独特风味。而上月从银城出发运送高粱的商船却因意外沉没了,原料无法送达,致使资金一时周转不灵。更因为钱庄追讨欠款甚急,他不得已只得减价出售存酒以筹欠款,“千里香”的酒坊工具恐怕也得变卖才能还回本金。
  我听了不禁眼望萧桥。
  萧桥何等聪明的人,立刻道:“虽然钱庄是做生意的,但所依仗还不是你们这些生意伙伴,没有你们哪里有咱们钱庄的兴旺。既然都是生意场上的同伴,这义气还是要讲究三分,现在老板手头不顺,这息款就先宽限几个月,等老板你缓过气来再说。”
  老板听说,感激得连连行礼,只道:“我这‘千里香’从父辈手上继承,自创办以来铺子一直就在这里。不是可惜这块老招牌,实在是舍不得这些捧场了几十年的老街坊啊。”
  原来不但出品好,还有品牌效应。
  我笑吟吟的问:“老板,你现在周转不便,可还需要多贷一笔款项来渡过难关?”
  老板听得呆了:“这位姑娘可不是来寻我开心吗。前债未清,新债不贷,不是钱庄的规矩么?何况以我现在这样的窘境,还有哪家钱庄肯借钱给我来着。”
  萧桥笑道:“老板,你看人可少点儿眼光。这位小姑娘就是我们皇家钱庄的钱主,钱庄大小事务她说了算,只要她点头,别说借你银子周转,便是助你多开两家分铺也行。”
  这种手握权力的感觉真是不错,心中一阵得意,随即暗自警惕,忙道:“萧桥你胡说些什么,大笔借贷银子怎能如此儿戏,我是看在老板做生意诚信,宁愿亏本变卖存货也不肯拖欠欠款,更不会用次等的原料来欺骗老顾客,才愿意大力支持的,可不是凭我个人喜好随便就坏了钱庄规矩的。”
  萧桥一听,这番话进退有据,不但捧了酒铺老板,又提出这是特殊破例一次,于钱庄规矩无损,更借训斥他,强调了钱庄的规矩在个人权威之上,真是恩威并施,颇为厉害。
  他也不恼,嘻嘻一笑,饶有兴致的打量我起来。
  我只对酒铺老板说:“这位是我们钱庄的二掌柜,老板什么时候得空来办理手续,可以直接找他。”
  当下在老板的再三感谢中去了。
  这一番巡视下来,累得我腰酸腿软,却也收获甚丰。不禁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回到钱庄,却一眼瞧见郁南王春熙正大刺刺的坐在后堂等我。手中一盏香气扑鼻的大红袍,呷一口,笑盈盈的问我:“到哪儿玩去呢?”
  眼尾一带萧桥,笑道:“还把二掌柜给带去了,难道是看上萧先生的倜傥风流,去喝茶谈心去了?”
  萧桥被他这么一瞥,登时脸色都白了,他虽好色,但却知道此人笑得越媚心中越狠,知道他记恨自己带钱主外出,说不定正在肚里打什么整治他的主意。
  即时双腿一软,当场跪倒:“郁南王,在下是带钱主前去视看欠款商号的状况,实在没有半分不轨之心。”
  “哎,我又没有问你,我在跟你的主子说话,你急什么呢。”郁南王瞧也不瞧他,只笑看我:“我问你,好玩吗?”
  我笑笑:“当然好玩。发了三封追讨信,延了两笔款子,贷出去一笔,还顺便收回了一笔。如果你愿意去试试这种财神爷的感觉,相信你也会觉得好玩。”
  “你还真的去做这事了啊?”郁南王摇摇头:“萧桥,没事了,你下去吧。”
  萧桥得了大赦,爬起来赶快跑掉了。
  室内只留下我和郁南王两人。他瞧着我,摇头,还是摇头。
  “你既然选了和我合作,我可不能令你失望啊。”我说。
  “到昨天为止,你还是表现得很不错。勤奋好学,平易近人……虽然这些小意态对于钱主来说根本不重要。不过,”他冷冷道:“你今天真是令我很失望。”
  “幸亏我们的敌人也是蠢人。”他低声嘀咕了一句,骤然提高声音:“我费了那么多功夫,替你抢来这个位置,你居然蠢到大摇大摆的去逛大街!你死了事小,我仓促之间要到哪儿再找个人来替你!”
  这一桶冰水只浇得我透心凉。
  是呀,你以为你是谁呢?不过是一个冒牌货,傀儡而已。假如你死了,别人不是惋惜你性命,而是头疼难以找到一个更好用的替身而已。
  不禁淡淡笑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既然这样,不如请郁南王为我请几个保镖好了。若是有人想害我,便是整天足不出户,他们也会找上门来的啊。”
  郁南王侧头想想:“你说得倒有道理,不过人多不便,我安排个绝顶高手给你好了。”
  他指派给我的黑衣人名叫小五,我依稀认得是当日我与露琼华打架时,对我手下留情的杀手。
  我要郁南王给我找张好琴。
  郁南王有点惊奇:“你会弹琴?”
