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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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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的国家,却刚好是易续想要流浪的地方!

    为什么当时我做了那样的决定?为什么我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soeren跟我提过好几次让我再回汉堡,我居然一次都没想起这件事,我只想到易续不去我就不去,我没想到易续想去,我却去不了了!

    我虚弱地靠在易续怀里,人生没有reset键,我泪盈于睫。

    他奶奶的,为什么没有一个片子说过,浪迹天涯还需要签证?

    易续了解了事件的原委,也瞬间消沉了。我害怕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好不容易奔跑起来的他,不能让他又停下来!

    “你一个人去!”我擦着眼泪说:“你看,你要是一个人去,速度肯定要比两个人快,你也知道我跑步的速度啦,吃的也不用分给我,你骨瘦如材可就不帅了。我还不用为了找你爸,离开我的爸妈。”

    “你真这么想?”

    “对!提高效率节约时间!你一个人去,不用走的,不用跑的,要用冲的,尽快回来,你要保证回来的时候还这么帅!”

    “我保证。”

    “你要保证你会为我回来!”

    “我保证。”

    “你要保证,”我越说担忧越重,“如果你怎么都找不到他,也不能绝望,这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你妈妈在天上能看到!我不是介意等你多久,是怕你不回来!”

    “我当然会回来!”

    “骨灰就算找到了,万一他原有的身份资料没有被当地接受和存档,再加上年代久远,身份证明也可能成为你把骨灰带回来的阻碍,要是那边不让,你不要太坚持太倔强,不要钻牛角尖,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不会!”

    “你不会吗?那你告诉我万一真的被我说中了你会怎么办?”

    “就给他上柱香。”他犹豫了一下,说。

    我捧着他的脸:“我要你发誓,你要把我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不比你爸爸更低的位置,你要记得这世上你就算失去一切,你还有我!”

    他举起右手说:“我发誓!”

    我紧紧地抱住他:“我不怕你颠沛流离飘零孤苦,我怕你心无归属!”

Dear Funny

    2014年4月29号中午12点半,长沙第一条地铁线正式载客运行,我从首发站坐到最后一站。进站的时候,远远地一眼看到张恒礼,橙色t恤水洗白色牛仔裤,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进了第一节车厢。我向最后一节车厢走去。到了终点站,我又远远地看到了他,在人群中很精神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我一样,在思念着张衣。

    他不知道,就算我们从此改掉爱迟到的坏毛病,永远不迟到了,张衣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那天,是张恒礼26岁的生日。

    9月中旬,易续终于安排好了公司的新运行模式。四年前的同一地点,我穿着白裙,要飞往德国,他和张恒礼送我。这一天,我独自送他,不再身着白裙,也没有张恒礼。

    从西班牙开始,易续走过了十三个国家,过了一段极其混乱的飞行的日子,总是有信息把他从欧洲送到非洲、澳洲、又回到欧洲、却又指向了南美洲,再又回到欧洲。但他还是双箭齐发,开发了许多客户。不管是深圳还是长沙的业务员都似乎成了他的跟单员,第二年公司总结大会的时候林木森当着全体同仁的面批评他:你能不能手下留点儿情?公司这些顶天立地的业务员全他妈吃了大半年的嗟来之食了!

    没有线索指向意大利。易续还是抽空去了米兰,去了他心系多年的圣西罗球场。2012年12月9日,我塞住耳朵,好心的计程车司机关掉了收音机,我们没有继续往下听的那场比赛,米兰最终客场2…4大比分逆转获胜。

    易续在南看台给我发回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跟一家子四代人的合影,他们是米兰当地人,分别是77岁,54岁,28岁和5岁。整个家族都是米兰球迷。

    77岁的老人通过他28岁的孙女翻译给易续听,他说,爱就是,我从5岁开始,就来这里骂米兰,一直骂到了77岁,并且不会停止,直到我去了天堂!

