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悬门-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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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黑木忽然新潮澎湃地在办公区上方悬挂起一个氙气灯，而且功率极大。这玩意儿如同一个小太阳，瞬间将隐晦的矿区照的亮如白昼。鬼魂惧怕光芒，他们也不需要光芒，习惯了阴暗中生活的他们面对黑木突发奇想地模拟人类世界的白昼和黑夜的行为时，无一不是满脸惊恐。没错，这氙气灯无疑是为人准备的——当罗兰凭窗远眺的时候，会在触碰到这夕阳后感觉到一缕安祥。的确，没有人比罗兰更需要阳光了。
这不是要挟包子的一部分，更像是求爱。
有军官直接抱怨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无法工作，而黑木置若罔闻。直到有部分工人和看守出现了短时性失明问题的时候，他才勉强答应让人把灯光调暗一度。
“黑木阁下似乎很有时间，或者说愿意把宝贵的时间花在我身上”罗兰对屁股沉的黑木说。
“我想对你近期的工作进行一个总结，大家都在夸你，你知道么？”
“我可不如老白叔那么贴心吧”罗兰对自己的认识是清晰的。她当然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黑木所爱必然是众人所捧。罗兰记得上午有机会外出，遇到了曾经抢夺小女孩沙兰草的悍妇们，那些妇人竟然低眉顺目地闪到路边，不敢看罗兰一眼。罗兰知道，自己的名声恐怕在矿工中传开了。
“你给人更柔美端庄的感觉”黑木不吝溢美之词。
“这鬼地方”罗兰看着窗外，玻璃在氙气灯的照射下隐隐反射出自己的样貌，脸色惨白“我没有完成我爸爸的愿望，刚到矿区就止步不前了”。
“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畅游黑崖”黑木回答地很是贴心“很快就会，很快”。
“哦，感谢你给我制作的人工太阳。”
“给你？”黑木佯作惊讶“哦，不不，我只是想让办公区更明亮一些。”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它比死月亮亲切多了。”
“死月亮？”黑木惊讶地问“你是说天上的发光体？”
“哦，我们的叫法”
“那是大房镇玄武湖的湖底。”黑木忙解释。
死月亮是玄武湖！
黑木淡淡抛出来的答案着实让罗兰惊讶不已，那发光体竟然是玄武湖！如果巨大的玄武湖只是一个光盘大小的东西，自己该在地下多深的地方！况且，这巨大的水是如何悬空的？
“很惊讶么？”黑木问。
“是的，我曾经多次去过玄武湖，那是一个巨大的蓝色世界。如今却只是一个发光点。”
“我生前也去过那里，不加修饰的美丽的东方琥珀。碧波荡漾，鸟兽欢悦，我和我的军队在玄武湖驻扎了三天，看到了瑰丽的湖畔盛景，感叹自然界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事情。而今，只能远远看着它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奇观，什么原理？”
“我只能告诉你，有很多未知的事情，也许就在你身边，那个常常看到的东西。比如说这个巨大的黑暗世界是如何形成的，以及黑崖后面那两千公里长的巨型裂谷，到底有什么，恐怕只有东瀛巫师见过。”
罗兰忽然想起罗修荣等人说过的长江断流、哑巴汪村等神奇事件，如果说地下有巨大的裂谷，且有一股强力支撑着地上的世界，那么在某种情境下，也许会出现平衡暂时被打破的问题，巨大的水会从高空落下导致断流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而玄武湖相当于一个播放盛景的镜头，那么记录盛景的磁盘就该在这鬼门之内，也许是改变了方向的强大磁场，也许是其他的原因，探究它的本源无疑是令人悸动的。
“每天的飓风是怎么回事？”罗兰问
