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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灼华年-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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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楸,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一直以为它唤做秋天的秋。”苏梓琴轻柔的目光抚过楸楸全身,露出些许复杂的神情:“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不晓得我前世怎么下得去手,便那么狠心抛进了池塘里。”

    有时候一眨眼便是沧海桑田,两个势同水火的人没想到能有这么心平气和的一天。苏梓琴心愿达成,心满意足立起身来。

    陶灼华平静地跟苏梓琴告别,瞧着她与琥珀的身影消失在叠翠园一片蔓蔓绿芜中,不觉倚着阑干无力地坐下。

    夜风盈面,有茯苓在自己耳边担忧地呼唤,然后是娟娘细碎的脚步,却被无限放大了多少倍,像一记记钟鼓敲在自己心上,简直震耳欲聋。

    她被两人小心搀起,却牢牢将楸楸抱在怀里,机械地往房中走去。陶灼华感觉自己脸上一直挂着丝笑意,好似还对娟娘笑着说了声没事,再轻轻掩了门,要她们各自去休息。

    想是十岁的身子太过稚嫩,不过两杯花雕便有深重的醉意。夜阑人静,陶灼华擦着怎么擦也擦不净的泪水,跌跌撞撞跌跪在了菩萨前。

    愧对何子岑、愧对陶雨浓、愧对被瑞安长公主诛杀的陶家人。

    苏梓琴最后那几句话,似希冀,又似是梦魇,依然在耳边飘荡:“陶灼华,你前世真是傻,你与何子岑伉俪情深,天下皆知,瑞安长公主又怎会放心用你拿回来的东西?那不过是打马虎眼,别有用心而已。”

    泪雨滂沱,又是扑天盖地。

    那些个以为永远不法洗刷的罪过,四十年间成为压倒她的桎梏,如今却忽然从苏梓琴口中听到了别样的故事,陶灼华紧咬着嘴唇,无边的热泪将枕头漉湿。

    “子岑、子岑,你听到了么?根本不是我害得你亡国”,陶灼华在心间拼命地呼唤,想到那一夜在水中与自己深情相拥的男子,热泪又是盈眶。

    何子岑与陶雨浓的面容不时在眼前交织,成了一阕哀怨的离殇。一个是深爱着自己的夫君、一个是无怨无尤的弟弟,两个人以不同的方式,都想要将活着的契机留给自己,她的确受之有愧。

    趴在脚踏上的楸楸听着陶灼华声声呜咽,也跟着发出不安的呜呜声,挪动着幼小的身躯立起身来,将前爪搭上榻边,担忧地望着主人。

    深夜的叠翠园里,秋月银辉洒在寂寞的秋千架上,硕大的银色蝴蝶结迎风飞舞,陶灼华几乎彻夜不眠,思绪一直在前世与今生之间穿梭。

    这一夜的芙蓉洲里也并不消停,瑞安长公主再次召见了苏世贤,还备了几杯薄酒,算做替他践行。

    苏世贤面上被杯盏所划的疤痕已然黯淡,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去提当日那尴尬的一幕,只亲亲热热推杯换盏。瑞安长公主着了大红遍地金的寝衣,上头开满了娇艳的芙蓉,暗香浮动间若不就着灯影细看,依然如二八年华一般。

    两人春风一度,瑞安长公主拿长指甲划拉着苏世贤的胸膛,娇娇软软嘱咐道:“待上了路便由不得她,你瞅着莫叫她与礼部的人多说话,省得路上不消停。待你离开大阮之际,便拿实话跟她挑明。再告诉她陶家人早落到了我的手上,让她投鼠忌器,不敢不听话。”

    苏世贤自然满口答应,想起陶灼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起自己在陶婉如坟前发下的重誓,心间分明一痛,却又被更多的东西掩盖,些许的恻隐之心转眼便无影无踪。

    芙蓉洲里虽然软玉温香在怀,苏世贤只要一想起夜夜不停的笙歌,想起豢养在后头暖阁的俊美少年,心上便似嚼了枚青梅子般的酸涩。

 第七十六章 辞行

    几杯酒熏然入腹,瑞安长公主卸去晚妆,乌云低亸间十分动人。

    苏世贤瞧得对方眉眼盈盈,双眸似剪剪秋水融光,不由怦然心动。他命人撤去残席,便亲手去笼甜香,想要早早与瑞安长公主共赴巫山。

    偏是长公主兴致不在此处,命费嬷嬷传了两个少年来吹箫。芙蓉洲的箫声都不够清越扶摇,多的是旖旎婉转的滋味,吹曲与听曲的人都是眉目轻佻。

    苏世贤眼前轰然发黑,心内五味陈杂,只觉得一顶巨大的绿帽兜头盖脸,颇有泰山压顶之势。他涵养再好也受不得,松开了握着瑞安长公主的手,假托还有些出行的文书要理,第一次主动从芙蓉洲告辞出来。

    瑞安长公主自然瞧得他眼间的愤懑,又怎将这吃软饭的丈夫放在眼里?

