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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惊雷逐鹿-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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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芒电闪,那口森寒凌厉的马刀却再次当头劈到,刀气呼啸,雪泥飞溅,刮得衣甲猎猎作响。

以步对骑,大是不利,曹变蛟无奈之下,也只有硬撼硬挡。

来骑人马合一,骑术娴熟,刀法洗炼,居高临下的几刀犹如狂风殷雷,纷飙若绝,翼尔悠往,回翔竦峙,横出谲起,云转飘忽,刚猛凌厉中暗含细腻若绣花的细微神妙变化,每一刀来势都是那么清楚,却又是那么难以测度。

只这眨眼间的几刀斩劈,就让曹变蛟完全摸不到来骑的刀法路数,应付起来感觉非常的难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月舞苍穹’?

叱喝如雷,曹变蛟心念闪动之间,强自收敛心神,马刀化作一蓬寒芒,朝来敌卷去,进手拼命,凶悍无前。

来骑拨马回冲,咆哮如虎,长刀化虹,破风疾劈,刀势凌厉,刀啸震耳,随刀先至,劲如山压,声势惊人之极。

曹变蛟这时无暇旁顾,心志如一,眼前这对手非常不好对付,必需全神应对,已经完全顾不上别的。

瞬间交错而过。

铮!

一声金铁交鸣,以曹变蛟的骁勇,在苦战半夜之后也抵敌不住来骑在瞬间连续的几刀猛劈,刀上如山暗劲如怒潮奔涌,其势雷霆万钧,曹变蛟禁不住踉跄后退。

几张捕野兽用的猎网就在这时从天而降,兜头将曹变蛟网了个结实,迅速拖倒在地,曹变蛟还想挣扎,却被几个骑士策马狂拖,本就疲惫的曹变蛟在雪地中被拖得头昏脑胀,再被网绳缠身,越挣扎缠得越紧,空有一身武技也难施展,只得束手成擒。

天色大亮。

雪光映得兵器烁烁生辉,更添阴冷杀伐的气氛。

战鼓敲响——得胜回营的鼓点欢快而流畅,彰显着最终胜利者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远处地平线下也有战鼓号角之声齐鸣应和,那鼓点节奏分明是《将军令》和《得胜令》。

正在打扫战场的平虏军士都向远方警惕的眺望,当西北幕府独有的龙旗大纛上那独树一帜的黄金团龙冒出地平线时,雪原上的平虏军将士爆发出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种欢呼,说起来若在太平时期,严加追究的话,足以给主帅招来杀身族灭的大祸,不过,在这西北边陲,威权独擅的一方诸侯,都督陕西的平虏将军雷瑾关起门来做土皇帝,就是喊万万声万岁,也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沮丧的张宸极这时正被五花大绑,被几个军士推推搡搡押着进城,与他一起成为俘虏的还有延绥镇的几员将官,几头凶猛的番獒军犬恶狠狠的盯着这些俘虏,阴冷的精光闪烁着撕咬的yu望,令人不寒而栗。

远方马蹄声车轮声,响彻雪原,大队人马正向榆林塞开来。

张宸极回想起昨夜雪原烛照,火光点点,千军万马,往来冲杀的场景,叹了口气,过往的一切都已经是过眼烟云,如今他只是平虏军的阶下囚而已。

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

中原慈母的萧萧白发,江南春闺梦中的遥望,稚儿幼女的静夜啼哭,花前柳荫的诀别,将军的怒目,袍泽的鲜血,朔风猎猎中飘扬的军旗……

一路烟尘一路风,风飘云散皆茫茫,战士的尸骨很快就会化作边塞的沙堆一座,但是这争来争去,又争的是什么呢?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就是维持那点儿可怜的面子,守住那点儿脆弱的尊严吗?

战败被俘的张宸极这时候已经远离了权势和虚华,忽然有了些不同于以往的感受涌上心头,别是一番滋味,茫然、木然的随着被俘的一些将官往前走。

杜文焕策马冲出重围时,一干亲兵已然所剩无几,只有寥寥数人紧随身边,大腿上也中了一箭,深达股骨,血流披离。

奔驰到一处人声稀疏的地方,饶是以杜文焕的凶悍好斗,毕竟是年岁不饶人,身体一阵发虚,只得驻马不前,命人拔箭,血水涌流,溢满靴筒,那箭幸好未曾淬毒,否则怕是捱不了这么久。

