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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归妹-第3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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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收网,将逆贼斩草除根。诸位意下如何?”

    诸将好像绷紧了弓弦的弓,被人扯住了,羽箭不能放出去,在弦上微微颤抖。“王爷说的不错!”岑远在一边开口道,“其实复兴会每次作乱,馘国遗民都人人自危。拙荆有几次去清水庵看望宫中的姐妹,听说连那些早已出家为尼的女眷也害怕被复兴会牵连,更别提那些已经在我大樾国谋得一官半职的前朝遗民。现在复兴会又再出来兴风作浪,甚至向岑家军出手,我们自然是要为曹大人报仇,为西疆除害,但若是不限稳定民心,只怕适得其反。”

    岑远竟然赞同自己的意见,玉旈云悄悄瞥了他一眼,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且不管复兴会的闹剧是否他一手操控,毕竟他又娶了个前朝贵妃做夫人,平日还和馘国遗民贵公子交往甚密,此时大张旗鼓地追究,等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他才没有那么傻。

    “是……是吾等鲁莽了……”陈熙山等人都放松了拳头。

    “这如何能说是鲁莽。”玉旈云道,“我亦恨不得能将反贼挫骨扬灰。然则武将无论何时都不可被爱恨情仇冲昏头脑,这是平北公的教导吧?”

    “是……”众人都垂下头。

    “既然要安抚民心,赈灾的队伍还是要按时启程。”玉旈云道,“方才诸位已经商妥了吗?”

    “商妥了。”陈熙山即汇报了派钱大虎领军赈灾一事。玉旈云认为安排恰当,便让他们照办,接着又吩咐了查办复兴会乱党的一应事宜。她一件一件地吩咐,岑家军诸将便一件一件地照办,偶尔提出一两条建议,但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乌昙和小莫一直在旁边看着,心中都确信,经历这一夜,玉旈云已经收服了郢城的岑家军。他们也都猜得出,岑远是想将岑家军收为己有才匆匆赶来。幸亏玉旈云昨夜抢先一步,令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这时天色开始越来越亮,岑远臃肿的身躯和木然的面庞在惨淡的天光下也越来越清晰。就不知他心里又在转着什么鬼主意?

    “时辰也不早了。”玉旈云道,“我也该回郢城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找不见我,不知慌成什么样。一时兴师动众来军营找我就不好了——岑大人,一同上路么?”

    岑远点点头,将轮椅向旁边挪开些许,给玉旈云让出道来。玉旈云走两步,又忽然停下:“又是练兵又是吩咐查办反贼,我可口干舌燥了。陈副将,我临走还得叨扰你一杯茶。”

    “是下官疏忽!”陈熙山听闻,连忙告罪,亲自带人去张罗。

    玉旈云就向乌昙招招手:“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吩咐你。”说罢,一径往练兵场后面走,绕过库房,见左右无人,才靠在墙上。

    乌昙瞧这情形已知道发生了何事——以玉旈云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不是万不得已,岂会开口求人?抓住她的腕子一试脉搏,果然急乱不已。方才竟还能那样若无其事地说话,真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

    “我看……得去见一见那无妄和尚了。”玉旈云勉强笑道,“不过你先得想个什么办法,让我能回到郢城去。如果在岑远的面前倒下去……实在很没面子。”

    乌昙也很希望自己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不过,他感觉到玉旈云体内那股奇特的寒气已经比先前加强了数倍,而且似乎分成了好几股,正肆意流窜。他试着以自己的内息与之抗衡,却完全无从下手,还因为太过急躁,一时劲力控制不稳,险些冲撞了玉旈云的心脉。他赶忙撒开手,自己又收不了力,踉跄退出几步才刹住。

    “看来还是要等到回去见了无妄和尚才行。”玉旈云道,“你不必勉强,我就是有点儿心慌,不会真倒下去。早知道那药丸就省着点儿吃。”说着,拍拍乌昙的肩膀:“咱们回去吧。”

