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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九龙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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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买得我买不得?”

    华砚眼皮跳个不停,身上好像真被酒激出了红疹子,从里到外都不自在,“买个青楼女子回去干什么?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毓秀人已微醺,理智也有点飘远,“大不了像静雅一样摆着。”

    华砚嘴唇抖了抖,望向陶菁,“君子不成人之恶,笑染,她发疯都是为了你,闹到这种地步,你到底同不同我们走?”

    陶菁眉眼带笑,言词笃笃,“我今日势在必得,你们是走是留,我都是这个心思。”

    华砚气的腮帮子酸,起身拉毓秀,“他不走我们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跟他一起丢脸。”

    “惜墨!”

    毓秀大力甩脱华砚,华砚被她提声喝这一句,才怏怏收手回来。

    陶菁在旁连连讽笑,眼中的情绪却晦暗不明。

    毓秀的头一钻一钻地痛,四肢百骸也像被虫子啃,说不出的难过。

    华砚见毓秀又捂小腹,深恨其不争,“劝你不要多喝,你偏不听。你我十几年情分,我在你那里若还有寥寥几分薄面,你就不要再任性了。笑染恐怕真对那风尘女子动了心,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执着?”

    陶菁目光一闪,忙低头掩饰过去。

    毓秀心里难过,只觉得才喝的酒在胃里翻江倒海地往上涌,忙掩面往后堂去。

    才出了门,她就吐的一塌糊涂。

    华砚紧跟着追出去,扶着她轻拍她的背,“人活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有几个能同自己心爱之人厮守终老的?要是人人都把情字看得那么重,天下岂不大乱了?”

    毓秀吐够了,慢慢站直身子,低头对华砚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华砚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得留她一个人自己回来。

    蓝荞敬完酒,款款回了二楼。

    杂役吆喝一声,底下纷纷攘攘叫价,不出一会的功夫,花魁娘子的初夜资已经从二十两叫到了五百两。

    陶菁只顾饮茶,等叫价之人少的只剩三两个,他才出声。

    毓秀在满堂寂静中走回来,面上没什么表情,脚步虚的像一缕幽魂。

    华砚见她神思恍惚,忍不住一阵气闷,提声叫了句,“一千两。”

    一语出,举座哗然,老鸨乐得脸都团成了一坨。

    最后只剩同桌的两人攀比叫价,华砚一百两一百两的加,陶菁一两一两的加,华砚叫一千一百两,他就叫一千一百零一,华砚叫一千二,他就叫一千二百零一。

    叫了三轮,上头敲锣的杂役插了句嘴,“有钱没钱,总要把银子亮出来,凭空叫价,谁知是不是儿戏。”

    老鸨到他们桌前陪笑,“陶公子来捧场的这些日子,出手都十分阔绰,老身倒不怕他拿不出钱来,倒是您二位……”

    毓秀像木偶一样,身子不动,脸上也只是冷;华砚拉她胳膊,她也没有半点回应。

    她怀里有四千多两的银票,有一些是自己带的盘缠,有一些是南瑜的亲眷送给她花用的。

    华砚等不住,伸手将她怀里收着的银票都掏出来,亮给老鸨过目。

    陶菁抚了抚嘴唇,轻轻拍了两下手,从侧门走进来五个小厮,每人都捧着一个箱子。

    陶菁走过去打开两只箱子,里头各是一千两纹银,“这样的下人外头还有几个,不管是叫一千三百零一还是四千三百零一,我都出得起,再抬下去,恐怕白白便宜了赵妈妈。”

    毓秀将银票揣回怀里,拉住还想再开口的华砚,“他是有备而来,看来我们是争不过了,争不过就不要争了,刚才是我酒后失性,胡言乱语,连累你跟着我尽失风度。”

    华砚反倒被激出斗志,“我现在传信回王府,让他们送银子来。”

    毓秀万念俱灰,只是摇头,“算了……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刚才在后堂,风一吹我就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我的身份不适合在青楼里争风吃醋。”

    华砚黑着脸不发一言;陶菁瞥了瞥毓秀,见毓秀两眼直直的不看他,他脸上的表情才有点僵硬。

    老鸨点算了一千三百零一两银子,拍手叫成交。

    蓝荞在叫嚷声中走下堂,当着众人的面与陶菁喝了交杯酒。

    陶菁与蓝荞成了礼,大堂里又喧哗起来,两个人在毓秀眼里虚成一对影子,她嘴里喃喃一声轻叹,“他同我都没喝过交杯酒……”

