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君-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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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琰手指颤了颤,依旧沉默,只是那黑色的眸子愈发深沉了。
“修之,咱们裴家早在当初离开太原时,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命运,如今更是不成功便成仁。”
老侯爷的话让得裴瑾琰心中动了动,道:“祖父想要孙儿如何做?”
看着裴家唯一的独苗,老侯爷叹了口气,“这一关也许是满盘皆输,作为唯一继承人,修之,选个成婚的人吧,为裴家留下血脉,这样就算他日真的……也好过没有血脉延续。”
裴瑾琰抬起头来,看着自家已经头发花白的祖父,神色复杂。最终,他还是选择起身跪了下去。
“祖父,孙儿不孝,”他磕头,“孙儿已有心仪之人,纵然此时不得相守,可孙儿非她不可!”
裴老侯爷身子一僵,沉默了会儿,道:“是陆家的姑娘吧?”
“是!”他没有否认。
“你可知你们的处境,对立的两方根本不可能。”
若是真的让这两家结亲了,要么是陆镇元准备牺牲这个女儿了,要么是皇帝准备牺牲陆镇元了。
可谁都知道以陆镇元那人的性子,就是牺牲唯一的儿子也不会牺牲这个宝贝闺女。
而后者更加不可能,那可是皇帝为二皇子留下的左右手。
综上所诉,如果想要两家结亲,除非太子登上皇位,这是唯一的道路。
但是,这个可能太低了。
裴瑾琰显然也明白,所以……
“孙儿还是想试试,即便是对立。”
“你当真决定如此?”
“是,孙儿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裴老侯爷疲惫地闭上眼,“罢了,我老了,既然你如此执着,那我这个做祖父的,也只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了。”
“多谢祖父!”裴瑾琰低声说道,如玉的面庞依旧冷漠,可眼中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些温度,全都来自一个人!
裴老侯爷看着自家的孙子,心中不免疼惜又愧疚。
小小年纪便让他沾染了这些权利与黑暗不说,如今又要将一切的重担都交给他,实在是他这个做长辈的不是。
不过,若是裴家真的走向覆灭,以陆家姑娘与自家孙儿的交情,但愿能够保住他。
即便是要他这个老人家豁出老脸去求,也是可以的。
裴瑾琰不知自家祖父所想,从书房出来后,他的心是一半沉静一半激荡的。
他想,他需要做些什么,于是,他拉出了多年的好友萧墨。
在别院里,两人各自坐在矮几前任由酒香四溢,熏得人更加迷醉。
“……所以,你叫我出来是为了帮你如何搞定陆苒珺?”萧墨睨着他,面上明晃晃地写着鄙视。
对此,裴瑾琰依旧淡定,抬手斟了满杯,道:“你想多了,只是拉你出来解闷罢了。”
“什么?”
“况且,我与她还不到时候。”
萧墨在听到他说完的话后,冷哼一声,“再如何她也是陆家人,也是皇帝那边的人,对你们裴家威胁可不小。”
当然,像他的话就没问题了,谁叫自家父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呢!又从来不掺和朝政,若是裴瑾琰与他的身份换上一换,要娶陆苒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惜,身份就是他们无法横跨的沟壑。
裴瑾琰不甚在意地看了他一眼。
“我晓得你的意思,只是,人都有执着的人或事,碰到了就逃不了,并且甘之如饴,你应该不陌生的。”
萧墨难得的沉默了下去,径自将酒饮尽,然后叹了口气。
“你说,明知她们母女有问题,我却还是不可自拔地……”他顿了顿说道:“注意着她,这恐怕不是个好现象吧!”
女人于他来说向来都是可有可无,兴趣来了玩上一玩,兴趣没了就扔在一边。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寡情的人来着,可,那大抵是从前真的还未碰见能够让他执着的人吧!
如今遇到了,他却陷入挣扎中了,真是讽刺。
“即便有问题又如何,以你的手段,想要束缚住一个人还怕做不到么!”
“啊,似乎是这样呢!”
可他不想束缚她,他觉得,以她聪慧只怕也早就知晓自己怀疑她们了吧!