    反正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正乐得一个人清闲自在。见苏世贤大踏步出门,瑞安长公主只是不屑一笑,招手唤了吹箫的少年郎身边来坐,再命他宽去外衣,这便柔若无骨地偎在对方怀里,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九月十六,陶灼华带着娟娘、茯苓、菖蒲与忍冬一同启程,收拾了大大小小的箱笼约有几十个,几乎将叠翠园里搬空。

    丫头婆子们晓得陶灼华此前来时并没有多少行装,隐约觉得不妥,报到费嬷嬷前头。费嬷嬷只顾着与忍冬话别,派了一秋与半夏过去查看。

    半夏上前陪了个笑脸,隐晦地询问了几句,陶灼华便不似往日一幅任人拿捏的好模样,她将头上发冠一摔,上头几粒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滚了一地。

    见众人立在面前一幅错愕的模样,陶灼华立在门口冷冷说道:“我还没有离开,你们便想来点验叠翠园的东西,可见眼里没有我这个陛下亲封的郡主。长公主殿下当日便曾说过,府里往后就算做我的家,我从自己家里拿两件心爱的玩意儿,需要你们几个奴婢的许可不成?”

    发冠勾着陶灼华的发丝,将她高高盘起的鬓发弄得乱了一缕,眼见得要误了起程的时辰,一秋与半夏叫苦不迭,哪里再敢纠缠着不放。

    一人忙忙陪着笑脸替陶灼华绾发,另一个匆忙将发冠捡起,眼见不能再戴,只得从正房里取了幅长公主不常用的东珠头面,这才算打发得陶灼华满意。

    昨夜里流的泪多,陶灼华起床时一双眼睛肿若胡桃,娟娘拿滚热的鸡蛋来敷了一会儿,又拿脂粉浅浅盖住,才不致那么引人注目。

    方才这一番闹腾,陶灼华脸色更添了铁青,她不顾一秋与半夏的催促,又重新回房理妆,再挑了些胭脂膏子晕在两颊,这才接了茯苓递来的斗沙色宝瓶纹妆花斗篷,到正房跟瑞安长公主告别。

    苏梓琴也在坐,她巧笑嫣然,明眸一片璀璨,浑然不见昨日的悲恸。陶灼华进来时,她正倚在瑞安长公主身畔说笑,瞧着一幅母女情深的模样。只瞅着无人注意时,她眼睛微眨,算做与陶灼华的默契。

    大功已然告成,瑞安长公主脸上便有了敷衍之色,不过例行公事般嘱咐了几句,到唤过菖蒲与忍冬,问她们可曾仔细打点了陶灼华的东西?

    忍冬忙着与家人辞行,何曾见陶灼华收拾了什么东西,到是菖蒲屈膝答道:“回禀殿下,灼华郡主该带去的东西一样不少,另拿了几件平日常用的物品。”

    瑞安长公主雍容笑道:“灼华到是长情人,既是用惯了,便带着走吧。”

    苏世贤坐在一旁,也向瑞安长公主说了几句在家里多保重的话,又含笑嘱咐苏梓琴道:“课业莫要落下,父亲回来会考你,好生照顾你母亲,莫要惹她生气。”

    苏梓琴一一应下,先祝苏世贤一路顺风,又向陶灼华行礼道:“秋凉添衣,姐姐多多保重。”

    两下里似乎还有未尽之言,却又好象在昨夜说尽。苏梓琴微微沉吟,只浅浅笑道:“楸楸是太子殿下送与我的,如今随着姐姐,我很放心。”

    再次提到李隆寿,苏梓琴意在提醒陶灼华一定守好彼此的幸福。陶灼华微微点头,从茯苓怀里接过楸楸,示意她放心。

    似是知道将要远行,楸楸安静的俯在陶灼华怀里,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长公主素来讨厌小动物,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赶紧启程吧,莫要误了时辰。”再向苏世贤道:“国书早便递到了大阮,我交代你的话都记好了,早去早归。”

    苏世贤点头应允,见两个女儿并肩立在面前,亲厚远近立时分得清楚,心里的天平依然完全偏向苏梓琴,对陶灼华仅有的一丝恻隐只是昙花一现。

    想着昨日苏梓琴的泪水,再瞧瞧面前这清隽儒雅的男子,陶灼华心间浮起深深的讽刺。抛妻弃女、以为自己可以青云直上的那个人,终究笼不住瑞安长公主的野心,到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辈子拿苏梓琴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却不晓得长公主根本不曾为他生过孩子。陶灼华忽然很想知道,瑞安长公主架空李隆寿之后,又将苏世贤这名义上的夫君放在什么位置。两人貌合神离,苏世贤又怎能甘心?