    毓秀撑不住往华砚身上靠,华砚拉她的手,凉的像一块冰,他把她抱在怀里,用貂袍把整个人都包住了,叫她还是不应。

    毓秀不是没有意识,只觉得全身累的动也动不了。

    客人们看完热闹,走的走,留的留,还有一些围上来看晕倒的毓秀。

    老鸨见华砚神色慌张,忙跑来问怎么了,华砚顾不得同她周旋,将毓秀拦腰抱起就往门口走。

    陶菁目光闪烁,只远远看着。

    蓝荞快步追上华砚,“小姐是不是不舒服?公子若不嫌弃,将她先扶到奴家房中歇歇再走不迟。”

    华砚皱起眉头,心说我怎么可能不嫌弃,“她身子不爽,要请大夫,我先带她回去再做打算。”

    蓝荞笑道,“二位想必是坐轿来的,外头风大雪冷,姑娘病着,不宜坐轿,不如我叫他们备辆马车,多铺几层暖被,你们用些热热的米粥小菜再上路?”

    从寻仙楼回府也用不了多少功夫,华砚关心则乱,竟觉得蓝荞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看看杵在楼梯角看着他们的陶菁,就抱着毓秀走了过去。

第7章 。7() 
蓝荞本想亲自送华砚进房,却被几个客人绊住说话,只好由陶菁出面,带二人上楼。

    外堂喧声吵闹,花魁房里却一片寂静,烛火昏暗,像被人刻意灭掉了几盏。

    毓秀躺在床上,手脚渐渐回暖,华砚坐在床边喂她吃粥。

    陶菁在桌前自斟自饮;蓝荞送客回房,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陶菁勾唇一笑,倾身与她耳语;远远看来,二人倒十分的缠绵和睦。

    毓秀进了暖食,渐渐恢复一些力气,就撑着身子下床,对蓝荞鞠一礼,“多谢姑娘照拂。”

    她的话说的沉静淡然,仿佛彼时纵情失态的是另一个人。

    蓝荞惶惶回拜,“小姐言重。”

    华砚见毓秀恢复如常,心中大石落定,一边帮她披上貂袍,一边对蓝荞笑道,“不敢再叨扰,我们就此告辞,来日再登门拜谢。”

    毓秀走到门口,又转身对蓝荞道,“你我虽是初见,我也看得出你是个不凡的女子,彼时多有得罪,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蓝荞受宠若惊,“尊上如此宽厚,叫奴家如何担待得起?”

    一语毕,忙又加了句,“尊上要同公子说几句话吗?奴家与华公子回避就是。”

    华砚诟病蓝荞自作主张,可他一扭头就看到毓秀眼眸闪闪,似有期待之意,这才叹着气与蓝荞一同退出门。

    好不容易得了独处的时机,毓秀却不知说什么好,良久,她才轻声道一句,“你若真喜欢那位姑娘,带她一同回去也无妨,我会放你出去,让你成家立业。”

    陶菁默然不语,只看着她冷笑

    毓秀面上更多了几分怆然,“我这一病,恐怕要将息几日才能痊愈,等我养好身子回西琳之时再来找你,你想回去,我们就一同回去,要是你不想回去,我也不会再强迫你。”

    她说完这几句,就伸手去开门,手刚碰到门栓,身后就传来陶菁清冷的声音,“君子成人之美,说来容易,世事无常,最难管得住的是自己的心……”

    陶菁说话已走到窗前,再不看她一眼;毓秀长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开门走出去。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毓秀一病就是半月余,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她不想在南瑜多停留,就吩咐华砚收拾行装预备回西琳。

    陶菁时时在寻仙楼徘徊,白日与蓝荞吟诗作画,弹琴下棋,晚间便揭牌留宿,在外人看来,二人如一对神仙眷侣,日子过的无上逍遥。

    毓秀再来寻仙楼时,人已瘦了一圈,形容憔悴,着实让人心疼。

    陶菁脸上虽不动声色,却并非无动于衷。

    老鸨备下酒席,请华砚与毓秀同桌坐了,寒暄几句,毓秀便开口问陶菁是否同他们一起回西琳。

    陶菁灰着脸不答,老鸨不忍毓秀不安,直言相告,“陶公子花三万两替蓝荞赎了身,只等你们一同上路。”

