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鹤记-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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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雨锡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与这么一个穷到只剩下耗子黄鼠狼的地方联系着。
他也不知道妹妹爱莲身在何方。
他的家,一个从上溏逃难到华山畿,本想安安分分种田为生的一家人,四散在各处,下落不明。
生逢乱世,人如草芥。
这一切难道不是上苍的错?
朝廷**,皇上不务正事,荒淫无度,整日歌舞升平。
民不聊生,家破人亡。
一年不如一年。
襄兵何处何从?
王母山又叫女娲山,高耸入云,巍峨绵延,雄镇在泱泱大地之上。
有女娲补天造人类的故事,故事的发端就是这里。
这是一个诞生新生命,也许还是诞生新的天地的地方。
可是,天灾,战乱,酷寒,颗粒无收,饥民四下里逃荒。
这里的粮食望天收经常几个月不下一场雨。
风吹黄梁,呜呜有声,黄天厚土,民不聊生。
刘雨锡所带的襄兵进了山后,屯扎下来,开山种田,打柴烧炭。
可是,说也怪,王母山盛产两样特产,一是槐树,每到五月,漫山遍野洁白的槐树,给青黄不接的农人裹腹。
山里的枣树成林,落了一地的大红枣。
这是上天的恩惠与补偿。
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百工所长全部发挥出来,一时,王母山烟火渐渐旺了起来。流离失所的土著又找了回来。
大丈夫在世上,应戴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退守在王母山的刘雨锡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爬。
他不想困守在山里,像个没用的流寇。
壮志未酬,哪里甘心?
八尺之躯,混吃等死!
几万襄兵爱戴地称他为刘统帅。可是这些兵不是万里迢迢,躲到山里种白薯的。
刘统帅每日里三省:
我在哪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谁?
我是灭亡还是成王?
每一句都没有明晰的答案。
可是,他的血槽已满到四溢。
大丈夫,死,不过头点地啊。
人生不可以做一只乌龟,即使他能活到古稀。
谢锜大将军反复刺激他的话,一日数遍萦绕在耳边:大丈夫在世上,应戴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眼下这与耗子为伍,躲进山里,肯定不是大丈夫行为。
他不能如此窝囊。
谢锜大将军的头颅已祭了热土,幸运的话可能转世了。
下一世他一定可以做君王。
不然委屈了前世。
老宰相谢实甫一生隐忍,到最后被朝中奸人赐一块毒饶饼,只吃了半只,抽搐顷刻就赴了黄泉。
这一切,让已在宫中为教习娘娘的爱莲痛不欲生。
我后来总算安排了一份差使,给割据一隅的君主的弟弟做私教。
王子很依恋爱莲。
爱莲怕黑夜。
宫里的黑夜,鬼魂到处飘,风声鹤唳。
小王躲在我的怀里,要听讲故事。
白天小王听我讲诗书策论。
晚上漫长的夜,爱莲我讲大自然的趣事,讲那个叫谢锜的男人。
不过,谢锜在故事里不叫谢锜,叫英雄。
那个英雄啊,身长九尺!
自己的男人,在故事里长高了,高大才威武。
“小王子啊,你知道什么是天吗?”
“那么,什么是地,你知晓吗?”
“哦,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摇头。
除了那个腐朽的君王,就是这个五谷不分的小王。
这个国家,如何是好?
“这个“覆”字啊,就是反,这个“翻”啊,也是反。”
“反?”
“对,反!”
我那时是义无反顾的。
我不知道哥哥刘雨锡在哪里?
朝廷对谢锜大将军一点也没有感情,50多岁的人,一直辗转在战场,他立志高远,功勋赫赫,可是,一直得不到提拔。
谢大将军觉得委屈,那些无才无德无能力的人,在朝廷,拿着高薪,荣华富贵,却得到重用。
叫他如何不反。
可是,刚刚有所行动,他,我的大将军就被斩了。
我曾一度是恨的。
生当作人杰,死也要做鬼中精魂。如果谢锜大将军去了地狱,不堪其苦,那就托梦给爱莲吧,爱莲一定赴汤蹈火,实现其愿,身败名裂也不惜。
不惜!
