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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归妹-第3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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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行路,难免缓慢。虽然岑家军和玉旈云一行都有夜间行军的经验,并不在意,但袁哲霏等人和那些郢城的文官几时遭过这种罪。白天被车轮压烂的路面夜晚冰冻起来,变得既滑溜又颠簸,他们的仆役屡屡摔倒,马匹也都一步一打滑,坐在车里的人,则左摇右晃,颠得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然而一则害怕那些不明身份的贼人再次偷袭,二则入夜之后寒冷异常,在外扎营势必被冻个半死,谁也不敢提出要休息——何况玉旈云还在前面顶着风雪前进。他们只好咬牙坚持。如此,到了半夜时分,才终于回到了郢城。

    大家各自回住处去,半路上,玉旈云已经招小莫过来,问他探听的收获。却也并无甚新奇,大约都是之前听过的,无非讲袁哲霏等一伙儿极尽奢侈,曹非攻如何深受爱戴,云云。“那对于刺客的身份,他们有何猜测?”玉旈云问。

    “猜是馘国遗民。”小莫道,“虽然复兴会已经被剿灭,但颇有一些馘国遗民看不惯袁哲霏等人归顺我朝。这些遗民本领不高,不敢做谋逆之事,多是去这些归降的馘国贵族府里偷窃金银珠宝,或者留下些‘不知廉耻’之类的大字在人家的照壁上。大约念及他们仍是手足同胞,所以并不伤人。”

    “这倒也勉强说得通。”玉旈云摸了摸颈间的伤,“贼人在营地里只是捣乱,但在树林里明显是想取我的性命。只不过你说他们本领不高——乌昙,依你之见,松针峡里的刺客武功如何?”

    “虽然不是高手,却也颇有修为。”乌昙道,“能和我拼到三十招,中我一掌却还能起身逃走,此人的内外功力都不容小觑。”

    “西疆还真是不太平。”玉旈云又问小莫,“那岑家军对这伙不知好歹的馘国移民又有何打算?”

    “他们觉得这群人不成气候。”小莫道,“素来也不敢袭击官兵,只是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那却也不一定。”玉旈云道,“馘国遗民中的那个袁哲霖不是在楚国闹出了大风波吗?你是最清楚的,程亦风被谪贬,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呢!不过这样说来,此人虽然有点儿本事,却连哪个是仇人、如何报仇都搞不清楚,不来和我作对,却跑去楚国兴风作浪,也是蠢材一名!”

    小莫笑道:“可不是!此人现在也不知哪里去了。不会是在楚国无处容身就潜回河这边来了吧?”

    “这种蠢材何足为惧!”玉旈云道,“只是我的狩猎大会被他们搅局,实在可恶!”

    小莫当然知道玉旈云原意是想要在狩猎大会上进一步摸清楚西疆争斗双方的关系,也借机煞一煞那奢侈的歪风,以取得岑家军的支持,但计划却被刺客打乱,怎不恼火。“王爷也不必生气。”他道,“今天那刺客不是也替王爷教训了袁哲霏那一群纨绔子弟吗?王爷也把他们狠狠地折腾了一番,虽然没明说,但是岑家军的诸位,心里都看着很解气呢!”

    “话虽如此……”玉旈云沉吟,“不是那个曹非攻吗?他竟然今日不来……”

    才说到这里,见前面风雪中一队兵丁急匆匆地迎上来。领头的一见到玉旈云的队伍,就赶忙跑上前来:“王爷您回来了?卑职等听说有刺客意图不轨,您一切可安好?”

    消息传得这样快?玉旈云皱了皱眉头。小莫上前来应对:“谁说王爷遇到刺客了?是袁小侯爷去报官吗?分明是他自己遇到了盗匪。”

    “袁小侯爷?”那兵丁显得有些迷糊,“袁小侯爷遇上了盗匪?”

    小莫立刻就瞧出了蹊跷:“怎么?不是袁小侯爷报官?那是何人讹称王爷遇上了刺客?”

    “是曹大人。”那兵丁回答,“曹大人在家中接到消息,说有人要行刺王爷,他便赶紧告诉卑职等人。卑职等现在正要去向护军报讯。既然见到王爷平安回来,可能是曹大人的消息有误。”

    这说法越发奇怪了。小莫问:“曹大人坐在家中,谁跟他说有人要行刺王爷?”

