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归-第5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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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时朕太过年轻，对您的确是有些不满，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朕都快到不惑之年了，如何还会去计较这些小事。”
入朝为官几十载的顾允年知道皇帝陛下的话也只能听听，不管是当年的宣德帝还是现在的永泰帝，最爱计较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小事。
不过他也不在乎了，轻啜一口茶道：“陛下应该知晓本朝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
永泰帝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当今的皇帝，本朝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他又怎会不清楚。
顾阁老道：“所有人都以为前朝余孽已经尽数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中，其实不然。”
永泰帝一听这话龙目都睁圆了，莫非宇文昊竟然同前朝余孽有关联？
前朝皇族姓李，开国之初也是政通人和，盛世延续了近百年，之后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昏庸，尤其是最后两位皇帝，竟把朝政大权全数交与宦官，父子二人长达几十年几乎不上朝不理事。
宇文家在前朝也曾经担任要职，正是因为得罪了皇帝最信任的宦官几乎被灭族。
侥幸逃得性命的老家主带领所剩无几的男丁避居山野，经过几十年的辛苦经营，太祖爷终于率军夺了李姓江山，算是报了阖族的血海深仇。
太祖爷深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把李姓皇族所有的人全数集中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种手段看似太过残忍，但在当时可谓顺应天意民心，万千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足见当时的百姓对皇族已经深恶痛绝到什么程度。
然，再不受人拥戴的皇族也会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只是个美好的愿景。
对于李姓皇族中有人逃脱这一点永泰帝不觉得奇怪，他们想要卷土重来也能理解，可混进大周皇室，甚至和曾经最受帝宠的太子殿下有瓜葛，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顾阁老苦笑道：“先帝英明了一辈子，却怎么也勘不破一个‘情’字。”
这一点没有谁的感受能比永泰帝他们这些宣德帝的儿子们更加深刻。
那位元后殷氏就是宣德帝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存在。
可殷氏和永泰帝的生母周贤妃一样走得太早，他甚至连印象都没留下多少。
但对于顾阁老方才的说法他却并不认同。
父皇对殷氏的爱要真有那么纯粹，他们这十几二十个兄弟是打哪儿来的？总不至于是他们的母妃强迫他的吧。
远的不说，看看八皇叔福王，福王妃走得同样早，永福怎的半个弟妹都没有？
顾阁老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几十年前，并不在乎永泰帝是怎么想的。
他继续道：“直到元后故去很多年陛下才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她竟不是殷氏的血脉，而是前朝李姓皇族后裔，她的祖父乃是前朝殇帝的小儿子。”
永泰帝也顾不上什么队先帝不敬了，嘲讽道：“难怪父皇会舍得废掉大皇兄并且对殷氏一族下狠手，呵呵……”
他嘴上在嘲讽脸上在讥笑，其实此刻心里像是狠狠挨了一刀，几乎疼得喘不过气来。
父皇究竟爱那殷氏……不，应该是李氏，到了什么程度？
天家无父子。
虎毒不食子这种话在皇室中连玩笑都算不上。
只要威胁到江山社稷，当皇帝的人杀一两个儿子根本都不叫个事儿。
可他那被人称作一代雄主的父皇，面对李氏所出的儿子时，心肠比豆腐都软。
换做他其余的儿子们，如果被发现身上流淌着前朝余孽的血，估计早就重新投胎好几回了。
顾阁老见他面色难看，温声劝道：“陛下——”
永泰帝摆摆手：“恩师接着说，朕无碍。”
顾阁老只能继续道：“先帝也是后来才得知，元后其实并非药石无灵而病亡，而是一心求死，太医们的药她是一口也没有服用。”
永泰帝冷笑道：“这不过是女人惯用的伎俩而已，李氏深谙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弄这么一出让父皇认为她是因为心怀愧疚，自觉无颜面对父皇所以一心求死。