“陆家你可要盯紧了,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只要触动皇室根基,我是不会过问太多的。”
反正二皇子与太子谁当皇帝,于他们贤王府来说都一样。
裴瑾琰没有回答,垂下去的眼眸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遮阳西下,萧墨才拖着一身酒气离开别院。
马车路过街上的一家医馆,他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叫了停。
里头,刚诊完一个病人,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的钟陌颜抬头不经意间看了眼门边,那里,一袭红袍映入了眼帘。
耳边连道谢的病人的话都缥缈了几分,只记得收了诊金。
不过片刻,她便又回过神来,微微福了福,“世子爷!”
靠在门边,萧墨双手抱胸,眯着那双让无数女子心动不已的桃花眼,灿烂一笑:“在下喝多了,陌颜姑娘可否借个地儿让我歇息会儿?”
第323章 嘲弄
钟陌颜看着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确实让她闻到了不淡的酒味儿,不过若说是喝多了,只怕还差得远。
“世子爷请便。”她说道,转身想要去柜台后坐着,可想了想,还是朝着药柜走去,拿了份解酒药。
看着她的动作,进了门的萧墨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这个是解酒药,世子可斟酌再食。”
不等她反应,萧墨伸手接了过去,打开药瓶倒出散发着清凉香味儿的药丸就扔到了嘴里。
见此,钟陌颜神色微动,回到柜台后坐下不再看他。
说是让他自便还真是,柜台后的人自坐下后便专心看着手中的药典。
萧墨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正值春季,外头阳光灿烂,街道更是热闹,与医馆里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陌颜余光瞥了眼站在门外的两个护卫,抿了抿唇。
“钟夫人不在吗?今儿个医馆就你一人?”
“母亲进宫请脉了。”
“喔,我倒是忘了。”
萧墨笑了笑,一只手撑着脑袋,目光缠绕在她身上,眸色浅浅。
察觉到他的目光,陌颜身子僵了僵,随即装作无事地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
两人不曾再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墨才收回目光,遮下了眸子里的一抹复杂,起身告辞。
“世子慢走!”简单的一句话,让得萧墨有些微恼,他尚未踏出门的脚步停住,侧首道:“陌颜姑娘真是好定力。”
这话不乏有嘲弄之意,钟陌颜面色不变,任由门口之人冷哼离去。
直到听见马蹄声响起,她才抬起头,褐色的眸子里一片迷茫。
跟在自家母亲身边,许多事还是知道些的,萧墨此人决不能靠近,否则只会毁了大计。
宫里,钟大夫凝神诊脉,过了许久,才收回手看着面前尚且年幼却冷漠异常的太子,“殿下这段日子看来是好些了,待到下月民妇再将重新配好的药递进来,在此之前还望殿下继续如此,不可大动喜怒。”
萧泽绷着一张清瘦的脸,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敢!”
“钟大夫前阵子去过陆家吧?”萧泽问道:“见过陆四小姐吗?”
“是,民妇见过。”
听她这么说,萧泽脸上终于不再绷着,“她还好吗?不,她应该很好才是。”
钟大夫没有说话,虽不知晓他与陆苒珺的事,但也不是什么没眼色的。
以太子的口气来看,他与陆苒珺恐怕是私交不错的。
“你可否帮我带个话?”萧泽的声音响起,钟大夫回过神,立即低头,“请殿下吩咐。”
萧泽想了想,道:“就说三日后,老地方见。”
钟大夫应承下来,“是,殿下。”
直到出宫,她也未曾见到过皇帝,更别提打听他身子的事。
只是敏感如她,还是察觉到了宫里颇为压抑的气氛。
这件事看来有必要禀报给老夫人知晓才是。
侯府内,得知萧泽要出宫的消息的裴瑾琰自然是不赞同,这个时候太子贸然出宫实在不妥当,要知道,盼着他立即死的人大有人在。
可一看到递给他的纸笺上充满恳求的字眼儿,他又犹豫了。
这般处处限制着他,怕是太痛苦了吧!
