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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伏藏师-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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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曼莎,暂时的失败不能代表什么,不是吗?”林轩及时地开口,想缓解帐篷内的沉闷空气。

    萨曼莎摇头:“我从不害怕失败,而是担心有人再次像杰夫斯基那样,成为非人的怪物。下一次,也许我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林轩点头,当他被杰夫斯基的灵魂拽进虚幻的亚兰特蒂斯废墟时,几乎认为自己已经无法脱逃。如果没有空沙那一刀,结局如何,不堪设想。

    “我想去找我父亲。”田梦站起来。

    林轩也跟着站起:“不要急着出去,天气越来越糟糕,外面必定是危机四伏。”

    田梦坚定地摇摇头,撩开门帘,跨进门外的灰色世界里。

    林轩没有犹豫,立刻就想跟出去。

    “林轩,请止步。”萨曼莎说。

    林轩停住,望着萨曼莎。

    “让田梦小姐再多一些跟田雨农先生在一起的时间吧,我猜,田雨农先生太急于求成,只怕凶多吉少。”萨曼莎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笑非笑,嘴角勉强牵动。

    林轩低头,在脑海中又回忆了一遍萨曼莎打电话时说过的每一个字。

    “他是绊脚石,你们要杀他?”林轩从那些话里捕捉到了一个极重要的信息。

    萨曼莎开始重装子弹,慢条斯理地解释:“田雨农做了很多事,中国人容不下他,俄罗斯人也同样不想让他长期活下去。人可以很聪明,但不要过于聪明。很明显,田雨农是属于后者。”

    林轩无语地退回来,长叹着坐下。

    在这种绝望的环境里,谁都无法保护别人,只能珍惜自己的命。或者说,他也想保护田梦,但当她无法与田雨农隔断关系时,这种保护就演变成了彼此伤害。所以,林轩只能退却,静观其变。

    “登上天外峰是早晚的事,因为本地的气温会下降到摄氏零下六十度左右,将云雾和气体全都化为冰层,平时毫无用处的水蒸气,很快就能变成坚固的阶梯,载你去任何地方。”萨曼莎说,“我们稍安勿躁,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吧。”

    不知过了多久,林轩忽然从半梦半醒之间跳出来,倏地清醒。

    就在刚才,他梦见自己面临绝望困境,须臾之间就要丧命于敌人的指掌之下。那种绝望,使他全身都陷入刺骨的深寒中去。可惜的是,他没有看清敌人的脸。

    三步之外,萨曼莎也斜着身子沉沉睡去,短枪横压在膝盖上,食指扣着扳机,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

    “她太累了。”林轩轻叹。

    其实萨曼莎与堂娜一样,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孩子,干练而敬业,做任何事都竭尽全力,一丝不苟,令人钦佩。

    冰雹大概已经停了,因为现在林轩听不到帐篷顶上的噼啪声。

    林轩站起来,掀开门帘走出去。

    骤然之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外面到处都是人,将营地团团围住。更为奇怪的是,那些人的服饰衣着、年龄体态各不相同,一看就知道是来自全世界的各个地方。

    “这是做梦吗?这些人哪来的?”林轩喃喃自语。

    就在数百人中间,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倏地闪过,眉眼五官似曾相识。

    林轩心头一热,什么都顾不得,迅速向前,分开人流,向那个人追去。远远的,他看到了那人宽厚的背影。

    “爸爸——”他大声叫,并且加快步伐,向前狂奔,几个起落就到了那人身后。

    “爸爸。”他又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降低了许多,怯生生的。

    那是他记忆中最熟悉的背影,他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对方转身以后,立刻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洒脱笑容、英朗面庞。

    “爸爸,是你吗?”他叫了第三声,声音越来越低,希望如同一个微小的肥皂泡,随时都有破灭的危险。

    林轩伸出手,要去抓对方的肩膀,但却一下子抓了个空。

    “爸爸,是你吗?”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伸也不敢收,只怕一旦收回来,那影子就不见了。