以父皇对她的‘深情’，纵然是知晓了真相也一定会善待宇文昊。
事实证明，她的计策果然成功了，父皇不仅自己舍不得斩草除根，甚至还逼迫朕在列祖列宗面前发下那样的毒誓。
这女人简直太恶毒，太可怕了！”
顾阁老不想品评先帝和元后的感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永泰帝的话的确有道理。
他当年之所以愿意在先帝面前发誓，除却对先帝的忠心和文人风骨外，其实也是为了活命。
知晓了那样的皇室秘辛，守口如瓶已经是被灭口之外唯一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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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种因得果
当然，顾阁老并不认为自己如永泰帝方才说的那样愚不可及，他不过是识时务而已。
在像先帝发誓之前他为自家也争取了不少的好处。
最大的好处便是替顾朝求得了一份好姻缘，把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变成了女婿。
如果不是嫁给了元宗之，他那个脾气娇纵的嫡长女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样的结局。
如今他算是破了誓言，整个人倒是轻松了，皇帝陛下今后不会再像逼命一样追问当年的秘密，可他知道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到了头。
一个手握重权长达几十年的人，说不留恋权势那肯定是假话。
今后他便只能像陆阁老一样做一个熬日子等死的老头儿，而不是大周朝人人敬畏的当朝内阁首辅顾阁老。
别说他的儿孙中没有及得上元宗之一半的人才，就算是有，在永泰一朝也休想再得到重用。
逢年过节顾府再也不会像过去几十年一样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了。
他有些沮丧道：“陛下，老臣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也相信局势一定早已在您的掌控之中，所以……”
永泰帝满腔的愤怒还没有散尽，一听这话就更不高兴了。
他眉头一挑道：“恩师，您现在还是内阁首辅，在其位谋其政，离撂挑子还早呢！”
顾阁老被皇帝陛下一语道破心事，有些讪讪道：“老臣的意思是宇文昊的势力毕竟有限，陛下实在不用这般委屈自己……”
永泰帝自嘲道：“恩师已经解脱了，朕却不敢违背当年立下的誓言，宇文昊一定要死，但绝不能死在朕的手上。”
顾阁老心里一紧，陛下的意思是想要借刀杀人，可谁来做杀宇文昊的这把刀呢？
总不至于让他这个年近花甲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老头儿去替他冲锋陷阵吧。
永泰帝道：“朕晕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整个朝野上下，心存不轨的人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就让他们去狗咬狗，朕就在这里等着看他们中谁才是最凶恶的那一只。”
顾阁老拧着眉头道：“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云霓山庄目标太大，依老臣之见您最好还是寻个更加安全的地方暂避一时，等局势大定之后您再出来主持大局。”
永泰帝终于露出了笑容，道：“恩师同朕真是心有灵犀，朕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从今日起委屈恩师了。”
顾阁老勉强笑道：“为陛下分忧乃是为臣的本分，谈不上委屈。”
他早就料到今日此行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能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
皇帝陛下已经是个“晕厥”了的人，只要寻一个身材和脸型与他相似的暗卫易容成他的模样躺在床上即可。
而且他相信，这个人此刻便已经代替陛下躺在了床上。
而他们这些随侍的人，譬如他、董弼、裴皇后、姜贵妃、宁王夫妇、瑞映公主，甚至是刘顺等陛下最信任的太监宫女，就必须老老实实待在云霓山庄，这样才不会引起宇文昊等人的怀疑。
虽然皇帝陛下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但为了钓大鱼，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太多，他们这些鱼饵便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
皇家的男人果然够狠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就罢了，裴皇后、姜贵妃、还有他的子女们同样必须时刻准备被他拿出来牺牲。
永泰帝浅笑道：“恩师放心，朕定当全力保护你们平安。”