同样得到消息的陆苒珺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钟陌颜,道:“太子的身子还好吗,这样出宫真的没问题吗?”
陌颜低头,“母亲说太子身子无碍,这个日子多出去走动也好。”
“我知道了,届时还要劳烦你在一旁看着了。”
“是……”
陆苒珺看着钟陌颜离去,起身去了书房,案上除了摆着笔墨纸砚、书籍之外,还有一只埙。
方才的试探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太子的身子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钟氏母女又在隐瞒什么。
叹了口气,她将手中的东西收走,在约定之日,带去了常去的别院。
裴瑾琰比她要迟些到来,带着身着便装的太子与跟在身后的陌颜。
比上次见着,太子倒是没变多少,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身子也比同龄的孩子瘦弱。
至少连陆骏德都比他看着结实了。
“可是让我好等,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陆苒珺笑着,手中还有一支折下的桃花。
不仅如此,矮几上也摆着插着桃花的美人瓶。
裴瑾琰啧了声,辣手摧花。
萧泽眸子亮晶晶地盯着陆苒珺,那支桃花在她手里衬得她愈发肌肤如雪,粉嫩娇俏,“陆姐姐,这桃花果真最是配你。”
“是吗?”陆苒珺好笑道:“有些日子不见,殿下的嘴越来越甜了。”
萧泽腼腆地挠了挠脑袋,“我是说真的,头一回见着姐姐就是在永安伯家,那日桃花宴,姐姐可还记得?”
陆苒珺愣了下,笑道:“是那日啊,自然是记得的。”
她为了躲避彭希瑞而闯入了那方远远隔离众人的地方,从而碰见了这两个人。
现在想起来,真是奇妙。
似是有所同感般,在她朝着对面的人望去时,那人也在望着她。
移开眼,陆苒珺弯着眉眼与萧泽说起话来。
“……宫里太无趣了,母后又整日吃斋念佛,六弟七弟也从不与我玩耍,着实无趣的很。”
“殿下辛苦了,可惜我们在宫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陆姐姐能见我就很好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前不久商议的婚事都取消了,只怕现在敢接近我的,也只有你们了,哦,还有萧墨哥哥。”
陌颜看了眼他眉开眼笑的模样,与平日里的冷漠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就是在这些时候才会透露出真正的性子么!
看来,陆苒珺对太子的影响的确不浅。
“殿下休要妄自菲薄。”裴瑾琰低沉的声音传来,“总有一日,这些都不会再存在,在此之前,殿下只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就够了。”
萧泽不在意地笑了笑,目中还有些讽刺。
一个活不了多少年的太子,还有何用,即便真的做了帝王,又能留下什么呢!
“表哥无需担忧,我都省得的,”萧泽扬起嘴角看着天际,“可惜了,这样大好的天儿,不能出去踏青。”
他能出宫已是冒险,若是再像旁人一般地出去踏青游玩,恐怕京都就要乱了。
第324章 心冷
陆苒珺心中不忍,在她看来,现在的太子就犹如牢笼里的鸟,被层层束缚不说,也在消耗他的生命。
没有说话,她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埙来,放在唇边。
低沉却欢快的曲调从埙中逸出,萧泽眨了眨眼,回头看了下自己的表哥,裴瑾琰扬起一抹笑意,正揉着他的脑袋。
不多时,有叽叽喳喳的麻雀落到了院子里,萧泽眸子一亮,立即拿了块几上的零嘴掰碎了扔出去。
许是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那几只麻雀才落了下来,试探地过去叼了口,再然后便是叽叽喳喳地求喂了。
埙声依旧响着,陆苒珺偶尔瞥了眼裴瑾琰,只见他眸子里正对她诉说着谢意。
挑了挑眉,她不再看他。
无需道谢,因为这也是她欠这个孩子的。明明有着尊贵的身份,最后却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二皇子得逞。
曲子停下,几只麻雀依旧未离开,似是对这些可口的果子格外地喜欢,也不怕生,甚至有只跳到了他们的几上。
萧泽自是欢喜地“伺候”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