    此时,陈熙山已经备了茶来,玉旈云饮罢,谢了岑家军上下,又说了些勉力之话,才上马离去。

    一路上,乌昙自然是提心吊胆,紧紧护卫在玉旈云的身边。见她初时只是咬紧牙关默然赶路,似乎是想快些回到郢城去,又好像故意要走在众人的前面,不让人发觉她的脸色有异。冷风如刀,一下一下割在乌昙的脸上,也割在他心上——如此恶劣的天气,岂不让人的病又添一层吗?可过不多久,冷风渐止,天空也放晴了,西疆的冰雪世界因而变得晶莹剔透,恍如仙境。不论是莽莽雪原,还是突兀竖起的一棵枯树都显出别样的韵味来。玉旈云的坐骑也放慢脚步。走上一片山丘时,她竟然勒马伫立,笑道:“西疆山河竟如此壮美!从前来此,只顾着攻城掠地,没有好好欣赏,真是白费了天工造物之美!”众海盗虽然半生都困守东海,难得见到如此壮阔的风景,可是自从来到西疆,日日不是风就是雪,早就失去了新鲜感,对玉旈云的感叹无甚共鸣。可玉旈云竟好像一时间生出许多感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古人的诗篇,野史中的传奇,馘国以及之前三百年西疆的兴衰……众人虽然与她熟络之后,知道她并非初见时那样寡言少语冷硬如铁,但也从未见她像这样话匣大开——这是多么喜爱西疆的雪景,才能这般兴奋到停不了口?

    乌昙却更加担心起来,只恐玉旈云是难受到了极点,故意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来掩饰。又见她说了一通之后,忽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策马向山坡下俯冲而去,更觉异常,急忙打马撵上去,道:“你是不是难受得紧?那就不要再硬撑了!”

    不想玉旈云却哈哈大笑:“谁说的?我通体舒泰,这一两年来都没这么爽快过。你要不要和我赛马?”

    乌昙哪里相信。可玉旈云已径自催马而去。他唯有跟后急追。只不过他毕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驾船的本领了得,马上功夫却不如玉旈云,尤其在雪地之上,怎么追也追不上。他几乎想要放弃坐骑,飞身过去将玉旈云拉下马,但又觉此举太过唐突,被人看见不知该如何解释。正焦急之时,前面的玉旈云忽然又刹住了马。他反应不及,冲出去好远,才拨转马头回来。见玉旈云一脸茫然:“我……怎么会跑来这里?”

    “王爷不记得了?”乌昙骇然,“你方才说了好些没人听的懂的诗词典故,然后就打马跑下山坡来了。小莫他们都还在后面!”

    玉旈云回头望望,果然小莫和众海盗正骑马赶上来。而岑远因为坐车,不敢随意离开大路,还在原处等候眺望。“是……我好像是……忽然想起了好多以前读过的有关西疆的书……”玉旈云喃喃道,“可真是奇了!为何跟你们说这些……”她说着,抚了抚心口:“我也没有哪里疼……也不觉得晕……为什么这么心慌?”

    乌昙越发担忧。可是小莫等人已经快要到近前了,还有几个岑远的手下也跟着。他岂敢随意询问玉旈云的病情。更何况这时候,雪野里又出现了另外一队人——都是徒步,男女老幼皆有,平民打扮,正相互搀扶着朝这边而来。

    玉旈云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向乌昙微微摇头,示意他暂时忘记方才的事,和随后赶来的小莫等人一起观望着那队雪地跋涉的百姓。

    “呔!”岑远的一名手下出声呵斥,“内亲王在此!尔等刁民,竟不跪拜?”

    百姓们听言,急忙连滚带爬行大礼,接着又慌慌张张想要继续赶路。岑远的手下即怒骂道:“丢魂了吗?王爷没让你们起来,谁敢动?”那些人才又吓得连忙重新跪下去了,磕头絮絮念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诸位乡亲这么着急是要到哪里去?”玉旈云让大家起身。

    “去铁山寺找无念大师。”一个老者回答道,“昨夜天火降世,都说是大灾之兆。小的们想去问问无念大师有何应对的法子。”余人也七嘴八舌补充,有说自己家的鸡窝塌了,有说好端端的铁锅忽然穿了底,还有说井上的绳子不知怎么就断了,总之这两天之内发生的种种“怪事”都预示着将有大灾,昨夜的陨星雨更是老天给了异象:“铁山寺是方圆百里最灵验的寺庙,无念大师更是活菩萨,所以小的们要去问问趋吉避凶的法子。”

    果然是无知小民!小莫看看玉旈云。

    “本王也听说无念大师本领通天。”玉旈云道,“昨夜天火把半边天都烧着了,这么大的异象,果然还是去找无念大师问问比较好——你们快去吧!”

