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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明望族-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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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落在旁人眼中是美德,张老安人再出言诋毁也有个反证。

    沈全在家里,代母亲送完沈理,便回到沈举人家,看兄弟两个“温情脉脉”的模样,使劲揉了揉眼。

    他偷听了沈瑞与沈理的话后,心存不平,本想着是不是当疏远沈瑾。沈瑾固然受过孙氏教养,可“升米恩,斗米仇”,名分与家产在前,谁晓得郑氏母子会不会生了私心。

    没想到他不过回家半个时辰,这原本关系疏离的兄弟两个之间立时近了几分,沈瑾脸上多了热乎气,沈瑞也不在装哑巴,开始开口说话。

    这倒是将沈全弄得迷糊了。

    *

    内院,老安人房里。

    大家七嘴八舌,争得乱糟糟的,张老安人直觉得脑门子生疼,脸上的笑模样也挂不住。她瞥了九房老安人与汤二娘子一样,眼中多了几分鄙视。

    难道她是糊涂老婆子不成?一个一个的,都想要在四房头上拔毛。

    孙氏福薄,没出嫁女,也没有出嫁侄女,难道还要硬拉来一个给她作脸?什么阿物,死了死了也搅合得人不安生。

    张老安人心中咒骂几句,想着一直没有露面的族长太爷,到底心里有些不踏实。这些年,那个老不死可没少给孙氏撑腰。要是那老家伙铁了心要护着沈瑞,闹一出清点孙氏嫁妆之类,难道孙氏那些产业就便宜了沈瑞不成?

    出嫁女,即便无权分嫁妆,得一份细软也说得过去。张老安人只觉得心里有了主意,摸着额头,做出几分疲态,吩咐人上汤送客。

    等待客人都走了,张老安人揉着太阳穴对侍立在旁的郝妈妈道:“燕娘可是有些rì子没来了。”

    郝妈妈端了甜茶上前,道:“可不是,表姑nǎinǎi就‘接三’时露面,‘头七’与今儿都没来。”

    张老安人接了茶,吃了一口道:“瞧瞧今儿这些破落户,面皮儿都不要。就算家里要找侄女、侄女婿给孙氏做脸,还有燕娘哩,也轮不到那外三道的占这个便宜。”

    郝妈妈听了,不由呆住。就算她是奴仆见识短浅,也晓得这亲戚不是这样轮的。今儿上门的几位姑nǎinǎi,即便与四房服亲再远,也是沈家正经地姑nǎinǎi,管孙氏叫一声“婶娘”。老安人提及的“燕娘”,却是张家人,嫁给陈家为妇,同沈家可不相干。是侄女的辈分,可却多了一个“表”字。族亲与表亲,这分量可是不同。

    不过老安人一向心偏,恨不得将家业都分娘家一半,郝妈妈自然将腹诽咽下,奉承道:“可不是这个话。不管是惠娘子,还是平娘子,都曾受过娘子大恩。说句实在话,若是没有娘子帮衬,指不定这两个还在家里做老闺女哩。若老奴说,娘子当年手中也太散漫了些,帮了这个帮这个,哪里落下好来,可不是养了两个白眼狼。如今打着‘报恩’的名头,肚子里还不是算计着娘子留着的私房细软。也就是老安人,换做旁人,指不定就被她们给糊弄过去。”

    张老安人闻言,虽有几分得意,可想着孙氏嫁到沈家二十多年散出去数不清的银子,心里又疼的直抽抽:“都是那败家婆娘,装的好门面,如今人人都当四房是软柿子,恨不得过来滚一圈沾了一身银元宝去。老身倒要看看,谁能从四房割了肉去。”

    郝妈妈堆笑道:“有老安人坐镇,府里rì子只有越过越好的,断不会便宜了那些破落户。”

    张老安人如今大权在握,面上很是自得,不过想到娘家人,不免疑惑:“不只燕娘,老舅爷与几个侄子也有些rì子不登门。莫非外头有什么难听的话攀扯到张家头上?”说到这里,又带了几分恼:“都是那黑了心肝的混账东西,真是随了他娘,做出一出大戏,闹得家里丢了颜面,成心要坏四房名声,让你们老爷不自在了这些rì子。”

    郝妈妈虽也不喜沈瑞,可想着近些rì子,府里上上下下不见的养娘婢子,不免兔死狐悲,生出几分小心,对于小主人之事还真是不敢再说话。如今事情都闹到状元老爷跟前,就算状元老爷并非真心顾念孙氏恩情,只为了在面子,也会给沈瑞撑腰做主。真到了计较起来的时候,岂是一个“下人怠慢”就能揭过去。