    2015年10月,易续根据线索第二次到达西班牙,几天后,找到一位叫coralia的女士,她曾是爸爸的妻子,他们在1991年登记成为夫妇,在登记资料上,易续的爸爸登记的名字是joaoduan。

    coralia告诉易续,joao是以难民身份从俄罗斯到达西班牙的,她当时还是中文系大三的学生,一次做社工的机会认识了joao,joao主动教她中文,很快他们就恋爱结婚了。结婚半年后,joao开始了自己的物流生意,两年多只回家两次,回家也只是为了居留登记。1994年的春天,joao突然回家提出离婚。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

    易续好不容易明朗的线索,又戛然而断了。

    这两年我妈当着我的面骂了易续很多次,怪他耽误我。她曾给我下最后通牒:“三个月之内,他要是不回来,你就重新给我找个男朋友!”

    三个月的期限一到,她拿着我的照片出去找相亲对象,没人看得上我,她又只好了说,“我再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之后,她又气愤地拍着桌子说,“你问问他,三个月之内回不回来?”

    年末的一天,我在街上偶遇了一次高润,她主动邀请我喝咖啡。长沙真是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认识的人如果不特意联系,可以三年不遇上一次。认识的人即使不特意联系,三年也会遇上一次。

    高润不画浓妆的时候更好看,眉眼盈盈。她没有跟钟沛结婚,知道钟沛是那样的人,她嫁不了,幸好钟沛总是说忙忙忙,也没去登记。我在蛋糕店跟他们发生冲突的第二天她就逃到云南躲了三个月,回来时父母已经把什么事都处理好了,虽然她还是被他们打得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我当时那样威胁钟沛,他都没如期把钱给我,原来不是不怕我去婚礼上闹,是已经没有婚礼我可以去闹了。

    高润说:“我其实不懂爱情,只懂孤单。从小到大,爸爸在外面忙,忙着找门路想发财,妈妈在家里忙,忙着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爸爸发财。我觉得最快乐的事,是有人跟我说话。注意到张恒礼,是因为发现这个人身边总是有朋友,吃个饭还能你抢我的饭我抢你的菜,好不热闹!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张恒礼,但是我爱身边总有朋友的张恒礼,就算跟张衣吵得面红耳赤,都偷偷觉得快乐得不得了!可是后来,你去了德国,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选择了你精心安排的公司,张衣怎么都约不出来了,易续更是没了联系。单独跟张恒礼在一起,也觉得越来越乏味。所以我逼张恒礼吸烟,这样就能跟公司的男同事成为很好的朋友,下班后就能一块儿吃饭一块儿玩了。可是张恒礼吸了烟,还是没跟那些人成为朋友。那时我开始注意老板钟沛,公司的人都围着他转,于是我开始私底下接触他……我也不懂什么是劈腿,只是知道自己特别害怕冷清。也许我真的伤害了张恒礼、你们也讨厌我……那天你痛斥钟沛对易续和张恒礼的所作所为,我不敢相信才对你那样,我连易续是他的好朋友都不知道!我说我讨厌你们以前在我和易续面前时时表现的默契,其实只是嫉妒你们有人陪着一起长大。也许你不相信,钟沛对易续和张恒礼所做的那些事,特别是对易续,在我看来,比我劈腿恶劣多了!爱情只讲感情,友情除了感情,不还讲个义气吗?他跟易续的区别真的太大了,自私的人把身边人当尘埃,自爱的人把身边人当金子。知道吗,钟沛的公司去年倒闭了,到处跟人借钱,生活费都筹不到。”

    “活该!”我说:“人心是土壤,烂种子结不出好果实!”

    “是啊!那天被你骂了之后,我才好好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他真的不是好人呀!除了比他更有钱更有地位的,他谁都看不起,有难不帮,正眼不瞧,那些比他更有钱更有地位的他也一样瞧不上,见面时阿谀奉承,私底下嚼他们的舌根子,假得不行。你说他是禽兽,我觉得他是蝙蝠。遇上飞禽,他说我有脚,比你们高一等。遇上走兽,他说我有翅膀,比你们高一等。所以他非禽非兽,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谁也不是他的自己人,没有人会雪中送炭、助他一臂之力,危难之时鸟兽散也是他自找的!”

