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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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住在宫内,陶灼华有意叫苏梓琴又见了何子岚几回,苏梓琴拿现如今眼中的何子岚与前世记忆里放浪形骸的女子不断对比,终是难以确定是否为同一个人。
她犹犹豫豫地对陶灼华说道:“我只记得芙蓉洲间与她照面,对方身量极高。我自认不是小巧玲珑之辈,却须对她仰视。”
苏梓琴拿着李隆寿的身高与记忆里的何子岚相较,却骇然惊觉对方低头对她俯视之迹,那股子压迫的感觉尤为强烈。
她低低与陶灼华说道:“若瞧着模样,实在并无二致,可是前世那位六公主立在我面前时,却好似居高临下,平白高出许多。”
第四百一十三章 示好
明黄织锦的金丝鸾凤流苏华盖之下,两姐妹并肩而立,身高的比对一览无余。
苏梓琴与陶灼华都是身量高挑的女子,离着她们几步之遥,便是伴在德妃娘娘一侧的何子岚淡然伫立。
稍稍侧目便就能察觉,如今的何子岚已然十二三岁,个头比两个人略矮着半头。若说她身量未足,便是再长上一些,也不过只能比肩,又怎会给苏梓琴造成俯瞰的压力?
陶灼华听得精神一振,直觉瑞安红木缠枝软榻上那个必定不会是何子岚。她始终觉得许家兴许另有漏网之鱼,听了苏梓琴的话到更笃定自己的猜测。
她轻拍苏梓琴的肩膀,与她悄悄说道:“如此说来,我心里大略有数。回去叫瑞安瞧一瞧你这一趟大阮之行收获有多丰厚,她必定不后悔今次叫你出行。”
苏梓琴点头回应,亦以极低的声音说与她,叫她只等着瞧一出好戏。
淡淡的笑容之后却有深深的隐忧。旁的都不担心,陶灼华唯一牵念的还是母亲的坟冢。只认做姐妹二人依依稀别,她眼中满含着黯然低低与苏梓琴说话。
“瑞安的手难以伸到大阮皇城,便如同我对青州府同样鞭长莫及。本待求玄武前辈冒险出手,他却又不在京中。刘才人与小皇子的身份特殊,我不能再调动她们身畔的青龙与朱雀,只好系希望于你的李隆寿和那个渣人。若有什么消息,务必第一时间传递给我。”
苏梓琴轻握着对方的手郑重点头,示意陶灼华安心:“瑞安要先处理几个大营的事,一时难以将手伸进青州府。我们几个群策群力,便不信保不住夫人那一抔黄土。”
与陶灼华的心情不同,想起临来时苏世贤坚定的眼神,苏梓琴终是对这唤了十几年父亲的人充满了信心,选择相信他的承诺。
马车终于扬尘而去,明黄的华盖在料峭的寒风中渐渐消逝,陶灼华随着德妃娘娘步下城楼,对从前并无好感的苏梓琴竟然多了丝牵绊,亦对久未重归的青州府牵了些思念。
德妃娘娘瞧着身旁的女孩子明显有些心事,只认做她伤心与苏梓琴的分离,到猜不透两人何来哪些深厚的友情。只替她轻拢着被风拂起的丝发,德妃娘娘温淳笑道:“总归是相见有期,你们姐妹爱憎分明,都是有福的。本宫实在想不到你能与她姐妹情深,瞧你们这几日相处的模样,到真是让人唏嘘。”
细究两人的相处,亦不过陶灼华被苏世贤接入长公主府短短的几月时光。德妃早看得扑朔迷离,却聪明地不去探究。
明知陶灼华身上谜题重重,这位身后大裕皇后的女子与陶灼华一样叫人雾里看花。德妃不晓得她们对瑞安共同的仇恨从何而来,唯一坚信的便是她们姐妹此刻联手,想要同时搅动两国的风云。
身为人母,总是有些私心。德妃瞅着两姐妹联合出手打压谢贵妃,便等同共同帮助何子岑,望向陶灼华的目光便是无尽的慈爱与疼惜,总觉得这女孩儿其实是自己与儿子的贵人。
前前后后的总是不消停,有些话一直未寻到机会与陶灼华细说。回宫的路上德妃与陶灼华同乘一顶云凤暖轿,方才有空隙问道:“大年初一至善公主遣了人入宫拜年,她不好意思直接送东西给你,都放在长宁宫中,回头叫人给你拿去。”
陶灼华无奈笑道:“无功不受禄,至善公主几次三番,到叫我更不踏实。”
至善对陶灼华的态度前后大相径庭,无非都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从前只认做她是敌国质子,便对她百般轻慢。及至瞧到如今,孰是孰非大概有了定论,至善到懂得知错便改,并不一条路走到黑。
德妃握着陶灼华的手暖暖而笑:“她只是想问问你,三娘子早些时一直没有时间。如今过了年,大约能抽空来一趟大阮了吧?”