    毓秀惊的瞪大了眼,三万两,陶菁从哪得来那么多钱,他既然这么有钱,之前又为何伏低做侍从。

    华砚得毓秀首肯,催促陶菁快些上路,陶菁一双眼只盯着毓秀,“蓝姑娘的妹妹来了,她们正在里头话别,姐妹情深,总要给人留些时间,何况待会我们还要迎个贵客。”

    哪里又冒出来个贵客。

    毓秀与华砚皆一脸茫然,见陶菁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只好耐着性子不再催促,请老鸨加菜开席。

    三人慢慢吃了半个时辰,毓秀身子受不住,上楼借了间空房歇息,歪着歪着就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一直追一个人,那个人走的很快,从头到尾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拼命跑拼命追,却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眼看着那个人连背影都一片模糊,毓秀心里怕极了,什么都不顾就喊出来。

    “伯良……姜伯良……”

    这名字压抑在心里压的她喘不过气,人人都知道她对姜郁的十年相思,可姜郁却从来没领过她的情。

    不觉中,她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从小到大,她受的委屈有一半都是姜郁给的,剩下一半也或多或少同他有关系。

    梦到尽头时,毓秀累的再也跑不动一步,被她追逐的人竟真的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毓秀的心跳都停止了,虽然隔了那么远根本就看不清人脸,她也知道与她面对面的人不是姜郁。

    毓秀一下子吓醒了,梦中的人影在眼前骤然放大,她狠狠地把眼闭上又睁开,看到的还是陶菁静若秋水的面容。

    “笑染。”

    开口叫人时,毓秀才知道自己嗓子哑了。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她在梦里叫的那些声“伯良”都是真的?

    一摸脸,果然一片湿,毓秀当场就软了身子,不敢抬头看陶菁。

    陶菁帮毓秀擦干两颊的眼泪,脸上的表情如嘲似讽,“你心心念念的人已经来了,就在楼下,华砚被他罚跪,你要是再不下去,他的膝盖恐怕就要跪掉了。”

    毓秀错以为自己听错了,迷迷糊糊又问一遍“你说什么”;陶菁直直望着她,眼里的内容很复杂,“姜郁来接你了。”

    接?

    恐怕是抓吧,抓之前还免不了要兴师问罪。

    毓秀身子一颤,白着脸就冲了出去,才跑到楼梯口,就看到楼下大堂正中站着一个人。

    姜郁。

    两月不见,他还是她朝思暮想的样子,剑眉高鼻,白肤薄唇,蓝眸中带着刺骨的寒,立在那里如松似柏,绝代风华。

    论容貌,姜郁比不上陶菁;论性情,姜郁对人从来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对毓秀更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和她虽然一起长大,他却从来也没有同她亲厚过,就算当初顶着压力跟他成婚,他也是秉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姜郁的暖都给了别的人。

    毓秀的腿一下子迈不动了,呆呆站在那里进退不能。

    桌子旁站着不知所措的老鸨,另一边跪着华砚,华砚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个言笑晏晏的碧眼男子,手里拿着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华砚嘴里塞;华砚躲不过,只能被迫吃他喂的,动辄得咎的表情实在有些滑稽。

    凌音也来了。

    一时间,毓秀竟生出打退堂鼓的心思。

    陶菁走到毓秀身边,拉住她的手;姜郁冷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下楼,双臂慢慢叠在身前。

    毓秀踩着刀尖走到姜郁面前,内里烧开的水把五脏六腑都烫透了。

    姜郁从前看她时大多都面无表情,对她的所作所为不满意了,就会换上这张冻死人的冰脸。

    她最怕看到姜郁这幅模样,只要他这么看她,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也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他对她的嫌弃。

    毓秀不敢再与姜郁对视,丢盔卸甲地扭开脸。

    几乎是在同时,姜郁屈膝向她行了跪拜大礼,叩首道一声,“皇上万岁。”

    凌音丢了手里的花生米,也从凳子上跪下来,伏在地上笑道,“分别两月,臣对皇上十分想念。”

    老鸨大惊,忙凑到陶菁身边悄声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陶菁淡然一笑,“受拜的是西琳天子,拜她的是她的皇后与贵妃,先前罚跪的是画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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