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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国子监绯闻录-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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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褪尽脂粉后,青白无血色的脸,长发凌乱披散于肩上,虽抬起手拢了拢,可他依旧看清了,那乌丝中一缕银亮,原来平日里梳着高髻,插满珠翠,竟是为遮掩那渐去的芳华。

    “你现可有三十五年纪了?”秦良一恍神,脱口问出后,又有些懊悔,他并无恶意。

    孙氏虽染恙,耳却不聋,沉默了会,萋萋地笑了:”老爷忘记我今年三十又二么。”

    “哦!”秦良模棱两可地应了声,眼前却浮起那年,新娶她进门的情景,握紧嫩葱般的纤指,水灵灵的闺阁小姐,虽有些骄脾气,却也会眼波如水的看他,很快便有了身子,一个接一个生,却没有诞下男丁。

    后父命不可违,他又纳了一房妾,名唤红翘,娇娇羞羞的,会如猫儿般,乖巧地往他怀里钻,雪天里会让他抱上老梅树,采了梅瓣酿酒,酿的那味道,喝得人面庞如胭脂醉。

    这样柔媚的女子很讨人喜欢,他打心眼里疼她。

    很快也有了身子,二弟是太医,把过脉说是男丁,他高兴坏了,男人么,总要后继有人,传宗接代的。

    他却高兴的太早,孩子突然没了,红翘在那棵老梅树下,用白绢系个扣上吊死了。

    没几日,他便拖家带口搬出了老宅,迁到这里。

    一年又一年荏苒,他除公务外,得空也会至孙氏房里说说话,吃口茶,甚或就宿在她这一夜。

    说不上亲热,也谈上冷漠,夫妻之间,平平淡淡地。

    他纳妾也很有规律,两年会抬一个,房里有姿色的丫鬟若勾引他,也来者不拒。

    他极想要个子嗣,因为曾经有过。

    现却屡不可得,只怕日后也渐趋渺茫。

    暗无声息地叹口气,他到底已至中年,近日渐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抬眼再凝神盯着孙氏那缕银丝,她才三十二,却原来这么憔悴。

    “和我再一起很苦吧。”他突然淡淡道,孙氏一愣神儿,喉咙发干,涩涩地问:“我没听清呢,你再说一遍。”

    有些话说一次便够,没听到或许更好。

    秦良不愿说了,仅缓着声安慰她:“你只管好生养病,莫再胡思乱想,这次的事我来替你压下。“

    孙氏不敢置信的看他,这数十年来,她做的任何事,无论好的,亦或坏的,他总冷冷地袖手旁观,不愿参乎半点进来,现在却说要帮她!

    “我仕途数年,这点人脉关系还是有的。”他转而去眺一枝桃花从窗棂横过,语气微喃:“更况比起红翘的死,这又算的什么。”

    孙氏脸色突然白透如纸,胸口剧烈的起伏再遮掩不住,双手揪紧锦褥,嘶哑着嗓子喊:”我听不懂,你说的再明白些。“

    秦良站起身,外头有人来了,他已打算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此后这个家让二房来执事吧,你。。。。。。。可以做些自已喜欢的事。“

    也不待榻上的妇人回应,他整了整衣襟,抚平袖口褶皱,素来就是个仪容楚楚的人,背着手朝门前走,帘子适实掀开来,是个年轻的丫鬟,面生的很。

    ”老爷!“行个礼,娇声嫩语的唤一声,手里托着碗黑糊糊药汤,可她眼里,却一水清澈的多情。

    ”嗯!“他轻轻颌首,看出年轻女孩儿心思,唇角微弯起一弧,侧身出得门槛外,自去了。

    。。。。。。。。。。。。。。。。。。。。。。。。

    舜钰携着梅逊匆匆至馔堂附近,四处寻着田荣,恰遇见掌馔杜严,喝令站住,在此鬼鬼祟祟的,所为何事。

    舜钰也不躲闪,上前做一揖,直截了当道:“学生寻膳夫田荣。”指指梅逊:“这是他远房亲戚的邻居,从肃州来,让捎句话儿给他。”

    杜严一怔,这监生好大的胆子,膳夫是谁想见就得见的么,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囚徒。

    舜钰看透他的心思,索性坦荡荡道:“他是外头招募而来的,一直老实本份,出了事我自会一已承担。”