打从清平候夫人寻到先皇后的旧婢杨嬷嬷,先皇后之殇又有了新的说法。只为几个奴婢的口供扳不动谢贵妃,却早在至善的心中投下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她将杨嬷嬷荣养在府中,每日听杨嬷嬷讲些陈年旧事,重忆当年的点点滴滴,越发笃定先皇后是受谢贵妃所害。只恨自己当时年纪太小,却将豺狼认做善类。甚至连同早夭的兄长是如何离世,也显得扑朔迷离,至善有心一究到底。
不得不说,德妃此前那步棋走得极对,明知凭着秋香与杨嬷嬷扳不动谢贵妃,便先与至善通了气,替杨嬷嬷寻了处妥善的地方安置,不至于再遭谢贵妃的黑手。
至善出身皇家,听多了后宫争宠与夺嫡篡位,愈发开始铺下身子彻查当年旧事,此时甄三娘子能不能解开先皇后那头发与指甲的玄机,便就尤为重要。
此前陶灼华与德妃娘娘曾想请动甄三娘出手,托人将信送至玲珑山去,却恰逢甄三娘云游在外,并不在家中,这一耽搁便耽搁了下来。
此后年关将近,一路冰天雪地,甄三娘无法成行,日子便一拖再拖。后头甄三娘曾托人送信,曾许诺春暖花开时再来大阮,辨一辨这两样东西。
闻得德妃娘娘如此催促,陶灼华笑着同她说道:“请娘娘转告至善公主,三娘子曾有信来,说是今春必到。只是相隔久远,能不能从头发与指甲上瞧出些什么东西,灼华委实不敢打什么包票。”
德妃点着她眉心贴的梅花佃暖暖笑道:“你的顾虑忒多,其实至善没有那么跋扈,她不过是打小失了母后,行事有些乖张,其实本宫到喜欢她这般爱憎分明。”
一眼望去观之可亲的未必便是仁厚人,瞧着飞扬跋扈的也未必就是不讲道理。至善外表冷漠,不过是拿着坚硬的铠甲保护自己,掩饰一颗失母渐久冰凉冷硬的心灵。陶灼华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到不觉得对方有多么令人厌憎。
冰心玉壶,至善能在亡国时并不同流合污,便自有她的好处。
第四百一十四章 归国
苏梓琴走时寒冬料峭,回宫时正值桃花漫天,一树簇簇如火。
李隆寿听得佳人芳足踪,自是喜不自胜。他亲手折了几枝绯若红云的花枝,插入甜白瓷浮凸仕女听琴的掐丝珐琅瓶中,命人送去坤宁宫中,期待人面桃花两相映,好生叙一叙离情。
而此时的苏梓琴却并不在自己寝宫,她换下出门的衣裳,只来得及轻嗅了一下桃蕊的芬芳,尚未饮上一杯热茶,便就被瑞安急急传入御书房中。
瑞安冷眼瞧去,短短几月不见,苏梓琴面色晶莹剔透,宛若窗外一枝早绽的桃蕊,明艳处灼灼逼人,分分钟钟将自己比了下去,便难掩心中的厌恶。
苏梓琴发髻轻挽,显得有些慵懒,给瑞安行了礼便就坐上一旁的玫瑰椅。她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带着些娇慵说道:“人家方才回来,连头发都未梳好便接了母亲的传唤,是什么事这么急?”
瑞安自是想了解些大阮的近情,瞅着苏梓琴一幅不在意的样子,也只得故做亲昵地问道:“不过是许久不见,母亲有些想你。这一趟玩得可还痛快?”
苏梓琴手指有一搭无一搭轻敲着身畔的高几,露出几分百无聊懒的神情,闲闲答道:“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出去走走总比在家里痛快。”
娇媚的女娃儿身着十样锦百花盛开的交领对襟长褙子,领口缀着对翡翠玉兰花领扣,下头搭配一条玉簪白彩绣九幅湘裙,那聘聘婷婷的小模样无端添了娇媚。
不巧的是瑞安也着了件十样锦的云锦宫裙,绣着繁复的彩鸾腾云,比苏梓琴的更添华贵绮丽。母女二人撞衫,到底半老徐娘不及得青春二八,被脂粉精细雕琢的脸色不及清水芙蓉的冰肌,高下立时便分了出来。
瑞安心头火起,不怪自己平日净捡些与年龄不相称的鲜亮颜色,却迁怒于苏梓琴挑了与自己相似的衣衫,笑容背后便就浮出丝厌烦,不耐地问道:“可曾将母亲的话带给陶灼华?那丫头是如何说法?”