    “是我。”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爸爸,这么多年……你们去了哪里?”林轩的泪涌上眼眶。

    “我们去了一个遥远的未知之地,别难过孩子,我从小就教育你,学着尽早独立,成为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聪明人。现在,你做到了,我很惊喜,因为你从未表现出自己的过人才华。好好干吧,一往无前,未来无限远大。”那影子说。

    “妈妈呢?她在哪里?”林轩问。

    那影子回答:“她没有跟我在一起,也许是缘分没到吧。”

    “你在哪里?她又在哪里?”林轩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我说过,我们在遥远的未知之地,大家是没有机会再见面的,只能在这种特殊的承载力发生偏移的环境下,我们才共同来到这里。”那影子说。

    林轩的喉头被完全哽住,沉默了一阵,才挥袖擦去眼泪。

    四周的人来来去去,全都对他们视而不见。那些人的脸都又黄又瘦,面有菜色,状如孤魂野鬼。

    他有些惧怕,怕那影子转身时,也是同一副模样。

    “别怕。”那影子幽幽地说,“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不会再向前多走半步。你看到的,已经是我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秒钟。现在,我已经远离,咫尺天涯,永不再见。”

    林轩不知如何是好,似乎他的一生中从未如此迟疑踌躇过。

    “其实,你不该到这里来,我要你记住,不要穿过镜子。”那影子突兀地说。

    林轩听清了每一个字,但“穿过镜子”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却晦涩而玄诡,根本无法解释。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镜中玄虚

    “为什么?镜子在哪里?”林轩连续追问两次。

    没有任何回应,那影子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林轩横跨两步,小心地向前,从侧面看着那影子。他连续鼓了三次勇气,始终不敢向前去看那影子的脸。

    “这是我的生命尽头,孩子,你不要怕。生命尽头,枯荣无异,一枯一荣,不枯不荣。”那影子说。

    “那镜子在哪里?什么是‘穿过镜子’?”林轩追问。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镜子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吗?”那影子反问,“记住,冈仁波齐峰就在那里,无论你去不去,它都沉默屹立,永恒不倒。”

    林轩还想再问,那影子倏地化为一阵青烟,袅袅消失了。

    “如何穿过镜子?一个人怎么能够穿过镜子?”林轩心底的迷茫更重了。

    影子消失后,四周的雾气更重,由灰白色变为墨色,直至遮盖一切,使他不辨东西。不过,比起心灵的迷茫来,视觉上的混沌根本算不了什么。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清空脑中的一切杂乱思想,全心全意地去想那影子说过的那句话——“我要你记住,不要穿过镜子”。

    现代人一出生,生活中就随处能够接触到玻璃镜子,就能在镜中看到自己,对着镜面美容化妆、整理衣服,以确保自己的外表不会出现任何瑕疵。一天之内、一生之中不知几万次、几亿次在镜子面前流连过,尤其是恋爱中的少男少女,更是恨不得随身携带镜子,每隔几秒钟就拿出来照一次,让自己在爱人眼中的形象每一秒钟都保持完美。

    镜子的唯一作用,就是完整成像,不失真,不走样,而每一面高品质的镜子,都会恪尽职守地做到这一点。

    “穿过镜子”这种事应该是没有社会常识的小孩子或者小动物才愿意做的,但他们和它们都会无一例外地在镜面前碰壁,而大人们则故意不说破,以享受孩子们与小动物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懵懂之态,乐得哈哈大笑。

    长久以来,人类已经形成了固定常识,镜中皆是幻影,人类不可能穿过镜子,就像再高明的捕猎者都无法捕捉影子一样。

    从古至今的古人笔记、今人小说中,也有穿越至镜面世界的例子,譬如香港有位擅长写外星人小说的作家,便创作过宇航员驾驶飞机穿越了宇宙间最大镜子的故事。那故事最后被拍成电影,风靡亚、美两洲并引发了科学家广泛的讨论。

