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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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锦,托兄长捎给母亲,又皱皱眉头指着两匹深紫的雪纺羽纱道:“这个送给嫂嫂吧,素日托她办事,可别厚此薄彼。”
姑嫂两人关系平日半咸不淡,宣平府夫人每每曲意逢迎,谢贵妃却往往颐气指使,仗着自己贵妃的身份,不将个候夫人放在眼中。今日肯送些东西,到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宣平候笑道:“如何想起来给你嫂嫂东西?”
谢贵妃扑哧笑道:“往后仰仗兄长的地方还多,莫叫嫂嫂在背后嘀咕。”
叶蓁蓁走在这兄妹二人后头,深知那两匹紫色羽纱只为颜色厚重,并不为谢贵妃所喜,这不过是顺手的人情。而谢贵妃这句言语与方才听到的事情相合,大约是她要拜托宣平候爷在宫外有什么行事。
第二百九十七章 狰狞
夜色阑珊,鸣蝉的聒噪渐渐停歇,湖畔已有蝥吟切切。
谢贵妃拿银匙子搅动着小厨房新端上来的蜜豆冰碗,委实没有多少胃口。她思之再三,依旧唤李嬷嬷进来,与她说道:“前日那个小丫头如今也该派上用场,你再去将她传来,听听青莲宫有什么动静。”
一回生、两回熟,秋香闻得谢贵妃传召,已然不似前次那般忐忑。她甚至开了铜锁打开自己存放银钱的匣子,将前次谢贵妃赏的红宝金戒在中指上戴了一戴,才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这才揣着些念想匆匆出宫。
依然是穿过那道明珠曳地的水晶珠帘,秋香再次跪在了谢贵妃的面前。
谢贵妃温和地虚扶了她一把,还要李嬷嬷给她取了块新制的马蹄凉糕,这才和颜悦色地问她青莲宫里陶灼华如今有什么动静。
但凡陶灼华出宫,都是和子安排人预备马车,并不避讳青莲宫的人。
做为粗使丫头的秋香只要暗暗留意,自然都能瞧在眼中。她认认真真回道:“郡主因着手上有长宁宫赐下的牌子,出入宫闱方便,这段日子连着出去了几次,回来时都十分高兴。奴婢大着胆子问了旁人,晓得她每次都是去往陶府。”
“你可晓得她回陶府去做什么?”谢贵妃一只手搭着炕桌上的萱草樱穗小枕头,由着一旁的宫婢将兑了明矾的凤仙花汁子染上指甲,颇感兴趣地问道。
秋香脆生生答道:“奴婢也装做好奇问过几句,和子总管说是郡主的舅舅前几日又下西洋,她这是忙着给舅舅送行,自然回陶府多些。”
果然是与陶超然脱不开的关系,只不晓得陶超然既与阿里木成就了大业,正是该下家人静享平安的时候,又如何舍得撇下家人再走上两三年?
谢贵妃便端详着刚刚涂好的指甲,佯做无心地问道:“陶灼华便没提过,她舅舅才刚回来,为何急急忙忙便下西洋?这一趟要走多早晚的时间?”
秋香羞愧地低下头去,呢诺着答道:“奴婢不晓得,和子总管也没有说过。”
情知一个粗使的丫头口中问出这许多,已然出乎自己的预料,谢贵妃不指望秋香那里还有什么要紧的消息。
谢贵妃微微沉吟间,依旧敷衍道:“今次你又立了功,本宫都记在心里。回去好好当差,本宫必然不会亏待。正好说与你一声,本宫已然命人将你兄弟送进了府学,比你家门前的那家私塾强了百倍。”
正头香主露了两次面,每回都是欲言又止,今次又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恩典,便是秋香再少不更事,欢喜间也添了些惶惶不安,直觉事情并不是自己相像的那么简单,生怕自己是卷入了什么漩涡。
望着指上染了鲜红蔻丹、依然那么金尊玉贵的谢贵妃,秋香心间无端添了些忐忑,她深深叩头道:“能得贵妃娘娘垂怜,是奴婢与兄弟几世修来的福气。这样的恩情奴婢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报答,还请娘娘明示。”
小丫头到不似自己相像的那般蠢笨,见她一脸惶恐,谢贵妃不觉笑道:“好丫头,到懂得知恩图报。你回去好生当差,若需要你做什么,李嬷嬷自会寻你。”
一次两次,来长春宫传话,秋香深知自己这行径已然是背主。若长久下去,被青莲宫的人发觉,大约没有什么活路。听谢贵妃的意思,依旧是要自己当那个内奸,而且一时半刻不愿罢手。
若不想做谢贵妃的眼线,便唯有离了青莲宫,随在谢贵妃的身边。秋香心念如电,转瞬间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她向谢贵妃大胆求恳道:“娘娘,前次李嬷嬷曾说,若奴婢再帮娘娘办件事,便能到您的长春宫来做事?”
