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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大清帝女-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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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世宁先给自己缠了一个“铅笔”,他铺开宣纸(这个是公主府预备的),用寿山石镇纸压住不平真的宣纸边角,然后用一口颇具意大利母语风格的汉语开口说话:“好的,我先来师范一下,从最简单的开始画起。”——他指了指湖面上飞架而过的汉白玉九孔桥,然后刷刷飞快落笔。

    郎世宁画得非常快,勾勒线条也非常流畅,不过一刻钟功夫,那石桥便被明晰得描摹在了宣纸上。

    熙儿看在眼里,眼睛瞪得老大。他不是没看过作画快的,可那些都是写意水墨画,都是粗粗几笔,从不求形似。可眼前宣纸上汉白玉石桥,虽然只有单调的黑色,但却一笔一线,极为精细。

    宜萱此事正侧坐在游廊的栏杆上,含笑望着水榭。这后花园大多遗留自温恪公主府时的景象,尤以湖畔一带楼阁山水,最是美妙。苏式彩画的游廊联通湖畔的水榭、亭子与石画舫,整整绕湖一圈,一圈走下来,既欣赏了风景,又不会被太阳晒到,的确是极好的。

    走出游廊,正对着的便是一座用太湖石堆砌出的假山,高丈许,间以罗汉松、湘妃竹,倒是别有一股江南山水的韵味。这座公主府。对宜萱而言,新鲜劲儿还没过呢。

    四下闲闲饶了半圈,才又回到熙儿学素描的水榭旁。水榭东侧有两株硕大参天的红枫树,这个季节又恰好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时节,这两株枫树,倒是成了后花园里最鲜艳醒目的标志了。

    红珊瑚色的枫叶,在秋风中婆娑作响,偶尔有一片两片的鲜艳红叶飘飘洒洒,蹁跹着落在湖面上。引来湖水中的锦鲤追逐。这枫树,温恪公主在世的时候便有了,不知是多年分了。那粗大的树干,一人难以环抱,仰望着那层次分明的枝桠上的错落有致的红叶,阳光如细碎金箔洒在脸上。叫人有些迷离。

    恍惚间。只见玉簪凑近禀报道:“德二爷又来了。”

    宜萱眉心一蹙,好端端的好心情,全被不知所谓的人给搅扰了。

    宜萱抬手道:“罢了,叫他进来吧。”——还是早点跟他说清楚为好,否则纳喇星德万一真的天天跑来坐在门口等,也是个事儿。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便见一大一小两个,俱穿着无花纹的石青色袍褂。宜萱眉梢一挑。怎么滴,还买一送一了?

    纳喇星德这回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的——就是他和郑秋黛的儿子,萨弼。就是那个智力发育迟缓的小呆瓜。

    宜萱对这个小呆瓜,倒是没什么恶感,不过对他爹就着实嫌弃得跟见了苍蝇似的。

    纳喇星德侧脸望着亭中的盛熙,忍不住轻声问道:“公主,那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

    这句话,真的叫宜萱很反感,反感得心里发堵!可她却不得不承认,盛熙的确是纳喇星德的儿子。起码,血缘上,是毋庸置疑的。

    宜萱沉着脸色,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纳喇星德脸上突然浮现出浓浓愧色,“我已经问过别人了。”

    “什么?”宜萱不由一头雾水。

    纳喇星德顿了顿,道:“你不是不耐烦跟我解释,让我去问别人吗?我已经问过了,我也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们夫妻之间,为什么会如此疏离了。”

    宜萱吐出一口气,道:“既然知道了,那也好,省得我多费唇舌了!以后,你我还跟从前一样,各过个的,两不相干。”

    纳喇星德低头对萨弼道:“你去哥哥玩,阿玛和你额娘有话要说。”

    宜萱听在耳中,一万个不爽!虽然她不讨厌萨弼这个小呆瓜,可那不代表她愿意平白无故“喜当娘”了!!又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凭什么她要认个儿子?!她跟萨弼,一毛钱的血缘关系都木有好不好?!

    可是,偏偏这个时代的规则,就是小妾生的儿子,也是正室的儿子。这从法礼上来说,是无比正确的。所以宜萱虽然不爽,也只是撇撇嘴而已。

    萨弼仰头咧嘴嘿嘿笑了笑,他似乎是听懂了纳喇星德话,欢喜得点了点头,便哆哆哆飞快朝着水榭那边跑去。

    纳喇星德刚来,盛熙未曾发觉,但是身旁来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萨弼,他就不可能不察觉了。盛熙下意识地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你怎么来了?”