    林轩清楚地记得,在那部小说中,宇航员穿越镜面,进入了一个与真实世界完全一致但左右相反的世界,里面的星球、山脉、大海、河流、国家、城市完全一样,但却找不到跟他有关的任何线索。于是,他成了熟悉世界里的陌生人,郁郁而终,不知所踪。

    林轩不知道,父亲的影子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

    几分钟之间,他甚至潜心回忆了人类逐步发明镜子的历史。

    在古代,人类用黑曜石、金、银、水晶、铜、青铜等等经过研磨抛光来制成镜子。公元前3000年的埃及已经研制出用于化妆的古铜镜;公元1世纪,开始有能照出人全身的大型镜子;12世纪末至13世纪初,出现了以银片或铁片为背面的玻璃镜;16世纪人类发明了圆筒法制造板玻璃,同时发明了用汞在玻璃上贴附锡箔的锡汞齐法;17世纪末期,法国发明用浇注法制平板玻璃,制出了高质量的大玻璃镜;18世纪末研制出大穿衣镜并且用于家具上;1835年,德国化学家莱比格发明化学镀银法,使玻璃镜的应用更加普及。

    在中国,镜子是以青铜镜为主,公元前2000年已经出现,取代了更早之前以水照影的“鉴”这种铜器。汉魏时期铜镜逐渐流行,并拥有中国镜的独特风格,即圆形带凸缘、背面有饰纹或铭文、背中央有半圆形钮以安放镜子。明代由西洋传入玻璃镜,清代乾隆皇帝在位时玻璃镜逐渐普及。

    在以上所有的镜子文化中,“穿过镜子”只是传奇小说里出现的桥段,跟现实生活无关。

    那么,那影子说的,究竟是什么?

    在巨大的惶惑中,林轩转身,看见营地里的帐篷以及帐篷里透出的灯光。他向着光明走,很快就摆脱了迷雾。

    当他走到帐篷门口时,骤然看见萨曼莎躺在睡袋里,侧着身子沉睡。在帐篷的另一边,则有另一个人躺着。

    “那个……岂不是……我自己?”他恍惚觉得腰酸脚软,一跤跌倒,从南柯一梦中醒来。

    林轩从梦中醒来,发觉刚刚漫山遍野的人、像父亲一样的影子都只是梦。

    “哪里有镜子?梦中人的话能够当真吗?”林轩困惑地想。

    “你醒了?”对面的萨曼莎翻了个身,轻轻问。

    她裹在鸭绒睡袋里,只露出半边脸,眸子深幽,在昏暗灯光下熠熠生辉。

    “是,醒了。”林轩这一次确信是身处现实之中。

    “我听你一直在说‘镜子’这个词,梦里发生了什么?”萨曼莎问。

    林轩摇摇头:“忘记了,可能只是一个怪梦。”

    忽然,外面传来田梦的声音,背诵的仍然是那部《心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我听到有田梦的声音。”林轩说。

    那声音像极了田梦,又向四周散射。

    那声音初时极近,慢慢远去,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殊为奇怪。

    “是吗?”萨曼莎坐起来,侧耳倾听。

    那声音又重复响着:“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在修行者看来,经文是需要反复诵读的,比之古代教育家所言的“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更用功努力,在几万遍诵读与抄录中,参悟经文的要义。

    “是田梦?”林轩一下子站起来。

    “不要动,那声音似乎也要冻住了。”萨曼莎淡淡地说。

第一百六十三章 被冷冻的声音

    林轩凝神细听,外面那诵经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冷硬,每一个字出口,都仿佛带着寒彻骨髓的冷气。

    就在萨曼莎说完那句话不久,诵经声就随着冰雹散碎落地,一个音节碎为八瓣,向四面八方飞去。

    “原来,声音也是可以被冻住的。”林轩长叹。

    “没错。”萨曼莎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得了重度感冒一样,“声音是可以被冻住的,俄罗斯的科学家甚至能画出声波曲线,将一个音节由冰冻至跌落粉碎的过程完全描述出来。声音如同气体,是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的,当它与雾气结合时,就会被慢慢冻结,成为有形的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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