第十九章 前尘影事(四)

    郝妈妈早已悔青了肠子,这饿着沈瑞引出孙氏的“托孤之臣”,就是她给张老安人出的主意。如今不算账还罢,要是等到事情敞开了说,哪里会有老安人的不是,多半是她这个嘴欠的顶缸。

    郝妈妈想着被打了板子卖出去的王妈妈与柳芽,哪里还敢掺合这里的事,只转开话题道:“表姑nǎinǎi最是孝顺老安人,同老安人的亲孙女分毫不差。要是老安人开口,别说是给娘子张罗‘三七’,就是rìrì守灵也没有不应的。哪里会像隔壁大娘子那样藏jiān,不过是占个名儿,却舍不得将姐儿抱过来。”

    张老安人这些rì子除了怨孙子,次一等怨的就是沈理与隔壁五房一家子。听了郝妈妈这话,她少不得又咒骂几句,不过想要叫娘家侄孙女来主持“三七”祭的主意倒是越发实了。

    等到前院吊客走的差不多,张老安人立时使人请了沈举人过来。没想到她算计的妥妥的,在沈举人这里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行,哪有这般道理?按照世情,‘三七’是当做‘女儿七’,可不是家家都有出嫁女,不做‘女儿七’也有常例。燕娘只是表侄女,并非沈氏女,焉能出面给孙氏作七?”沈举人显然也为老母想一出是一出困扰,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张老安人被顶的心肝肺疼,梗着脖子道:“怎么就不行?就你们沈家人金贵,张家人就不是人!?老身晓得,你瞧不起你舅舅家,只觉得你舅舅帮你打理产业是占了你便宜。可正因他是舅舅,他才费这个心,帮着你守着家业。那些姓沈的,都是隔了房、出了五服的,张家却是你亲舅舅。难道你真要叫没服的族侄女充当‘出嫁女’主祭,也不要燕娘帮忙?那些人恨不得上来吸你的血,你倒是多个成算,别被人蒙了去……”

    沈举人再不通经济事务,看个账本,数字多寡还是能看出来。早在头两年,张家在老安人的主张下开始插手四房产业,每年交上来的受益就渐少。田产的话,不过是雨水多了,地势凹了。铺面的话,则说南货铺面多了,生意不好做。

    林林种种,总有说辞,沈举人不爱计较,心里却是透亮。只是都是至亲,他也愿意拉扯舅家一把。再说四房子嗣不繁,数代单传,他也没有叔伯子侄可相互扶持,既是几位表弟、表妹婿乐意帮他打理庶务,他便也领了大家的面子情。

    张家人即便贪些,总没有过了大褶,沈举人只当是孝敬舅家。只是待孙氏卧病,张家人彻底接手孙氏嫁妆产业后,行事就开始张狂起来。用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掌柜,说撵就撵,恨不得将七大姑、八大姨都派了差事,可每月收益却是锐减。

    沈举人再大度,也不是傻子,少不得请了张老舅爷过来,点了两句。没想到张老舅爷咬牙不认不说,还道起辛苦委屈来,甥舅两个闹个不欢而散。

    张老安人又是耳朵软的,不觉得娘家占自家便宜,只当儿子耿介不会说话,不体谅舅舅辛苦。沈举人顾着面皮儿,不愿与舅家撕破脸,早想着等到孙氏咽气,借着整顿家务为名好好收回产业,省的到时候亲戚不好做。

    不知张家是否有所察觉,早先恨不得rìrì登门,老少娘们凑到老安人与孙氏跟前奉承;自孙氏病重,rì益来的少了。

    孙氏故去这半月,张家人更是只有在“接三”时露面,连“头七”都没有露面。

    想着张家去年新起的大宅,大表弟这半年包的两个粉头,沈举人真心对舅家敬重不起来。因此,听着老安人这些张家比沈家人亲的话,沈举人不免心生烦躁,皱眉道:“既是张家同咱家亲,这些rì子怎么不见?这些年,家里遇到的大事,只有这一遭罢了,族人都晓得上门帮忙,张家人怎不露面?”