刚刚草草包扎好伤口,便听远处蹄声隐隐,正在急速接近之中,当此落魄之时,杜文焕虽然是久经沙场也不由色变,赶忙喝令上马,迅速驱马奔逃。

片刻之后,十余头军犬掠过原野,引领着百余骑兵追到此处。

带队的百骑指挥锐利的目光仔细地搜索辨认着地上可疑的踪迹,稍顷喝道:“只有五个人,快追。”

呼哨声中,猛犬如箭离弦,敏捷的向前奔跑,骑士们跟在犬群后面穷追不舍。

天上,有猎隼盘旋,偶尔发出几声凄厉的鹰唳。

榆林塞延绥巡抚衙门。

巡抚府邸,因是边陲军镇,自是不宜富丽堂皇,而是以坚固难攻为上,实在就是一个堡垒。

不过在后府的小小花园,也是假山迤逦,曲廊飞檐,具体而微,供人消遣。便在那假山之下,一方小池早已冰封如镜,池上东侧砌着小小船厅一处,厅外植着数株寒梅,尚是老枝横斜,未吐梅蕊,还闻不着凛冽清幽的冷香。

船厅之中,本就拢砌了地炕,现下举火烧起石炭,厅外寒冷,厅内倒是暖意融融。

此次随雷瑾北征的温度、阿蛮、雷天云,南下奇袭的魔高、白玉虎,还有运作秘谍活动的秘谍总管马锦,各军团的副节度、千骑都统等齐集一处,一则稍稍欢宴一番,以示庆功;二则商议一下接下来征伐、招抚等诸般事宜。

厅内几条长几一摆,各人都是席地而坐。

虽然说是稍稍欢宴,以示庆功,但军行简陋也整不出象样的美食佳肴,长条矮几上也不过是些大盘盛上的手扒牛羊肉而已,每人面前几个瓷碗,盛着盐水、酱汁、蒜泥、葱姜等调料,余者无他,就是酒也限量,不能管够,当然这比起征战在外,宿营野地已经强了很多,这样的午饭在严酷的冬天里委实是不容易备办的。

一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边热热闹闹地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雷瑾甫入榆林城,即已经下达军伍改编令,以安延绥被俘士卒之心,又下令将所有大小军官一体看押于榆林城内,以待逐一甄别安置,除了几个主要将领之外,皆允许被收押将官的亲朋故旧前往探视,以避免多生事端。

此次里应外合袭取榆林之后,关中、延绥大势已定,剩下的不过是招抚余众,击破残余的顽敌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由长史府抽调的官吏加上文官学院、吏士学校的诠选出来的干员,仍然在兼程赶来的路途上,未及马上接收施政,因此只能暂且维持原状。这延绥一带还与河陇、关中的情形不同,由于战乱,大姓豪强或是迁徙,或是在战乱中残灭,西北幕府就是接收下来也没有办法象关中等地那样利用当地强宗大姓的人脉和人力,迅速理清头绪,安定地方;且现在延绥一些府州县的官吏又多是张宸极一手提拔起来小军官,治民理政简单粗暴,所幸延绥镇剩余的编户之民才几十万口而已,全部以军法治理,全民皆兵也不过如此。

所谓的欢宴,因为酒肉的有限,时间并不太长,待商议部署完毕榆林以及北方边墙一线的防御,诸将也就各自领命而去,征抚各处。

厅中只剩下秘谍部总管马锦,雷瑾与马锦又谈了一些机密事项,随口问道:“绣章兄(马锦的字)有无意愿在其他方面大展一番拳脚?譬如巡抚一方,治民理政?”

“卑职唯侯爷之命是从!”马锦应声回答。

“嗯。如此甚好,本侯知道了。这次平定关中、延绥,绣章兄当居首功,本侯这里预先给绣章兄道贺了。”

马锦忙道:“卑职不敢!这都是侯爷信任卑职,放手让卑职便宜行事的缘故,而且底下人皆能用心办差,不敢马虎,故能一举而成功,卑职实不敢掠美。”

“能让下边人用心办差,就已经是大功了,何掠美之有?长官能好整以暇,必定是部属办差兢兢业业,未曾懈怠疏忽之故。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功当赏,有过不隐,本侯岂会自乱法度?”雷瑾说道,又点点头,继续道:“这就去看看张巡抚张大人吧。”

“是。”