    “曹大人说是有人将一支羽箭射入了平北公府的书房,就射在他的面前了。”兵丁回答,“那箭上有一纸告密书信,说有人要趁狩猎大会对王爷不利。曹大人也不知书信真伪,但事关王爷安危,他便立刻报官——如今看来,这告密信是有人恶作剧了。”

    暗箭传书?小莫望了望玉旈云,看她想如何应答。玉旈云只微微一笑:“也不见得是有人恶作剧,或许真有歹徒存心不轨,但是本王福星高照,竟然毫发无损。曹大人现在何处?本王亲自去问问他。”

    “曹大人应该也在赶往护军衙门的路上。”那兵丁回答,“卑职等方才是巡逻经过平北公府,正遇到曹大人要出门去。他不会骑马,这大雪天的,也不便乘轿子,一时间想要雇车,亦找不着。卑职等本来让他在府里等着,但是他不肯,非要也去护军衙门。卑职等跑步在前,曹大人他也应该……”正说着,就见远处风雪里一盏灯笼朦朦胧胧地飘近,照出两条人影,正是曹非攻和一个替他提灯的下人。两人在雪地里蹒跚而行,甚为狼狈。玉旈云心中满是狐疑,不由虚起了眼睛。

    “曹大人!”这边兵丁连忙迎上去,“王爷安好,曹大人可以放心了!”

    曹非攻气喘吁吁,似乎眼神不太好,朝这边望了半晌才确定来人是玉旈云,急急跑上前来见礼:“王爷狩猎可一切顺利么?未曾遇到贼人偷袭?”

    “我是没有遇上。”玉旈云道,“不过袁小侯爷和他的朋友们倒是被匪徒捉弄了一番。他们还坚持说是你和岑家军有心暗算呢!”

    曹非攻怔了怔,似乎这种指责全然在他的意料之中:“袁小侯爷和岑家军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日里已多有龃龉,今日遇险会怀疑到吾等也属常情。但岑家军军纪严明,绝不会有此无聊之举,相信王爷也十分清楚。况且,眼下看来,这些贼人的目标应该是王爷,下官猜想,他们是馘国复兴会的余党。虽然我大樾国已征服此地数年,这些乱党却仍不肯归顺,时时兴风作浪。下官应该早些提醒王爷,也应该多派些兵士去保护王爷。这次王爷平安,实在谢天谢地。”

    玉旈云摆摆手:“这些鸡鸣狗盗之徒成得了什么气候?”

    “平北公刚来西疆之时,这群乱党还颇为猖狂。时时想要谋害西疆官员。”曹非攻说道,“不过经过岑家军和官府多次围剿,他们领头的几个早已经伏法,余党也销声匿迹了许久,最多不过出来留个壁书,或者偷窃财物,实在也未料到他们还敢冒险去王爷的狩猎大会作乱。”

    “未知是何人报讯给曹大人?”玉旈云把玩着马鞭,斜睨曹非攻,“虽然迟了些,没派上什么用场,但忠心可嘉。况他既然知道这复兴会的动向,便可以助我铲除此逆党。当召他前来,予以赏赐。”

    “下官并不知报信者是何人。”曹非攻边说,边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来,呈给玉旈云,“此信乃飞箭传来,府中上下无人见到射箭之人。况且信中字迹丑怪,也瞧不出蛛丝马迹。显见着此人只是告发,却不愿吾等知其身份。或许是那复兴会中有心归顺朝廷之人,唯恐其同党发觉,害其性命。”

    玉旈云接过密信来扫了一眼,果然上面的字迹丑陋无比。“这字看来并非疏于练习才如此丑陋,却是特意要写成这副模样。”她道,“依我看,这人或许是曹大人身边之人——若是陌生人,便按寻常的方式来写,曹大人也辨别不出。唯有大人身边之人,生恐被大人识破,才故意写得歪七扭八——大人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么?”

    曹非攻愣了愣:“下官一时也想不到。其实下官来到郢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听小莫一声惊呼:“王爷,你看那边——”

    众人循他所指望过去,只见城中一处火光冲天。玉旈云和乌昙等初来乍到,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地方,却大致看出是平北公府的方向。曹非攻本跪在雪地里回话,不及玉旈云坐在马上看得远,但是积雪的城市将那边的火光反射,照得天空都好像燃烧起来一般。此刻也顾不得礼数,自爬起身来朝那失火之处张了张:“这……这……不会是平北公府吧?”