    “我记得第一次见他的那天,他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干净得像月光。他的女朋友意外去世,全班的同学都安慰他照顾他,他身上有几十个同学的关注和关心。”

    “所以你们这些在校园里认识他的人,对他都比他自己对自己要好,你们大概都还记得他当初一尘不染的样子,他却早忘了。对了,上个月我跟张恒礼吃了顿饭,张恒礼告诉我你们这群人也不热闹了。”

    她叹着气说:“真可惜,世界上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千人万人中,有两三人相知。你们曾经那么幸运,真的太可惜了。”

    我在街上偶遇高润三天后,在地中海的小岛国塞浦路斯,一个叫帕福斯的城市,易续终于找到了他的爸爸。

    他爸爸正在重症监护室,一张中国面孔,却拥有拉脱维亚护照、拉脱维亚名字。保险起见,易续靠dna确认了身份。

    在帕福斯的郊区,有个海边有三块大岩石,传说中爱神维纳斯就是海水拍打在这些石头上的浪花里诞生的,塞浦路斯当地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如果人能围着三块石头游泳,每游一圈,就能受到爱神的呵护,年轻十岁。11月初,易续的爸爸和他女朋友为了这个虚无的愿望去游泳,海浪太大,两个人都被卷到浪底去了。人们从水里把他俩打捞上来时,那女人已经确定死亡,易续的爸爸意志散失、肺部大量积水、脑损伤严重。

    没有人为他负责医疗费用,他在法律上也没有一个家人或者亲人。医院正考虑要不要把他送到便宜很多的社区医院,当成难民做慈善式治疗,那样不管是治疗的力度、仪器、药物都会下降好几个标准。易续及时赶到,扛起了医疗费用。

    易续在医院旁租了个房子,有时间就去医院照看,等待他爸爸情况好转和苏醒。这一住,就是七个多月。

    2016年7月23日,我突然接到funny的电话,她的声音温柔得让我错愕,她说:“wouldyouetovisitmeplease”(请问你能来看看我吗?)

    我给易续打电话,告诉他funny出大事了,她居然打电话给我,最吓人的是她说了“please”!

    她居然说“please”!

    易续当天下午立即飞往汉堡。funny心脏病发,很虚弱,她自己也知道这一次真的时日无多了。

    她问易续我为什么还没去,易续骗她说我正在申请签证,可是德国大使馆很严格,需要多一些时间,他鼓励funny再等等我。

    两天后funny在睡梦中去世了。

    我想起11年的4月22号,是我跟易续在一起四周年的纪念日,那天我买了个小蛋糕回家,视频连线跟易续庆祝完后拿到后花园把蛋糕分享给正在做日光浴的funny、soeren和王太太。

    王太太问:“什么日子啊今天?”

    我说就是想吃蛋糕了,没什么特别的。王太太说,哦,今天好像是地球日!我上网一查,用英语告诉funny,今天是地球的生日!

    soeren立刻说地球是他的兄弟,因为“everyyearwebothgethotterandhotter!”(hot:火热,也有性感之意。每年我们都越来越性感/火热)

    funny也不甘示弱,说地球是她姐妹,因为“shelivesjustaslongasido!”(她跟我活得一样长!)

    那个说跟地球姐妹活得一样长的女人,在她79岁的年纪,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乐观地想,人就算化为灰烬,不也是跟地球同存的吗?

    soeren去了美国工作,我们失去联系快一年半了。发邮件他没回,我只好注册了twitter号,去那里给他留言。我查看他12年年底的内容,看他有没有把当初骂我的那些话删掉。不出所料,没删。

    只是他并没有记录我们在深圳工厂的那个“游戏”,他与我重逢后,到他离开中国那天,只有一条更新,是我们在深圳第二家工厂的时候,他偷拍了我在车间累弯腰的狼狈样,说我像一个“问号”。他那几天总是说“问题”,后来又没问什么,我以为他看我太忙就懒得再问了。没想到他是说,我累得像一个大大的“问号”。

    soeren收到我的留言,葬礼那天飞回汉堡。funny的葬礼由她的男朋友主持,易续给我发来照片,是个帅老头。全社区的人都到了,很热闹。不喜欢小孩的funny将所有财产捐赠给了汉堡的儿童福利院,易续说我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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