话说到这个地步顾阁老还能说什么，他站起来躬身道：“老臣遵旨。”
京城南郊田庄。
顾昭再次醒过来时已是晨曦微露。
十几个时辰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的她又渴又饿，加上一整日没有梳洗换衣裳，身上黏糊糊衣裙皱巴巴，她哪里还顾得上和人赌气。
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的困难解决了，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顾大小姐就是这么现实，说一套做一套在她身上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从床上下来，趿着鞋走到她认为十分“简陋”的妆台前。
磨得十分光洁的铜镜中，向来最注重形象的美人儿气色还算不错，可满身的褶皱满头的乱发，让她完全无法直视。
想起靳嬷嬷昨晚说过的话，顾朝转头朝门口喊道：“来人！”
很快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可进来的是两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妇人，并非靳嬷嬷口中的“小丫鬟”。
顾朝是不会有人在屋檐下这种自觉性的，她柳眉一竖斥道：“你们便是靳老婆子说的‘小丫鬟’？这么大年纪了连伺候人都不会？还不赶紧去给本夫人打水洗漱弄早饭！”
显然她并没有拿正眼去看那两名年轻妇人，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宇文昊既然还要利用她拉拢元徵，就不应该在生活上委屈她。
然而，那两名年轻妇人并不吃她这一套，其中一人冷声道：“元二夫人好瞎的眼睛，好大的忘性，竟然连故人也不识得了么？”
顾朝这才抬眼朝那两人看去。
好半天天才恍然大悟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俩。怎么着，看模样你们混得还不错，靳老婆子的大腿虽然不怎么粗，抱起来倒也稳当。”
原来这两名妇人竟是从前元湘身边的大丫鬟如霜和如雪。
那一年顾阁老寿宴，如霜和如雪因为没能阻止元湘去和公孙墨私会，险些酿成恶果，之后顾朝一怒之下不顾旁人的劝阻，把两人打了一顿后直接就发卖了。
如霜和如雪都是家生子，一大家子人全都在元家做事，在主子们面前多少是有些脸面的。
按说以她们犯错的程度，顶多重责一顿撵到庄子上去，从此不让她们再在元湘屋里伺候也就罢了，真不至于被发卖。
可顾朝脾气一上来谁能拦得住？
如霜和如雪被发卖之后，她们的家人在元家日子也不好过，只是谁也不敢到顾朝面前触霉头，就这么隐忍了好几年。
时间一久顾朝不但忘了如霜如雪，甚至连她们的家人也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顾朝有的时候脑子还挺灵光，一看如霜和如雪出现在她面前，便一口料定这两人当年肯定是被靳嬷嬷收留了。
果然那老妪一直没安好心，早就想要对付她！
之前同顾朝说话的妇人是如霜，她还想回敬顾朝两句，一旁的如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元二夫人一定听说过种因得果的道理，今儿你落在咱们俩手里，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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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顾朝吃苦
顾朝是何等傲慢自负的人，从前连永泰帝和裴皇后她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如霜如雪这样身份卑微的丫鬟。
她就不相信这两个从前在她跟前儿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片子敢把她怎么样。
她扬起纤细优美的脖颈，甚至忘了自己此时蓬头垢面的形象，抬着下巴乜斜着眼睛看着如霜如雪，根本不屑回答如雪的问题。
如霜的脾气一直比如雪急躁，被顾朝鄙视的目光气得七窍生烟，甩开如雪的手就往前冲。
这次如雪也不想阻止她了，跟着她的脚步朝顾朝那边走去。
屋子本就不算太大，两名丫鬟很快就来到了顾朝面前。
三十多年来何曾有人敢在顾朝面前摆出这样的架势，在对方逼人的目光下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雪谑笑道：“这就怕了？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顾朝怒了，喝道：“你放——”
不知道她想说的是“放肆”还是“放屁”，总之她的话立刻就被清脆响亮的一耳光打断了。
顾朝彻底懵了，倒不是如霜这一巴掌打得有多重，是完全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人居然敢打她的耳光。
屋子里静得可怕，女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