谢贵妃本不愿立时便对着秋香锋芒毕露,还想留着她探探青莲宫的动静,如今瞧着小丫头脸色阴晴不定,到好似打了退堂鼓,哪容得未曾建树的棋子就此毁去?她微一沉吟间面色便就和缓如初。
她不屑地笑道:“原来你不喜欢青莲宫,到瞧上了本宫这长春宫。也罢,正巧有件事要你去做,过几日本宫便叫李嬷嬷去寻你。你若替本宫办得好,便是本宫面前体面的丫头,若是办不好…”
染了凤仙花蔻丹的长指甲轻轻点向秋香的额间,那一点艳红如璀璨的宝石,闪着亮莹莹的色泽,话语却是暑热的六月天里带着蚀骨的寒意。
谢贵妃千娇百媚的脸上添了丝狰狞的笑意:“丫头,若是办不好,不但说府学,本宫怕是你兄弟连私塾也读不了。”
秋香恍恍惚惚,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踏出了长春宫的大门口。她腕上套着个黄澄澄的金镯子,好似是李嬷嬷方才随意给戴在了腕上,如今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跌跌撞撞走在僻静的竹林间,被块鹅卵石一拌,秋香整个人便扑倒在积了厚厚竹叶的小径上。竹林间清静无染,方才身上那咱蚀骨的凉意似是还不曾消散。秋香蜷缩着身子坐起来,泪水似蜿蜒的小河,顺着脸颊一个劲儿滑落。
她大脑间一片空白,惟有方才谢贵妃娇滴滴里带着狠戾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耳畔:“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事实在太过悲惨,本宫可不愿亲眼瞧见。想必你也会体恤家中父母,不想叫你弟弟横生枝节。”
无边的懊悔在心间滋生,或这世上真有后悔药可吃,秋香当真会一把吞下。此事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打从一开始便不该存心去攀高枝,不该去接李嬷嬷手上的荷包,更不该信李嬷嬷口中的什么与她投缘。
今时今日才明白,打从自己踏进青莲宫的那一刻,便为长春宫那对主仆盯上。她们步步经营,终于使自己成为她们对付陶灼华的工具。可笑自己与虎谋皮竟不自知,还为李嬷嬷画出的大饼沾沾自喜。
贼船已上,再难退步。想到谢贵妃提起弟弟时那阴险的眼神,秋香便止不住打个寒噤。父母唯有这一个儿子,若弟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必定也活不下去,到是她一个人拖累了一家三口。
第二百九十八章 懊悔
想到此处,秋香无可奈何地一叹,拿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拭干,慢慢爬起身来,再将衣裙上的泥土拍净,捡着些荒僻的小道悄然溜回青莲宫中。
与秋香同住一屋的小丫头夏荷比她略大,平日便对秋香多有照料。瞧得秋香近日时常魂不守舍,到喜欢一个人对着窗台发呆,默默地一坐便是半日,夏荷只怕她有什么心事,便趁着午休的间隙,悄悄问她可是哪里不舒坦。
秋香敷衍地笑道:“素来有些苦夏的毛病,身上懒怠动弹,到叫姐姐担心。”
夏荷信以为真,特意从娟娘那里求了些冰搁在屋角,又从小厨房里给她端了碗绿豆汤解暑,再替她铺好了床叫她躺着歇息,还关切地说道:“你旁的事莫管,只好生睡一觉,下午我替你清扫花架子周围的落花。”
花架子几个字,到似是五更天的索命鬼。秋香深恨自己那日在花架子旁边听了些不该听的东西,又多事做了长舌妇,才引来今日这一灾。
这般想着,秋香手上便一哆嗦,一碗绿豆汤到泼出了大半。她尴尬地冲夏荷道歉:“难为了姐姐的好意,只是我这手上无力,好好的绿豆汤都糟蹋了。”
“你便是素日小心,这也值得道歉”,夏荷接了她手上的碗,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复又嘱咐她道:“你安安生生睡上一觉,若实在不行,便求娟姨寻个太医瞧瞧。郡主与娟姨都是仁厚人,咱们这里再没有苛待奴婢的事发生。”