    百姓听了,自然速速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去了。

    “王爷怎么不训斥他们?”小莫奇怪。

    “这样的小民不知还有多少,岂是我训斥得来的?”玉旈云道,“既然他们都信无念,而那无念又专于格物致知之理,自然会开解他们。雪景也欣赏够了。咱们快赶回郢城吧!”说着,拨转马头回到大路上。

    一行人便继续往郢城前进。途中又遇到了好几拨往铁山寺的百姓,令人不禁担心今日铁山寺的门槛会不会被踏平。那些和玉旈云一行迎头碰上的,自然都来给她磕头行礼,或多或少都讲了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怪事。也有人说,近来平北公一直缠绵病榻,不知陨星雨是不是老人家快要归西之兆,百姓对他十分敬爱,要去铁山寺为他祈福,哪怕不能让他康复,也让他早登极乐,云云。岑远听到便大发雷霆:“谁在这里红口白牙诅咒我叔父?抓过来,给我重打三十军棍!”

    “其实他自己心里比谁都盼望平北公速死吧?”小莫轻声对玉旈云道,“现在曹非攻死了,没人和他争爵位,平北公一闭眼,他可就成了公爵了!啊呀王爷——莫非他会趁此机会加害平北公?你看他算准了时间,曹非攻一死他就来,还刚好出了个陨星雨——这时候杀害平北公,别人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

    此话不假。玉旈云想,陨星雨此时出现,帮了岑远一个大忙。还好自己在岑家军那边抢了先。不然岑广一旦离世,岑远岂不顺理成章掌握了兵队。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又是一骇:不会岑广已经遇害了吧?岑远极有可能昨夜弑杀了叔父,在郢城搭好了“戏台”,才来大营找玉旈云回去看这出好戏的下半场!若是老将军离世,岑家军上下势必为其戴孝,那自己先前在军中的安排岂不全然作废?

    此念一生,更加心烦意乱,身体那莫名的不适也愈加严重,但觉两眼昏花,耳畔轰鸣,五脏六腑都随着马匹奔跑的颠簸而翻动,恨不得可以滚下马去,在冰凉的雪地里把身体的燥热冷却。

    如果有无妄的药丸就好了!这成了她心里唯一能想的事,也是脑中唯一回响的声音,甚至成了让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郢城已经不远,可以望见城门了,所以平北公府也不远了——无妄和他的药丸也不远了!

    就这样,几乎半梦半醒,她进了郢城。仿佛老天垂怜一般,在城门口就遇到了无妄,正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赶路,遇到她的队伍便不得不停下来见礼。“无妄大师,”她压抑着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兴奋,“我听说曹大人竟然没有救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贫僧医术有限。”无妄道,“且曹大人伤势恶化得十分突然,贫僧与弟子们都措手不及。有负王爷所托。”

    “哼!”玉旈云冷冷的,“西疆这里连一个好大夫都没有!把平北公交给你,不知是不是也所托非人!对了,你不在平北公府看护病人,却跑来此处做什么?”

    “平北公他老人家现时病情稳定,贫僧想要赶回铁山寺住持一趟。”无妄不卑不亢地回答,“王爷昨夜也见到陨星雨异象了吧?这陨星雨乃是大灾之兆。贫僧的师兄无念和尚精于天象——不知王爷对他是否有所耳闻?他于半年前就预测昨夜会发生陨星雨,继而会天将大灾。如今陨星雨果然发生,只怕大灾不远矣。贫僧所以急着回去向师兄求教。”

    “无念大师本王的确听说过。”玉旈云道,“不过,他好像笃信质测之学,从不妄言祥瑞灾异。”

    “不错。”无妄道,“师兄数十年来刻苦治学,旨在理解万物生息循环之道。每遇天灾**,他都会出面极力驳斥坊间各种歪理邪说,素来不信神魔鬼怪。但这一次,他预言陨星雨时,却忽然说天降大灾因果报应。贫僧初听之时,以为师兄年纪老迈失了常态,所以并不以为意,直到昨夜果然降下陨星雨,贫僧记起师兄的预言,再联想近来郢城所发生之种种不幸之事……心中始终担忧,故此决定回去向师兄求教。”

    “哦,这样……”玉旈云一时接不上话,但觉心跳越来越急,两耳的轰鸣盖过了周围人群的喧嚣。她得向无妄求救——向这个形迹可疑的和尚求救!但她不甘心。或许直接在这里倒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以让各路妖魔鬼怪放松警惕,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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