    想来苏梓琴悬梁自尽时,苏世贤大约还活在人世,也不晓得这个男人最终是什么结局。陶灼华到有些懊悔自己四十年不闻世事,同处一片蓝天之下,听着苏梓琴的叙述却完全是天方夜谭的谜题。

    瞧着陶灼华眼睛略显红肿,到似是掉过泪的模样,瑞安长公主敷衍地笑道:“灼华,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是你的福气。如今有礼部的官员同行,还有你父亲一直伴着你,莫要哭哭啼啼做些小家子气,叫人瞧了嫌弃。”

    时至今日依然欲盖弥彰,妄图掩饰陶灼华根本不能回国的事实。

    陶灼华轻轻一笑,到显得有些离情依依。她认真说道:“殿下,灼华告辞了。若是我舅舅进了京,请您一定转告他在这里等我回来。”

 第七十七章 国书

    鸟声聒碎,花影横波,一缕金阳自薄阴的天空筛落,洒在正院里那架芙蓉花开的大插屏上,不多时又笼了片阴影。

    众人从正房移步,缓缓往院门的方向行去,便在院门前告辞。

    终于不用再面对瑞安长公主这般两面三刀之人,陶灼华微一屈膝便算是行礼,到与苏梓琴道了句珍重:“梓琴郡主,可惜你今次不能同行。大人说过会带我去爬三清山,再看看云中城,不晓得那是怎样的美景。你也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待我归来之后,咱们便同去青州府瞧瞧唐楸宋槐,我请你吃偶园街的素斋。”

    长公主听得莞尔,缓缓抚着新修剪的小拇指甲上那枚赤金红宝的护甲,哈哈笑道:“小小的青州府有什么看头,你们两个都是一幅天真无邪的样子。我明春去普陀山礼佛,到是可以带着梓琴同行。”

    苏梓琴勉强露出丝欢呼雀跃的神情,配合长公主许下的恩典,更多的却是关注陶灼华的话语。这字字句句分明是传递了陶灼华有意与她结盟的信息,不再拒她于千里,苏梓琴眸中霎时璨璨生辉,露出一弯新月般的笑容。

    依着她与李隆寿二人之力,绝对扳不动瑞安长公主的宫中的势力,若与陶灼华联手,瑞安长公主攘外安内,既要顾虑大裕又要顾虑大阮。将一心分做二用,必然多费功夫,到时候她们夫妇说不定才有条活路。

    一切都按着瑞安长公主的布署发展,眼看着陶灼华上了青绸翠幄的小轿,随在苏世贤的身后往垂花门行去,瑞安长公主又悄悄招手,唤过了队伍后头的忍冬,再细细密密嘱咐了几句,要她想法子拿捏住陶灼华。

    陶灼华取出荷包里的菱花镜,借着整理自己的仪容,透过轿子里掀起的后帘瞧见忍冬在瑞安长公主面前唯唯诺诺,不由露出犀利的冷笑。

    名为丫鬟,实则监视的成份更多些。前世里忍冬拿着鸡毛当令箭,便是这么个黄毛丫头便逼得自己手足无措,白白赔上茯苓的性命。今世命运的转轮重新起动,陶灼华势必也要替娟娘和茯苓讨一个公道。

    在垂花门前弃轿登车,陶灼华与娟娘和茯苓同乘。晓得旅途劳累,娟娘将特意备下的软底绣鞋替陶灼华换上,又将后座四个一年景的青碧色大迎枕抚平,要她倚上了去,再替她取出一床薄毯搭在膝间,这才指使着茯苓在车厢内固定上好矮几上摆下果碟与茶壶。

    来时细雨脉脉,去时秋雨潇潇。不知何时,小雨又从天际洒落,如烟如尘。

    车轮辘辘,碾过被斜风细雨打湿的青石板路,回望烟雨中的皇都,陶灼华并没有丝毫留恋,她倚在娟娘布置停当的后座上,安然阖上了双目,任由马路得得,轩窗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心里平静无限。

    大裕的国书早便递到了大阮,做为战败国自然低人一等,大裕今次赔偿的银两数量、带去的礼物,连同灼华郡主的名字,都写得详详尽尽。

    如今大阮的帝君是何子岑的父亲仁寿皇帝何昌平,仁寿皇帝捏着大裕的国书翻来覆去细瞧,深邃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狐疑。

    不单单这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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