    杜严绝不是能以善恶两界所能衡量的,在国子监数月里,她深察此人的险恶与无所不用及。

    列于国子监七品官,掌管全监师生衣食住行等事务,却似乎对监生有着某种独特的恨意,尤擅于戏耍他们,戏他们懦弱,又恨他们懦弱,十足的矛盾。

    舜钰知自个若扭扭捏捏、弯弯绕绕、或面露惧色哀恳,便是着了他的道,会被他施着法百般羞辱,倒不如壮着胆豁出去,幸取能豁出个柳暗花明来。

    杜严本就面凶之相,此时眼里火花簇簇,直勾勾盯着她看。

    舜钰似乎都能听到劈啪燃裂声,忽儿有些不确定,是否给自已走了一步危棋。

    半晌,杜严突然偏头朝不远处看去,那儿正有个伙夫在水池边,摁着条摇头摆尾的胖青鱼,滋溜溜刮得指甲盖般的鱼鳞四处乱飞。

    “你,去寻田荣过来。”他朝那伙夫喝了一嗓子。

    伙夫朝这边看过来,满脸戾气,把手中青鱼往浅抱桶里一摔,啐口痰于地,骂骂咧咧朝厨房里走。

    一会功夫,身着厨衣的田荣走出,只用手掌抵着额挡刺眼阳光,眯缝着眼看过来,见是舜钰,毫不迟疑的走近。

    杜严脸上显了一抹笑,说不出的意味,迎上拍了拍田荣的肩膀,声音不怀好意的怪异:“你可是个硬骨头。”走远。

    “杜掌撰说的是何意?”舜钰愣了愣,莫名觉得有些忐忑。

    田荣摇摇头只道无意,看看梅逊,又问可有甚么紧急的事。

    舜钰把秦府发生种种,长话短说讲了遍,凝重问他:“李嬷嬷的事我前同你说过,她被割舌戳耳可是你干的?”

    田荣锁眉摇头,指指胸前狼藉道:“听说近日里有朝廷重臣要来国子监,厨房里活计日益增重,不曾抽得时间出去。”

    舜钰松了口气,心却依然悬于半空,只觉此事疑云重重。

    前一世里自已身世如何泄漏,已然大白。

    李嬷嬷借大夫人相助,以秦兴要挟,秦柱无奈,说出田府那日满门抄斩真相,秦仲舍了哑仆,替换了舜钰出来,而舜钰,一直以丫鬟身份藏匿于刘氏身边。

    秦良及孙氏深恐牵涉大房一脉,连夜至刑部告发,借此保全自身。隔日,她及二房秦仲等人一并押解至刑部,等候行刑发落。

    自此,大难临头,各奔东西!

 第柒拾章 意千重

    李嬷嬷即便无人动她,舜钰也决计不肯放过。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

    若说对车夫秦柱,她有满腔的愧疚及无奈,对这李姓老妇人,对她痛失哑孙的自责与感念,随前一世二房安宁的风吹雨打去,早已消失殆尽。

    她甚至已交待过田荣,梅逊在秦府留意,一旦这妇人有风吹草动,为避夜长梦多,杀无赦。

    谁又能意料得到,螳螂捕蝉,有黄雀伺机而动,是何人如她般,恨彻这老妇人入骨?要致她不能言不能听,生不如死的凄凉境地。

    若说是大夫人孙氏,因秦柱的死迁怒李嬷嬷办事不利。以她外强内荏的个性,至多将其撵出秦府了事,何至于弄出此状,把自已作茧自缚。

    舜钰直觉有一人,在她脑中呼之欲出,却又蒙纱隔布般隐约,让她陡然起了敬畏。

    “九儿若无事,快回去吧。”田荣朝厨房方向瞅瞟,崩着面庞催促她快走。

    舜钰随他视线望去,杜严离在不远处,亦朝他们这边望,阴死阳活的。

    那伺弄青鱼的伙夫,已刮完鱼鳞,“砰”摔在案板上,可狠,一缕血溢出。

    青天白日下,光溜溜的待宰。

    ”田叔提防杜掌撰,勿着他的道。“莫名打了个寒噤,舜钰忍不住碎语警醒。

    田荣颌首答曰知晓,她这才携梅逊离去。

    。。。。。。。。。。。。。。。。。

    舜钰走的极慢,踩着斑驳树影,一步一个心事。

    眼见出了馔堂之地,临近斋舍,她忽儿顿住步。

    “爷怎么了?”梅逊见她一路异常沉默,心底也不由惴惴。

    “走,我们再回趟馔堂。”

    听得此话,梅逊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唱哪出,待得要问,却见主子脚底已生风,蹭蹭走远。

    舜钰就知道自个预感无错,辄身而回,与梅逊隐于古槐树下,槐花香清风相送,却嗅出血的锈腥味。

    距一射之地外,一条长宽凳,田荣外裳尽除,精赤着上身被四人拽住手脚,趴压与凳上,杜严并两三个膳夫立旁,笑的嗜血,那伺弄青鱼的伙夫,嘴里叽哩咕噜不晓得再骂什么,掌中的板子却不手软,结结实实打在田荣背上。