故事说到这里,再也不能绕,那个喜怒无常的帝,时称零陵王,又叫做零王的,不过是个草包。
可是有一群老臣,愚昧地恪守,天子为大,江山不能变色,不管是谁坐在宝殿的金椅子里,即使是个大白痴,也是前一任皇帝大大白痴的骨血,江山要永固。
可敬的老臣们。
其时,得势的高太守,是众宰相之首,作为新派势力,他铲除谢氏父子的狠劲,仿佛不扒谢氏的祖坟,不灭谢家满门就不过瘾。
可是,也有一些潜伏起来的旧臣,实在看不惯朝廷的气息,但有所为不如不为,混吃等死,装得比谁都死相。
谢宰相的时代已然过去。
皇帝的身体病入膏肓。
纵欲,醉生梦死。
你看他坐金銮殿,你看他人人把他万岁喊,可是,眼前那货,不过是秽物一摊,浊臭不堪。
皇帝的接班人目测一下,有两个。一个会点武,一个会钻营。
我教习的小王子不在之列。
小王子是一个下贱女人生的,只配了罪臣之妾侍照管。
宫里的阳光,照在宫墙外的柳树上,春风不度。
说到刘雨锡,我这个哥哥,故事的真实我也不知道了。
我在宫中,起先是为了诱惑零陵王。
这用了一点时间。
因为,零王堕落已久。
他当上王没几年,把全部的心事全放在找女人这件事上。
有人说后宫三千佳丽。
零王自己都说不清他有多少后宫佳丽。
他就是一个变态。
也许是属蛇一类的动物吧,零王应该是蛇族,喜欢湿润的洞。
喜欢阴暗、潮湿,所以,他蜷在后宫,与女人整日厮混。
掏空了自己的阳气。
我来了,我没有使命,但一个王,难道他没有抱负,没有使命吗?我,北回归线牟一个乡间丫头,都知道人要立志,要有作为,要承担得起托付。
再说,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荒淫无度。
我看不下去。
既然我得到了权,可以管理后宫的女人们,我就要拿出权威来。
禁止女人吃醋。
不许女人打扮。
教她们参加各种兴趣小组。
在后院,辟出广袤的土地来,让她们下地种菜。
一个穷国家,女人怎么可能只知道淫乐,不知道劳动。
女人都不知廉耻,谁还能拯救?
对于皇上,禁欲是第一步。
零陵王起先不肯,骂我,把东西往我身上扔。
但有一点,他不赶走我。
兴许,零王是清醒的。
知道我是来救他的。
他有一个堕落的灵魂。
他怎么不知道外面风声鹤唳,个个都想要他的命?
我把女人从他身边赶走,是第一步。
第二步,要他勤于政事。
宫中有些用心险恶的臣子,觉得我一个罪臣之妾侍,有什么权在后宫兴风作浪。
天天吵着要赶走我。
想的真美。
在宫中,谁像我这样对零王照顾的滴水不漏。
为他做营养餐。
为他分解国事。
给他做参谋。
我还有一个特长,我懂军事。
这几年我跟着大将军,所见,所闻,一一编成故事讲给他听。
零王哪里听过这么多民间坊里的传闻,我像说书一样,每天也不讲完,留着第二天的念想。
零王果然觉得生活有趣得多。
身体里的元气在恢复。
说起来,一两个月,我完全把宫中的烂事埋葬掉了。
皇上脸上有了健康的颜色。
人也积极有为起来。
只是,他的寿数也到了。
谢大将军一路杀声震天,往京都赶来了。
我说一件事,希望后人不要骂我。
为了救哥哥,我把谢大将军谋逆的消息,透露给了朝中大臣。
我救下了哥哥刘雨锡。
所以,当哥哥做为谢大将军的急先锋,闯进宫里,是受了我暗中的保护,不然他怎么可能进得了宫。
早已被当做谢大将军的党羽抓起来砍头。
后人的传说里,就是这么说我哥哥的,说他被砍头了,还说他的头颅滚出去八尺远。
还传说哥哥雨锡转世成为一只鹤。
一只鹤?