    萨弼流着口水咯咯笑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唤了一声“哥啊……哥”。

    盛熙拧眉道:“我在画画,别来烦我!”

    而纳喇星德已经快步进了游廊中,面对面望着宜萱,他道:“公主,我们毕竟有儿子,真的非要这般形同陌路吗?”

    形同陌路?不得不说,这个形容,着实太客气了些。她跟纳喇星德哪里是形同陌路,分明是视若仇寇好不好?

    宜萱冷冷道:“形同陌路又如何?没有你,我一样过得很好!反而你一出现,我反倒觉得不痛快!”——且看着富丽堂皇的公主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伺候她的奴才,她的日子,逍遥快活着呢!

    纳喇星德问道:“那熙儿呢?公主当真不为他考虑?”

    宜萱眉毛一蹙,微微沉吟了片刻,且不说熙儿对纳喇星德根本没多少亲情可言,就算有,宜萱也不可能接受一个自己厌恶无比男人。于是,便挥了挥衣袖道,“少拿熙儿来说事儿!这些年,你对熙儿,也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应有的义务!”

    纳喇星德急忙道:“所以我才想弥补,我想弥补这些年对你和熙儿的亏欠……”

    “不必了!”宜萱冷淡地道,“你若真想弥补,就离本宫和熙儿远点!有你这个额附,是本宫是耻辱!有你这个父亲,同样也是熙儿的耻辱!!”

    宜萱这话,不啻是打脸了。如此刻薄的言语,若换了从前的纳喇星德,只怕早就张牙舞爪动起手来了。可此刻的纳喇星德却低垂下了脑袋,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可惜,他的模样再可怜,也引不起宜萱半分怜悯。且不说她心有所属,就算心无旁人,她也不可能接受纳喇星德!

    “额娘!我要去更衣,呆会儿再回来!”盛熙突然跑进游廊,小脸蛋上满是不耐烦之色。

    宜萱突然有些疑惑,从前熙儿对萨弼不是挺和善的吗?怎么现在却满是厌恶?唉,小孩子啊,性子真是没个定性,一天一个变,宜萱如是想着,便对他挥了挥手,随他尿遁去吧。反正她很快就会打发纳喇星德走人。

    可这个时候,纳喇星德突然快步走到盛熙跟前,他弯腰,满是惊喜地看着盛熙,道:“熙儿?我、我是你阿玛呀!”

    盛熙脸上的厌恶之色瞬间又更浓了几分,他已经放弃了用这个血缘上的阿玛来抵抗那个“三叔”的计划,自然眼前之人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盛熙又对这个“阿玛”半分好感也无,故而也懒得给半分好脸色,他道:“你是我阿玛?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阿玛?!”

    纳喇星德脸色有点僵,“熙儿……”

    “熙儿!”宜萱唤了一声,以教导的口吻道:“不可以对客人这么没礼貌。”

    一句“客人”,无疑是再告诉纳喇星德,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宜萱可不会因为他“失忆”了,就对纳喇星德有半分宽容。

    盛熙忙冲宜萱笑了笑,“额娘,我知道了。”

    宜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画师郎世宁也走了过来,他看到陌生面孔,便忍不住问:“公主殿下,这位贵客是——”

    纳喇星德急忙道:“我不是客人,我是怀恪公主的丈夫,我是额附!”(未完待续。。)

    ps:  第二更

二百三十三、傻子天才

    郎世宁可不晓得宜萱和纳喇星德的龃龉,他一听是“额附”,急忙便躬身行礼,恭恭敬敬道:“额附爷,您好!我是教导令公子的作画的画师郎世宁。”

    纳喇星德微笑道:“有劳先生悉心教导小儿了。”——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谢师了。

    宜萱看在眼中,一万个不爽。

    纳喇星德又问:“熙儿学得如何了?”