    一下,又一下。

    上下拍击间虎风阵阵,甚能听到板与肉之间的滋滋声。

    这是阿鼻地狱不为过,皆是被判下死罪的重犯,生命在此似草芥,如案上被剃鳞的青鱼,饶是再凶狠,生死两茫茫,皆在杜严的嘴边。

    舜钰腿一软,跌坐地上,取下背着的文物匣子,从里头摸出本学规册子,哆哆嗦嗦一页页翻开。

    果不其然,学规中赫然列有一条:膳夫不得与监生接触,包括不限交谈、吵闹、斗殴、赠物、买卖等一切行为,违着轻杖责二十,重可论斩。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舜钰把头埋进膝间,喃喃痛恨自已,她自入国子监后,所遇教官虽都各有个性,却皆存善念。

    始终置于冰窟,尚能冷硬自身,最是怕的,那一夜春风来,渐柔软心性,双眼迷离。

    瞧她稍不留神,心存妄想,却给田荣招致灾祸。

    ”那边打板子停了。“梅逊推推舜钰的胳膊,看着田荣被打,主子痛苦,他也难受的很。

    舜钰抬起头来,用袖子抹一把脸,杜严同旁人皆已散去,田荣还趴在凳上,背脊横横竖竖的血印交错,只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她极想狂奔过去,看他到底伤成如何模样,定是极严重的伤,否则怎会躺那里,一动不动。

    然,她却不能前,唯有这般远远的等,直等到他自个艰难地爬起来,躬身驼背慢慢地离开。

    杜严!舜钰紧攥起拳,双眸中红雾缭绕,终有一日,她定会加倍还他。

    。。。。。。。。。。。。。。。。。

    舜钰朝馔堂旁一夹道走去,冷冷清清无人,郝天禄的妻却在,正立于深井口,半趴着腰吃力地往上吊一桶水。

    她的身段是极瘦的,如柳条儿易折。

    显见已吊上过两桶水,颇吃力,泼泼撒撒的,井沿边一圈湿漉漉,洇着青苔绿色,忽得就不慎,鞋底一滑,不及惊呼,半身已朝井口里探去。

    舜钰顾不得许多,三步并做两步,一伸手揽住细腰,用力往后捞拽。

    小妇人趔趔趄趄几步,显受了惊吓,急转身喘着气瞪向舜钰,满面怒容。

    “没旁的意思,见你要跌进井中,情急之下所为,还望见谅。”舜钰抿着唇说:“我有家姐与你同岁,模样也相仿,除此外旁的引不起我甚么兴趣。”

    想想又补充一句:“我还这么小哩。。。。。。。!”

    小妇人听得怔怔的,看她会儿,扑哧掩着嘴笑:“我日日在此提水,哪会轻易成个淹死鬼。”

    一手撩起裙摆,欲来提那半桶子水。

    舜钰瞧着水桶离自个不远,索性走去提起,哗啦啦倒入大盆里,旁有叠堆浆洗好的衣裳,只待重新入水,涮掉上头残留的皂沫即可。

    小妇人看着她弄,抬手抚了抚微散的发鬓,笑着问:“你来此可是有事?”

    舜钰颌首,她是替傅衡来取衣裳,黛青色锦绸布包裹的。

    小妇人让她且等片刻,自个扭身去屋里拿。

    舜钰寻了处石墩暂坐下,碎瓦斜砌一条小径,雨久生苔,质朴古香,迤逦绕过井亭,至一人高的小门处止,门上插着闩子。

    正这时,小妇人已走过来,三件衣裳叠的齐整,给她看过,无误,再用锦绸布四角打个结儿扭成花,递给舜钰,可挽于肘上。

    舜钰拿出一钱银子给她,却不收,只玩笑道:“你救了我一命呢,这一钱银子权当我报答你。”

    见小妇人坚决,遂不推让,依旧坐石墩上,把包裹搁双膝间,呆呆看她洗衣裳,随口问:“旁人都唤你什么?”

    “芸娘。”她突然停了手里动作,看舜钰一眼:“你怎还不走?”

    “你这里暖阳温煦,我想多晒一会。”这借口,说的舜钰都觉脸红。

    芸娘睨她一眼,也不戳破,弯着唇继续俯身,使劲搓洗衣物。

    三月韶光,花明叶媚,几只黄蝶儿双翅粉腻,翩跹寻香而来。

    舜钰叹口气,感伤道:“断肠人,萧风立,何时再见负心郎,蝶儿散,散何处,前路茫茫不归路。”

 第柒壹章 箭射课(5更:第一更)

    芸娘用舀子掬水,抬眼看看她。全本小说网;HTTPS://щ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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