    张老安人哪里容儿子说娘家不好,辩白道:“谁跟那些破落户似的清闲,你舅舅领着你几个表弟给你打理庄子铺面哩。骨肉至亲,可不跟那些外八路似的,只会说嘴,可都实心帮你出力,你可要晓得好歹,别跟先前似的,听风就是雨,伤了你舅舅的心。”

    沈举人嗤笑道:“难道儿子亏待了舅舅?不过两年功夫,舅舅家可是起了新宅子,又添了田产。”

    张老安人只觉得面皮发臊,犹自道:“那败家娘子这些年漫天撒钱,也没见你说个‘不’字,拉扯你舅舅一把,又是多大点事,值得你说嘴。”

    沈举人心里对张家人既有了应对,就不同张老安人拌嘴,只道:“燕娘与家里再亲,也是表亲,没有在沈家披麻戴孝的道理。‘三七’只如今rì这般就是,不必使人主祭。”

    张老安人心中抑郁,可也晓得儿子既拿了主意,不是自己能劝动的,就又想起孙氏那些不见了的地契、房契,道:“上回我与你说的事,你也要记在心上,要不就打发管家悄悄地去县衙走一遭,将东西补齐了省的忧心。”

    沈举人摆摆手道:“不妥,不妥,娘您就别cāo心了。不差这几rì,等孙氏发丧了,儿子就使人去料理。莫要再生出事端,引得族人耻笑。”

    张老安人无法,只能暗自忧心。

    居丧这些rì子,沈举人不去亲近妾室通房,rìrì只宿在书房,倒是念起原配发妻的好来。一时觉得,家业在自己手上振兴,孙氏委实是贤良妻房;一时又觉得自己命运堪怜,少年丧父,中年又丧了结发之妻,成了鳏夫,有些悲秋伤chūn起来。

    沈瑞与沈瑾,则是一复一rì,整rì守在孙氏灵前。

    张老安人想不起,沈举人顾不上,沈瑞便继续安置在前院客房,身边也有几个人服侍。两个是管家安排的婢子,一个是郭氏留下的冬喜,还有一个养娘韩妈妈则是沈理夫妻送来的。

    韩妈妈三十多岁,做着一手好汤水,并不劳师动众,只用茶水房的小炉子,就能做出十几种甜汤咸汤。冬喜十五岁,容貌秀丽,手脚又麻利,做得一手好针线,从早到晚针线不离手,不多rì子,就给沈瑞添了好几身鞋袜衣衫。相对与这二人,沈家自家的婢子,行事就差了一等,一个恰好就是柳芽曾提及的兰草,另一个叫丁香,年纪与冬喜相仿,都是嘴上应对的伶俐,又仗着是老安人院子里出来的,很是托大。

    只是四人主家是三家,谁也管不着谁。

    韩妈妈与冬喜奉命而来,只恪守本分,守在客院里,尽心照看沈瑞起居饮食,并不与兰草与丁香计较。兰草与丁香,xìng子则很是活络,寻了由子就往灵堂寻沈瑞禀事,恨不得一rì走八趟。到了灵堂,口中与沈瑞说着话,眼神却黏在沈瑾身上。

    沈瑞既生离意,也没有降服哪个的兴致。对他好的,他客气几分;远着他的,他只当没看见。

    还是沈瑾见兰草与丁香大事小情就到灵堂上寻沈瑞,言语间又失了恭敬,呵斥了几句,不许她们再到灵堂来,那两个才安分下来。

    “三七”与“二七”一样,全套法事,来的吊客不少,其中不乏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却是平平常常的过去。只同“二七”一般,并没有做“女儿七”,也并没有闹什么笑话。

    等到“五七”临近,已是进了腊月。

    灵堂上炭盆又多了两个,沈瑞身上薄棉衣服也换成厚棉,可灵堂上还是寒气逼人。可孝期之中,又不好换皮毛衣服,冬喜便给做了无袖棉坎肩,叫沈瑞贴身穿了,又做了新的棉护膝,棉裤也换了臀部加厚的,好使的沈瑞好受些寒气。

    沈瑞都贴身穿戴了,外头瞧不出什么,身上却很暖和。眼下可是伤风感冒都能死人的时代,沈瑞可是惜命的狠。上辈子他小时候长在外曾祖父身边,跟着宗老练过形意拳,如今又捡了起来,将一个月下来,胳膊腿倒是舒展开来。因此,他这个小身边看着清减,实际上却比过去结实的多。

    加上韩妈妈每rì的温补养身的汤,沈瑞守了将一个月的灵,身子都好好的。倒是沈瑾,之前埋首苦读,本就疏于活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守灵到“四七”的时候,小病了一场。

    还好沈瑞发现的早,瞧着他鼻音重,嗓子暗哑,便叫小厮扶了他下去,这才没有耽搁。沈瑾吃了两rì汤药,强撑着出来想要继续守灵时,又是沈瑞一通“体之发肤,受之父母,惜之为孝”给劝了回去,这才调理好了,去了病根。

    经过这一番波折,兄弟两个之间话虽依旧不多,可却多了几分默契。只是在外人面前不显,可是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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