说我的哥哥是鹤精。
我也是无语。
不过,对于哥哥刘雨锡脱离谢大将军的掌控,把兵带进被深山包围的王母山里,后来如何的农耕生产繁衍后代,造就了三晋后来的繁华,我真的说不清。
我竟然,是真的,我竟然没有再见过我的哥哥。
直到我老年,都没有再见过我的哥哥。
我一直在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一幕,哥哥永远不能原谅我。
我与皇上正缠绵于床榻,被襄兵抓个现形。
这是我设的计:
第一, 我还是在执行谢大将军的计划,逮住皇上。
第二, 为哥哥刘雨锡进宫,铺好道路。
第三, 在谢大将军上断头台前,对我的倒戈没有察觉。
当然,我保住了哥哥的性命,他进宫杀了皇上。谢大将军直到死,真以为我是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辅佐他的人,做鬼也不会怪我。
我的哥哥刘雨锡带着他的襄兵,辗转到了大别山,荫蔽起来。
而我,则从零王的床榻上狼狈的下来,后来,又做回自己的本行,一个无足轻重的乐官。
哥哥一身正气,他可能也听信了民间的传说,说我如何的浪,没有羞耻心,与零王乱搞。
我的名声在当朝很臭。
不过,江洲人太爱惜我的名声了,传说中总说我如何貌美,有才,还是一个爱国的女子。
呵呵,我已经气若游丝。
我说完这些,是希望后人在说到我的故事时,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爱情,从来都是子虚乌有。
谢大将军对我是利用,我对谢大将军何尝不是欺骗。
既然谢大将军给不了我荣华富贵,难不成,我真要去帮他推翻一个朝代。
我可没那么大的野心。
我与零王的一段,最污的一段,其实也是因为,宫中,在狭小的天地里,漫长的寂寞空虚,让人沦为一个神志不清的动物。
我当然没有怀了什么孩子。
居然后人在给我写传记时,说我与零王有了孩子。
零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女人怀上宝宝,早就废了。
也有人说,我爱莲为什么与谢大将也没有怀上子嗣,我也同问。
也许是因为我是蝶族,原来与人类就不是一个种类,何来怀上宝宝。
唉。
我真的说不动哪怕一句话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23,离歌 恍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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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鹂阁鸟鸣清幽。
芷萱的新谱已弹了七七四十九遍。
像于山巅观那旭日东升,漫天烟霞红遍,绚丽多变,恍兮惚兮其中有象。
别路云初起,
离亭叶正飞。
所嗟人异雁,
不作一行归。
芷萱的别兄离歌,念的正是我的哥哥,她梦中的情人刘雨锡。
上苍哦,也许你是太过大意了,忘了眷顾这个可怜的人。
我要说说那两个苦命的人儿。
草族类,陈芷萱。
花族类,谢颐公子。
一晃数年。
谢颐公子的人生彻底被颠覆,都城是回不了了,偌大一个族,显赫一时,可是四下里飘散,竟不如种田的隔壁老王,喝着西北风,苟且地活着。
王石山知府在谢锜大将军招兵买马,兴致勃勃要在江洲开发钨矿,大造兵器招兵练兵时,就有所警惕。
数次上书朝廷,希望恩准其告老返乡。
说身上顽疾,恶臭难掩,要脸要面,不能近人。
皇上真的准了。
这个自小有功名的老知府,滑的像条泥鳅。
穹顶山上的几进两层楼,经过简单的打扫,谢锜大将军的最小的公子谢颐,他的数十只书箱都搬了进去。
王知府劝道:就一个书呆子,走走路都能撞了树,面贴墙是常有的事,他哪里造得了反。
留他一条命,苟活于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