    “快去找防范火班。”那巡逻的兵丁疾呼,又宽慰曹非攻,“也不见得就是平北公府。那附近有好些空置的宅院,天干物燥,的确是容易着火的。不过现在街巷里都是雪,房舍也都被冰雪覆盖,火势很难蔓延。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曹非攻显得焦急万分,但是在雪地里跪了一阵子,两腿直打颤,想要往回跑,却哪里迈得开步子。“乌昙,你带曹大人一程吧!”玉旈云忽然开口,“咱们也过去看看!”

    “王爷——”曹非攻和巡逻兵都惊愕,“火场危险——”

    “战场都去过,火场算什么?”玉旈云道,“若真是平北公府失火,我怎能不尽一分力?平北公说什么也是和我并肩作战过的前辈!”说时,一夹马腹,已然朝那火光闪动处冲了过去。小莫自然打马跟上。而曹非攻还未及再说半个字,已被乌昙一把捞起,像袋货物似的担在马背上,也风驰电掣往平北公府方向驰去。

    众人到得近前,见到果然是平北公府着了火。防范火班还未到,但附近的百姓已然被惊动,纷纷提着水桶出来帮忙扑救。只是,那失火之处位于在府邸深处,百姓既不能破门也不能翻墙,正乱纷纷的没摆布,瞧见曹非攻来到,都跑上前去,七嘴八舌:“曹大人,咱们也想出一分力!”

    曹非攻在乌昙的马上被颠得七荤八素,连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指着那火场:“那……那是……舅父……”

    “乌昙——”不待他含含糊糊地说完,玉旈云已经高声吩咐,“带海龙帮进去,灭不灭得了火或无所谓,先救人!”

    “是!”乌昙当然理会得厉害,答应着,已经从马上一跃而起。诸海盗也都跟着,嗖嗖几下都越过院墙而去,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跳动的火光中。

    这时,曹非攻才稍稍缓过劲来,让众百姓帮他砸开偏门——原来平北公府养不起恁多下人,只有一个听差在正门守着,所有的后门、偏门全部无人看守,有些被钉死,有些则白日供下人出外办事出入,夜晚上锁,叫也无人开。此时情急,当然只能破门而入。一众百姓想是对岑广十分爱戴,也颇信任曹非攻,都拿出家里的斧头来,齐心合力砸门灭火。不多时,便将偏门打开。一群人乱哄哄都涌入平北公府去。

    “王爷,你看这……”小莫侧头望着玉旈云。

    玉旈云只是盯着火场,扑面而来的燥热让她感到烦躁——她满怀信心带着全副的计划来到西疆,却一再被意外之事所打乱。但同时,刺骨的寒风和飘落的雪片,又让她镇静,拨开纷扰,寻找问题的症结。忽然,心中有个念头闪了闪,让她不自觉地冷笑起来:“小莫,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巧吗?”

    “王爷指的是什么?”小莫不解。

    “今天一连串的事情,都巧得好像戏台上演的一般。”她道,“那袁哲霏的话,我现在想起来,忽然也觉得有些道理。”

    “王爷是说,今日峡谷刺杀,是曹非攻之所为?”小莫讶异,“王爷也认为,他不参加狩猎大会,是因为知道有人会去文官们的营地捣乱,所以自己要避开?”

    “可能吧。”玉旈云道,“你看,咱们一回来,曹非攻就说收到密信——他亲自去报官,可能是为了让旁人不怀疑他。而他一离开平北公府,那里就失火了——会不会是他使人纵火?他既身在府外,一方面不会遭灾,另一方面也撇开了嫌疑。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王爷的意思是……曹非攻要谋害平北公?”小莫愕然,但随即也跟上了玉旈云的思路,“现在不单单是岑家军认定曹非攻是岑老将军的继承人,就连郢城的老百姓也都对他爱戴有加。倘若此刻岑老将军撒手人寰,他正好‘顺应民意’,承袭平北公爵位。”

    “顺应民意……”玉旈云玩味着这几个字,“顺应民意和顺理成章倒还有些许不同呢!”

    这句话倒又把小莫弄糊涂了,迷惑地望着玉旈云。

    玉旈云只冷冷一笑:“曹非攻虽然顺应民意,但是岑广毕竟没有上奏朝廷以外甥为继承人,应该也未曾立下遗嘱。他若此时遭遇不测,按照祖宗的规矩,自然是岑远袭爵。所以今日种种巧合,是岑远的安排也说不定。”

    “这……”小莫抓了抓后脑勺,“他们的肚肠弯弯绕,王爷的心思也弯弯绕,推测得十分有理——就不知到底是曹非攻使诈,还是岑远在搞鬼?”

    “谁知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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