  “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能干一些。”我曾经有个弹琴天下第一的师傅。
  “我从来没有低估你的能力。”郁南王笑吟吟的说,打量我的眼神好像在欣赏喜(…提供下载)欢的宠物。
  郁南王的出手一向很大方,也就是说很会败家。给我找的琴不是一张,而是五张。雅室不大,就放了五张琴,名为“五琴堂”。
  他对我说:“喜(…提供下载)欢哪张就取哪张,坏了就换张新的。”
  我走进琴斋,顺手在根根琴弦上划过。
  七条弦上五音寒,此艺知音自古难。
  忽地一声低响钻进我耳内,顺手而拨的那根琴弦还在微微颤动,余音袅袅,宛如涓涓细流,远浪渐来。
  “就是它了。”我将那张琴面有几点紫斑的抱在怀里。
  郁南王瞧着我,负着手,“选它?你先弹一曲来听听?”
  看来我选中的琴非比寻常,竟然要考究资格。
  旧调久不弹,我想了想,弹了曲“远留”。
  愁心一倍长离忧,到处明知是暗投。
  明月易低人亦散,寒鸦飞尽水悠悠。
  这一曲当日听兰溪及东霖弹过,我的功力相差他们何止数倍,但既然对象是郁南王,再听到熟悉的曲子应该会给我加印象分。
  一曲奏罢,抬头却见到门外已空。郁南王不待一曲弹完,已不告而别。
  我抱着琴到依香楼找月笙。
  现在我的身份是商界新贵钱庄主人,背后有郁南王撑腰,还有两个超级隐形保镖相随,跟当日被强抓上来的孤女不可同日而语。
  月笙现在已是风月场中花魁,名动烟淮。她犹记得当日旧事,待我很是客气。
  我细细与她一谈,月笙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一双明媚秋水在我脸上转了数转,盈盈点头道:“我就来凑个热闹,当片绿叶来扶你这牡丹。”
  三日后,长安街。
  平日这里已是熙熙攘攘,今日更是流光溢彩。青石板路上车马不息,路上的两边站了许多艳妆少女,一见有马车驶来,便蜂拥而上,将手中花篮中的鲜花抛进车厢。
  马车一停下,如果走下高鼻蓝眼异族人士,便另会有气质高雅的少女上前,将花串套在客人颈中,操着流利的异族语言,领着他们走向长街深处。
  当街叫卖的小贩比平日吆喝得更为卖力,在一家名叫“醉明月”的酒肆前面,人声鼎沸,人头涌涌,酒气和脂粉香味在空气中飘荡。酒肆搭出长街有一方五丈高台,台上几位风骚的女子在鼓和箫的伴奏下唱着一曲《看尽长安花无数》:
  看尽长安花无数
  歌罢汴梁人孤独
  误了你个相公我个娘子鹊桥难度
  躲了你个卿卿我个侬侬团扇最苦
  妾做那卓女奔相如
  未曾想君已风尘处
  ……
  酒肆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厅中另搭一台,台下团团围坐,或是纨绔冕档,白衣胜雪,或是峨冠博带,重彩玄色,济济一堂,都为观烟淮花魁月笙而来。
  此番还是月笙出道以来头次外出登台。烟淮的寻芳客纷纷寻香而来,却见座间却多有官家子弟,商号大贾,更有数位异族人士不远千里而来,登时觉着这台演出非同寻常,虽花了十两银子的入场费,但能跟一众贵客共同列席,与有荣焉。
  眼见宾客已满座,台上转出一个白衣男子,环视四周,笑嘱上酒。
  顿时数十位艳妆美姬手托美酒佳肴,纷纷放于众人面前,酒菜香气扑鼻,充溢全场。
  众人尝出这酒竟是二十年陈的花雕,入口香醇暖人,不禁纷纷叫好。
  白衣男子笑道:“美酒虽好,也须雅乐妙舞相伴,皇家钱庄为诸位请乐舞。”双掌一拍,顿时,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仙之人兮列如麻。十位绝色舞姬,挥袖上台,端的是艳光四射,香风习习,何似人间之色。
  只见十位舞姬分立两旁,向台下宾客盈盈行礼,站起身来,却端凝不动,宛如一尊尊雕像,各呈妍态。
  这时一个黑衣女子抱琴而入,走至众舞姬中间,在案前坐下。她背对宾客而坐,身上一袭黑衣,云鬓乌黑,身型曼妙,虽看不到面貌,但浑身竟似拢烟罩雾一般,酒肆的所有喧响到了她处突然消散无踪。
  众人皆知今日出场主角是烟淮花魁月笙,便猜想这女子便是月笙,也有客人见到此女身型瘦削,觉得不像,但待到那女子琴音一起,却又只想,这等琴音,除了月笙还有谁能奏得出来。
  只见那黑衣女子于琴前寂然端坐,凝神片刻,然后以纤细的手指,轻轻拨下第一根弦。
  宛如雨润梨花,露洗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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