天色晦暗,彤云密布。

到了未正申初,天下纷纷扬扬下起了雪珠子,打在屋瓦上,飒飒作响。

张宸极推窗眺望了一下远处,屋宇瓦上已然覆了薄薄一层,白晃晃的,闪着惨白的光。

风刮着雪霰子在院中起舞,天气越发阴冷。

放下窗棂,张宸极回屋坐下,房中一个紫铜火盆,炭火熊熊,哔剥有声,驱散了房中的寒气。

张宸极无聊的拿着火钳拨火,他身上的绳索束缚早已经解开,甚至中午还吃上了一顿“丰盛”的囚饭:有肉、有酒、有白面带馅蒸饼、有臊子面、甚至还有一盘香脆的稀罕食品——油炸花生米(注:历史上,油炸花生米直到满清乾隆嘉庆时期还是较稀见的小食品,虽然落花生传入中国在明代中期),相当之丰盛,这好象是只有死囚才能享用的饭食,滋味也不错,手艺相当不坏。

张宸极倒也还有几分硬气,虽然已经是阶下囚了,却丝毫不见惊慌失措,照吃照喝,有肉和花生米下酒,一口气把所有的饭食一扫而空,吃喝完了,甚至还美美的睡了一小觉,放才起身用火盆上温着的热水净面洗手。

张宸极被软禁在这里,西北幕府的人虽然客客气气,他却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但是除死无大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忽听靴声橐橐,满院里涌进一群人来。

移时,门上毡帘一动,再看时,房中已经多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为首的年轻人,骨格雄武,束发小金冠,外系一袭玄狐大氅,紫貂风领衬出一张和煦面孔,微微含笑,然而张宸极分明感受到笑容后面的森然冷峻,这位该是西北平虏将军了。

另外两人,披着名贵的乌云豹斗篷(即沙狐颔下之皮,不是豹皮),围着大貂鼠风领,相貌清雅婉丽,似是女流,不过想到这位都督大人的浪荡名声,寻又释然。

另外一人,除了一双眸子精光熠熠外,相貌普通,但能跟在堂堂西北都督身边的人,又岂是易与小觑之辈?

张宸极虽然已经是阶下囚,却也仍按帝国见上官的礼仪给雷瑾长揖作礼,三拜而起,盖因雷瑾无论爵位、官职皆高于他。

雷瑾解了大氅,拱手还礼毕,寒暄一番落坐。

“本侯军务繁忙,迟来一步,委屈张大人了。”雷瑾微微笑道。

“能吃能睡,没什么好委屈的。”张宸极不阴不阳的回答道。

雷瑾装糊涂,点头说道,“张大人不觉得委屈,那就好,那就好。呵呵,本侯的意思,是请张大人屈驾到武威小住一段时日,正好西北幕府下辖的文官学院、武官学院目下也缺少优秀的学官。张大人才兼文武,治民治军皆有不俗的治绩,若肯在学院中屈就一些时日,必将令西北学子收益不浅。

西北需借重张大人处尚多,他日张大人必定还有一展抱负,施展才干的时候,就看张大人如何抉择了。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雷瑾的单刀直入,并没有打消张宸极的疑虑,他苦笑着答道:“鄙人还有得选择吗?”

雷瑾也不为已甚,根本不问在背后支持延绥镇的是谁,呵呵笑道:“张大人对此既然没有异议,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嗯,马锦,这事就着落在你头上了,回头,你再和张大人商量一下行程,张大人有什么疑难之事,你能答应的就先交办下去,如果无法应承的,就直接告诉我好了。”雷瑾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雷瑾又接着对张宸极说道:“另外,本侯还有一事想劳动一下张大人,曹变蛟曹将军脾气暴躁,损毁了下榻之处的不少东西,张大人若是能劝劝曹将军稍安勿躁,就劝劝他吧。要非逼着我们用强不可,脸面上那可就不好看了。”

“多谢侯爷提醒,鄙人劝劝他就是,听不听鄙人不敢保证。”

“那就可以了。”

“鄙人想打听一下,杜文焕杜将军的下落,不知道侯爷能否赐告?”

“哦,刚刚才收到的飞鸽传书,杜文焕将军罹难了。他的几个亲兵中,有人迫于风寒,走投无路,欲绑其来投,结果几人之间意见不合发生混战,在混乱中也不知杜将军死于何人刀下。杜将军的几个亲兵则随后在自相残杀中同归于尽。本侯的追骑赶到时,只来得及在重伤垂死的伤者那里问清一个大概。本侯已经命令属下的追骑将尸体全部带回榆林安葬。”

“哎——”张宸极一声长叹,不觉潸然泪下。

“另外,庆阳府曹文诏将军率领二百余骑突围而走,不过已被我追骑围捕,现正送往长安。延安府、绥德州亦已望风归降。本侯到现在才是真正的都督陕西呢。”

张宸极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道:“鄙人该恭喜侯爷了!”

雷瑾微微一笑,道:“罢了,本侯还需处置一些军政事务,就不打扰张大人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马锦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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