秋香低垂着眼脸,心上是一阵一阵的难受,勉强对夏荷说道:“都听姐姐的,我先略歇一歇。若是明日再不见好,便去求娟姨。”
夏荷点点头,体贴地替她将帐子掩上,复又悄悄阖好房门,这才从倒座间取来扫帚,去替秋香清扫殿外的落花。
秋香躺在榻上,哪里能睡得着觉,她翻来覆去,忍了多时的泪珠却又滚下。
方才夏荷的言语虽然不多,却句句说在了她的心里。青莲宫里从来不苛待奴婢,不但如此,每逢着年节,给她们的赏赐一分不少,比旁处优厚得多。
素日里陶灼华手下散漫,时常叫娟娘赏她们些衣裳布匹。冬日里生怕她们冻着,煮好的姜枣茶自来小火温在炉上;夏日里又怕中暑,小厨房大锅里煮的甘草绿豆水从来不断。
放着这么好的主子,自己不晓得珍惜,却因慕成妒起了歪心,妄想做什么人上之人。秋香恨得伸出手来,冲着自己脸上啪啪便是两记耳光。
奈何世上再无后悔药可吃,一想到小命儿攥在谢贵妃手上的兄弟,她只得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身上。瞧着房中再无旁人,秋香悄无声息地沿着青莲宫的后门出去。她不情不愿,脚步似是灌了铅般重,一步一捱往御花园挪去。
废旧的百日红花圃,因着高嬷嬷的出宫早已荒废多时,那扇柴扉只是微微虚掩,看似破败不堪,望在秋香眼中却似毒蛇吐信,几番想躲,偏又后退无路。
几番挣扎,秋香缩回去的手又重新伸出,一来二去折腾了数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吱呀一声推开柴门,立在了园子里。
春回大地时,高嬷嬷植下的药草不曾返青。如今夏日灼灼,那几畦地里早是荒草漫漫,已然长得有几寸高。秋香默默注视了良久,方依着谢贵妃的述说,在一丛枯萎的百日红花前弯下腰去。
她随手折了根枯枝,万般不情愿在那荒芜的药畦间挖去。挖了不过几下,树枝便好似碰到了什么硬的东西,秋香将土巴拉了几下,颤抖着从中捡起一个小小的瓷瓶,又如捧着烫手的火炭般倏地扔了出去。
正午的娇阳下,素釉的瓷瓶泛着细腻的光泽,安静地躺在赤黄的泥土中,那上头彩绘的宫装仕女言笑晏晏,在秋香眼中却不亚于鸠毒断肠。
挣扎了良久,秋香万般不情愿地捡回瓷瓶,复将盖子拧开,往里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又慌忙将盖子盖上。明明园中无人,她还是做贼心虚,匆匆忙忙将瓷瓶揣在了怀中,又偷偷摸摸溜出御花园去。
夏荷替秋香扫完了落花,又去央厨娘替她做了个冰碗,还特意洒了些西瓜汁,搁在托盘上往房里走去。推得门来,夏荷却见帐子撩起半边,床上根本没有秋香的人影,不觉疑惑地嘟囔了两声。
外头的帘子叭得被人打起,秋香慌不迭地从外头跑进来,见夏荷立在屋子里,不觉一楞,唤了声:“夏荷姐姐。”
“不是叫你歇着么,大太阳底下又跑到了哪里?”夏荷嗔怪地埋怨着她,将手上的冰碗递过去:“快消消暑气,瞧你这满头满脸的汗,究竟去了哪里?”
秋香推推搡搡道:“躺着只觉得发闷,想着这个时辰御花园里再无旁人,便去坐了一回。怕姐姐挂念着,路上紧跑了几步,便出了一身的汗。”
一行说着,秋香一行从碗柜里再拿只碟子出来,与夏荷将冰碗分开。
夏荷瞧着她衣衫上沾着些泥土,又见她行事古古怪怪,晓得她必是有所隐瞒,也无意追根究底,只与她一同吃起冰来。
波斯易主,消息同时传到大裕,瑞安恼羞成怒,气得跳脚直骂胡里亥不晓得向她求助。她派出心腹前去打探波斯的消息,想瞧一瞧是否还能够翻盘。
前头胡里亥派来的波斯人回去时只瞧见小瀛洲的漫天火光,他情知大势已去,并未急着冲上去送死,而是打听得胡里亥暂时被羁押在岐山狱里,他思来想去,唯有重新转回大裕求瑞安出手。
今次运气不错,见上了正头香主,波斯人喜出望外,将前些日苦寻她不得的煎熬都说了一遍。长公主始知住在宫里时心间的忐忑不是空穴来风,并不是胡里亥不晓得求她援助,而是这请求援助的信息被死死隔断,传不进她的耳中。
闻得是苏世贤在长公主府中三番四次相阻,将波斯人逐了出去,瑞安恼羞成怒。夜来她将苏世贤唤至芙蓉洲,劈头盖脸训了一遍,骂他误了自己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