苏梓琴不去接瑞安的话茬,只拿手轻拽了一下裙裾,露出脚上青纻丝描金彩凤的丝履,却故意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冲瑞安说道:“母亲,那个稍后再说,您猜这一趟我将谁带了回来?”
费嬷嬷便立在瑞安的身后,听着苏梓琴说话,将脖子抻得老长。媳妇儿娘家的亲戚早便传回了音讯,听得好端端一个姑娘家成了疯子,费婆子一颗心如被油煎火烤,日夜盼望着苏梓琴能将人带回来再说。
瑞安却是轻掸了一下衣袖,闲闲吩咐道:“费嬷嬷,世贤此时应当尚未离宫,你去给他送个信儿,叫他稍后一同去乾清宫。梓琴今日方才回来,咱们一家人也该团聚团聚。”
直觉里便晓得苏梓琴带回的人该是忍冬,瑞安深知忍冬不给自己传讯必是出了问题。连谢贵妃都翻腾不出她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久,苏梓琴带回来的必定不是个齐全丫头。
只怕费嬷嬷听了想三想四,瑞安便想先瞧瞧那丫头的样子,再斟酌一下是下接灭口,还是发发善心将她送还回费家。
费嬷嬷俯首称是,对瑞安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直恨得心里连连咒骂。却也只得艰难地往外挪动脚步,寻思着回来再想个法子悄悄找苏梓琴打听。
瑞安想暂且揭过去,苏梓梓琴哪里肯叫她如意?只装出幅傻白甜的天真样子,先将费嬷嬷唤住:“嬷嬷稍待,先听完了本宫这几句话再去不迟。”
苏梓琴清脆的声音若庙宇檐铃,听在费嬷嬷耳中,一时恍若天籁。费嬷嬷慌忙回过头来冲苏梓琴行礼,连声音都微微发颤:“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瞅着老婆子仓皇无措的模样,到浑然忘记了当初是自己迫不及待将忍冬送去攀瑞安的高枝。苏梓琴故做无奈地叹口气,轻轻说道:“嬷嬷当完了差,也该快些回家瞧瞧。本宫已然将你的孙女儿带回,方才命人给她父母送了回去。”
费嬷嬷听了这句话,顾不得瑞安在场,冲着苏梓琴便扑通跪倒,眼泪刷刷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还请娘娘告诉老婆子,忍冬这丫头可是安然无恙?”
老婆子心存侥幸,只希望媳妇儿娘家人并不曾亲见忍冬,那疯子之说兴许有些谬误,带回的消息未必便真。她心里百转千回,到不知宣了多少句佛号,盼着如今忍冬既能随着苏梓琴回来,人也大约没有从前听说的那般严重。
苏梓琴目的已然达到,话也依旧半吐半露,只迟疑地笑道:“人依旧是好端端那个人,至于旁的,本宫不晓得该如何说,嬷嬷回去瞧瞧便就晓得。”
瞧着苏梓琴隐晦莫测的眼神,费嬷嬷心底沉沉。她不敢再问,只得爬起向瑞安告了罪,去给苏世贤传过话便即刻出宫。
待老婆子前脚离了宫,瑞安眸色沉郁地问道:“那丫头这一年多音讯全无,本宫还未曾追究她的责任,你将她弄回来做什么?还将费婆子吊得七荤八素。方才吞吞吐吐地是怎么个意思?那丫头是缺了胳膊还是断了腿?”
瑞安猜也能猜得忍冬早便出事,根本把她看做弃子,不愿再浪费无谓的功夫。见费嬷嬷那幅急切的样子,她反而怪罪苏梓琴未经她的许可便把人弄了回来,还自作主张送还给费家。
苏梓琴早将橄榄枝提前抛到费婆子手上,自然要完璧归赵还他们一个活生生的姑娘。至于瑞安的指责,她半分也不在意,却左右一顾,小声对瑞安说道:“实对母亲说,那丫头到是没缺胳膊少腿,只是脑筋不清不楚了,活脱脱便是个疯子。”
见苏梓琴煞有其事的那幅模样,瑞安真要怀疑她也犯了痴傻,恨恨拿食指点着她的额头道:“既是人已经傻了,你带个疯子回来做什么?”
“疯子也是咱们长公主府的疯子,岂容得陶欧灼华随意轻贱”,苏梓琴说得煞有其事,冲着瑞安邀功一般。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复生
果然一团烂泥扶不上墙,瑞安冷冷打量着面前华衣黑发、乌云堆叠的女子,越瞧越觉得苏梓琴浅薄至极,简直没了跟她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只淡淡问道:“行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