    郎世宁笑呵呵道:“今天才刚刚开始而已,不过我觉得小公子很聪明,也很有慧根,一定能学好的。”

    纳喇星德展颜笑呵呵客气道:“先生过奖了!小儿打小是被他额娘宠溺着长大的,难免有些任性,还请先生多多包涵才是。”

    郎世宁微微弯身,道:“您太客气了。”

    盛熙耷拉着脸,走到游廊中,他扯着宜萱的袖子,低低唤道:“额娘……”

    宜萱反手抓着熙儿沾染了石墨乌黑的小手,便拉着他去前头作画的水榭,嘴上道:“你只管好好学素描,其他的额娘自会处理。”嘴上淡淡说着,便飘然从纳喇星德身旁经过。

    水榭中,萨弼站在石桌跟前,小手和胖乎乎的脸蛋上满是乌黑的痕迹,他咧嘴呵呵笑着,像只小花猫。

    当盛熙看到萨弼手里握着他的石墨“铅笔”,顿时恼怒了,他快步上前,连连跺脚:“谁让你碰我的东西的!!”

    萨弼依旧呵呵傻笑着,“哥、哥。画好了。”

    盛熙不由撇脸去瞧,看到那宣纸上已然成型的汉白玉九孔桥,瞬间有些傻眼。

    “这是你画的?”宜萱看着那和郎世宁所画出的示范图足足有七八成相似的素描画。脸上也是难掩惊讶之色。

    萨弼仰着脏兮兮的小胖脸,笑得很是开心。

    自打纳喇星德“失忆”之后,似乎就粘上了公主府。他自是千万个道歉,一副想尽办法想要和宜萱“重归于好”,来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宜萱也烦得不行。

    可偏偏。纳喇星德打着带萨弼来学画的借口——那日萨弼在水榭中表现出来的素描天分,让郎世宁都赞叹不已。也因此,这点被纳喇星德充分利用了。这个时候。西洋画师可自由在行宫才有几只,寻常勋贵人家,想要聘请个西洋画老师几乎是不可能的。

    萨弼倒是乖巧,可他爹着实太招人嫌弃了。宜萱着实不耐烦应对这个不知道哪根筋又犯抽了的纳喇星德。若是不见他。他就门口蹲着。让他进来,宜萱又着实烦躁。最后还是玉簪替他想了个好法子……

    勇毅候府,花园南侧的一个小院中,床榻上的女人病得如一具苟延残喘的枯骨,她的脸上死气淤积,连呼吸喘气都变得吃力无比。

    子文的声音在这个女人垂暮般的喘息声中飘飘荡荡响起:“一早就说好了的公平交易,是你三番五次不遵守约定。”

    床榻上的是子文名义上的妻子、端亲王弘时嫡福晋的的庶妹——董鄂晴兰。她努力张了张嘴吧,艰难地发出支吾声。

    子文抬手道:“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说了。反正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说话。应该也是极难的了。今年的冬天……想必你是过不去了。”

    锦衾中滑出一个枯瘦如柴的手臂,那上头隐隐透着青灰色的血管,更透着衰败的气息。

    子文以平淡的语气对她道:“看在你快死了的份儿上,我不会为难你哥哥。”

    董鄂晴兰的眼角,渐渐积蓄出一滴苦涩的泪珠,浑浊而冰凉。

    子文轻轻对她道:“我们不是婚前就谈好条件了吗,你做我名义上的妻子,我给你充足的报酬,这很公平。可为什么,婚后第二天,你便贪心想要鱼与熊掌二者兼得呢?”——婚后的第二日,董鄂晴兰便跑去萱儿跟前,刺激她、试探她,想要试探萱儿究竟是否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董鄂晴兰已经说不出话,她合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是准备等待死亡降临了。

    子文看着支摘窗外那飘零的第一片雪花,冰冷的寒风灌入室内,床榻上的董鄂晴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子文起身,走到窗户跟前,将支摘窗合上,又淡淡道:“大约你是自恃美貌,觉得可以凭借自己的姿色,早晚会和我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大约你看到大多数男人,都抵御不住美色的诱惑,所以也觉得我也是如此?”

    子文轻轻笑了笑,“我原本看中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现在才晓得,越是聪明的女人越是爱自恃聪明,也因为自恃,所以总做蠢事。”

    子文立在床榻跟前,看着浑身气息衰弱不堪的董鄂晴兰,轻轻道:“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的先天不足之症,其实是可以治好的。”

    话刚落音,董鄂晴兰嗖地睁开了浑浊的眼睛,那布满血丝的瞳仁中难掩惊愕之色。

    子文微笑道:“原本打算,你若是识趣地遵守约定,我便治好你的不足之症。只是,很可惜,你没有。”

    董鄂晴兰嘴里发出“呃、呃”声响,“不、不……我……不想,不想死。”

    子文语气轻柔地道:“不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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