“是黑崖后面深谷里定期爆发的强大引力。有人说是女娲石的作用，当然这还需要解答。相传女娲石在夜晚来临、阳气薄弱的时候会爆发原始之力，瞬间吸附大量阴气，导致地下世界大风突起，阴气裹挟着一切可以裹挟的东西向黑暗峡谷的深处涌去。当然，如果任由女娲石这样吸取的话，这个世界的阴气就被聚集在一个极小的核上，那么阴阳失衡在所难免，空气也会被抽干净导致真空，整个鬼门世界在巨大的外压之下出现坍塌。好在神明有知，每当这里刮起飓风，相当数量的通气孔就会在人间开启，人间的阴阳气便会填补进入这地下世界之中，以填补阴阳平衡。通气孔就是鬼门。”
“如果鬼门开启，下面如此巨大的吸引力，鬼门口应当是阴风怒号，可开启在我们面前的鬼门是平和安静的，波澜不兴的”罗兰问道“你们还可以在鬼门自由进出”。
“你所谓的人间之风并非阴间之风，除了你这样少数人以外，即便阴风再强悍，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再加上鬼门区域是喇叭形状的，越向黑崖方向，风力就越大。而鬼门作为喇叭外口上的一个气洞，风力小的几乎可以忽略。”
“可大风明明卷起了尘土砂石，它是可以触碰的呀”
“这里的一切都是另一个空间。”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巨大的峡谷黑暗处就类似于一个宇宙黑洞，它会不停地吞噬这里的质量，它刚诞生的时候，原本没有巨大的裂谷，没有你所在的这个世界，而这个地下世界是它一口口蚕食出来的？”
“你想这么理解，就理解吧。有些事我也理解不了”黑木喝了一口水，站在窗前，将一只手插进马裤的兜里，望着窗外的巨大黑暗世界“我死在1944年，那个时候我还没听说过宇宙黑洞什么的，有空你要多给我补课。”
“我记得陆翰所修筑的体育馆、师大综合楼都和鬼门有关，你能解释一下么？”
“鬼门是超自然现象，不是哪个低级神明就能制造了的。东瀛大巫师发现它之后视如珍宝，将这里打造为联通人间与地下世界的通道。但是这个位于省城的鬼门受着阳间节令的影响和制约，不仅开口大小不一致，而且开启位置变化不定。为了便于进出，他责成精通建筑学的陆翰潜入人间，在指定区域的生气位、六煞位各填埋了一阴一阳两块巨型磁石，以做法的形式形成吸力，将鬼门开启的位置固定了下来，相当于将它锁死在一个小区间里，这个区间就在师大院内。怎么做呢？陆翰便以台商的身份，低价竞标得到了综合楼、体育馆两座楼的建筑资格，在挖掘地基的时候，深挖至五十米，将有东瀛巫师法术的巨大磁块埋入地下。综合楼为阴，体育馆为阳，以附中院内旗杆为校对标尺，可谓处心积虑。”
“怪不得两座楼的地基挖得奇深，也怪不得阴口吸引了如此多的戏子鬼。”罗兰自说自话“而体育馆如果有夜场比赛，恰逢鬼门开启之时，巨大的阴风将观众的阳气掳掠带走，才会出现许多人头晕无力的现象”。
“非常正确。”
第三卷 第二十章 老白闹局（）
罗兰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神秘莫测的鬼门，以及那些曾经困扰自己很久的人间乱象的原因，至少是有了一个解释。
俩人正在交谈，忽然听到工厂大门外一阵厮打叫骂声，黑木拨开窗帘，见一群人围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起哄。黑木转身下楼，罗兰则闪到黑木站的位置，透过窗子向外看去。
打架者之一竟然是老实巴交的白发展。他揪着一个被派出拘魂回来的工人，狠命地用石块砸他的头。尽管对鬼魂而言，砸头不至于受伤致死。
黑木冲进人群，分开了打架的两个人，怒喝到“怎么回事”
白发展跪在黑木面前“黑木矿长，他，他这个畜生公报私仇啊”
“怎么公报私仇了？”黑木问
那个被打的矿工一脸委屈，他向黑木汇报说“我奉您的命令外出拘魂，单枪匹马杀入人界，拿回了一名青壮劳力的魂魄，我应该记功对不对，怎么遭到他的殴打呢”
“你他么拿的是我侄子白稳定！”顺着白发展的手指向，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瑟瑟发抖的青年蹲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这个陌生的黑暗世界和疯狂冷血的人们。
“你老人家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曾经朝自己哥哥下手，我就不能朝你弟弟的孩子下手了？”
“全世界有这么多人，你拿谁不好，偏偏绕着大远跑到白家屯，分明是冲着我去的！你小子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曾经揭发你偷藏二十斤沙兰草，你现在是想报复！”白发展抱着黑木的大腿“矿长，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疲劳啊，您看在我这薄薄的面子上，让这孩子回去吧。”
“回去？”那矿工瞪大了眼睛“老白，你见过谁到了鬼门能回去的？你要搞特殊化？”
“我特么打死你！”白发展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冲上去掐矿工的脖子，但被两个士兵拽着胳膊拦下了。这一切罗兰看得清楚。他曾经听白发展说过，自己老家哥们弟兄虽多，但是下一辈只有一个男孩子，是他弟弟家的，这年月流行时髦词汇，起了个名字叫白稳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与白发展同辈。在以子嗣为重的农村，失去唯一的男孩无疑是任何一家人都无法承受的打击。白发展虽然恨自己的哥和弟，但对白稳定却是百般呵护，如今白稳定被抓入鬼门，想必让他的心墙瞬间崩塌碎裂了，这意味着一个家族的衰败。
黑木搀起了白发展“白桑，谢谢你对鬼门的贡献。这个孩子有幸加入我们，享受永生不死的荣耀，我打破一个惯例吧，将他编入你的甲，由你呵护吧。”
“矿长，听我说，他还没到头七，还可以还魂，还可以的！来得及的！”
黑木没有理会白发展，又向那个矿工浅浅鞠躬点头“李桑，谢谢你，用心了。按照规定以及你以往的积分，你可以升级为伍长了，希望你再接再厉，继续为鬼门的发展事业做贡献。”
那姓李的矿工笑逐颜开，连忙鞠躬道谢，喜滋滋地去了。
白发展连跪带爬地追着离开的黑木，又扑倒在地，满脸鼻涕泪地哀求“我求求你了，我为你服务一辈子，我，我出去，带十个，不十五个鬼魂回来，我掀翻一辆客车，我，我还可以让火车脱轨，我有办法，有的是办法，求求你，放孩子回去吧。”
黑木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扶起了白发展，说“白桑，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给过你机会的。好好照顾孩子。”说完对左右的士兵说“新来的几个人都要集训一下，让他们尽快熟悉环境。”
士兵点头离去，很快，包括白稳定在内的一众人被押送走了，他们很快会获悉这里的游戏规则：出卖、冷血和媚上。
在罗兰看来，白发展的世界空了，作为一个鬼，他所担心的仍然是人间家族的未来，即便是最喜爱的侄子来到并陪伴在自己身边，仍然不足以掩盖他对家族未来的忧虑，家族，包括了家族的人和家族的鬼，以及家族的传承脉系，这就是中国人的思维。他们永远活在关系里。
白发展颓然地坐在办公区大门的台阶上，向来低眉顺目的他也不顾来来往往的日军文员，自顾自地卷了一支沙兰草烟，旁若无人地抽起来。他用行动抗议，他不想继续戴着老好人的面具了。
罗兰走到白发展的身边坐下，什么也没说。
“闺女，你爹想你么？”
“想啊”罗兰叹了口气“这几天他天天会失眠的。”
“什么样的爹，能让自己的女儿下到鬼门里来呀！不是有大爱，就是有大碍啊。”
“他是个真正的父亲，他有宽广的胸怀，能够放手让我飞翔。”
“孩子，你离开这儿吧，带着我大侄子稳定，我，我帮你们走。”
“白叔”罗兰对白发展说“我需要等包自强。”
“等。。。。。。”白发展看着罗兰的眼神凝固了，慢慢地游移到远方“他会被黑暗吞噬的。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白叔，包子的能力大，他。。。。。”
“我知道，他法力高强，但这个世界不是有法力就能征服的。听我的，带着白稳定走吧，赶紧走。”白发展几乎是在求罗兰。
“我会走的，不过如果真有离开的一天，我会带走你们所有人。”罗兰对白发展说“利己，还要利他，对吧”
白发展的眼神闪烁不定，转而是满眼泪花“孩子，我早看出你和那姓包的不一般，但你斗不过他们的。我求求你了，趁着这孩子还能还魂，送他回去吧，哪怕他还了魂变成残废、变成傻子，我也心甘情愿。”
“答应我”
“答应我，求求你”
罗兰点点头“容我想想。”
“姑娘，有需要我做的事，尽管吩咐”白发展十分恳切。
罗兰攥紧了兜里的纸团。她想要开口求白发展将信息捎给包子。不知怎的，这句求人的话没有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