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归-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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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扁豆面圣（一）
皇宫自然是奢华精美，说不尽的富贵景象。
但豆豆最直观的感受还是大。
虽然只是从宫门口走到御书房门口，一行人还是花了不短的时间。
好在她不是娇弱的女孩子，随大家一起走到御书房门口并没有觉得疲累。
刘公公自去给永泰帝回话，父女二人则站在御书房外候旨。
元徵怕豆豆不适应这样的氛围，柔声安抚道：“沅儿别紧张，一切都有为父。”
豆豆笑道：“爹爹，女儿好好儿的呢。”
距离他初次到御书房面圣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可那种感觉元徵至今历历在目，女儿能这样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饶是如此，元徵依旧忍不住又一次交待道：“待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事情就低头不语，陛下是不会和小姑娘家计较的。”
豆豆心里很感动，轻声应道：“知道了，爹爹。”
很快御书房内就传出了宣父女二人觐见的声音。
刘顺再一次亲自走出来把他们引了进去。
御书房是一个宽大的套间。
豆豆最先见到的只是被皇帝用来与重臣们喝茶闲谈的外间，风格更趋近于精巧雅致，连墙上的字画也多以行草山水为主，让人很难想象这里竟是大周的权力中心。
正式走进书房后，她所有的感受瞬间突变，方才的轻松一扫而空。
且不说布置摆设如何奢华大气富丽辉煌，单是庄严肃穆的氛围就让人透不过气来。
饶是豆豆早已做好了准备，手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汗湿。
她低着头随在元徵身后行至书案前跪下：“臣（民女）见过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得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宗之不必多礼，携令嫒平身吧。”
“谢陛下。”元徵和豆豆一起站了起来。
永泰帝道：“赐座。”
马上就有两名宫人引领他们到一旁就座。
豆豆嘴角微抽，在皇帝面前谁敢大大咧咧整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能沾那么一点点，其余重量全靠两条腿支撑，上身还得保持端正的仪态，还不如直接站着松快呢。
无奈皇帝赐座可是天大的面子，她就是再不想坐也得坐。
豆豆走到椅子旁，用自己的小屁屁略沾了那么一点椅子，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小腰挺得直直的，仪态十分端庄优雅。
方才她被元徵挡住了身形，永泰帝并没有看清楚她的长相和打扮，此时看清楚她一身的海棠花，果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之前听老二和老四说起宗之的小女儿，让人感觉似乎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连他都不免有些期待这次会面。
要不是看见一旁的宗之不再年少，甚至已经蓄起了胡须，他都要怀疑时光是不是倒流了。
眼前的小姑娘分明就是那个初次见面就嘲讽自己只是一名庶子的顾家大小姐。
骄阳一样的女孩儿，耀目之极，却也刺眼之极。
儿子们的品味竟和当年的宇文昊一样，温婉贤淑的女孩子看不上，偏喜欢这朵带刺的玫瑰。
不过正如元徵之前想的那样，宇文昭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顾朝嘲讽之后忍气吞声的皇子了，他久居上位，喜怒早已不形于色。
况且宰相肚里都能撑船，堂堂的一国之君岂会斤斤计较几十年前的一点小恩怨，更不会轻易迁怒于人。
虽然情绪难免受到了一点影响，他还是朗声笑道：“宗之好福气，好本事，令嫒远胜当年的顾氏双娇。”
元徵笑道：“陛下这样夸赞，微臣又该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轻狂起来了。”
这话回答得真是有水平，皇帝赞的明明是元二姑娘，他却装傻充愣地把这份赞美直接揽到了自己头上。
永泰帝斜睨了他一眼，宗之依旧这般滑不留手，行事滴水不漏。
今日偏就不想让他蒙混过关，永泰帝直接点了豆豆的名：“元二姑娘，朕方才的夸赞你怎么看？”
怎么看？
你非让本姑娘承认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才甘心？
果然她此次进京就是捅了神经病的窝子了，老子比儿子病得更厉害。
豆豆趁此机会赶紧站起身来，在宽大的袖子遮掩下暗暗揉了揉自己快要歪掉的小屁屁。
她对永泰帝深施一礼道：“陛下谬赞了，萤火之光岂能媲美于皓月，民女年纪尚幼见识浅薄，不敢与长辈们相提并论。”
永泰帝坐得高看得真切，豆豆手上的小动作并没有能瞒过他的眼睛，这丫头果然有些意思。
长相和当年的顾氏双娇一模一样，性格却不若顾朝那般骄纵傲慢惹人嫌弃，却也不像顾夕那样温婉大方让人心悦。
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大约也只有宗之那样的爹能养得出来，和她相比，自己那些公主要么呆板要么娇弱，显得很是无趣。
不过真要把这样的女孩儿娶进门做儿媳妇，尤其是做储君之妻，未免有些活泛过头了。
他脸上的笑意更盛：“今日并不是正式朝拜，你就当是随着父亲来见一见他多年的老友，不必这样紧张客套，坐下来慢慢说。”
老友？真是老友你还让爹爹跪下行礼，这话真是把自己当年幼无知的小孩子来哄了！
不过听皇帝陛下话里的意思，自己仿佛可以整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了？
豆豆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父亲一眼。
只见元徵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就像坐在自己书房里那样轻松舒适。
原来人家果然是老友见面，就把自己一个人当猴儿耍呢！
自己竟然又上当了，爹爹可真不讲义气！
她微微撅着小嘴坐了下来。
这副小表情把元徵逗得差点笑出声儿来。
傻闺女哟，皇帝可以容许爹爹这个老友稍微放肆那么一点点，却绝不允许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就那般张狂。
他笑道：“陛下宣微臣携小女觐见，难道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四殿下不是都替小女表过功劳了么？”
豆豆总算是明白父亲的用意了，自古以来皇帝都是多疑的，与其让他反复试探，不如自己主动要求。
虽然显得有些浅薄不够矜持，却让皇帝用起来更加放心。
难怪爹爹在陛下跟前儿混得这样好，看来她还得勤加学习，多多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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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扁豆面圣（二）
听元徵直言要替女儿讨赏，永泰帝笑着对豆豆道：“按元二姑娘此次立下的功劳，朕可以册封你为县主，且可享郡主食邑。”
元徵心里突突直跳，二闺女肯定不会在意县主这样的虚衔儿，可郡主食邑……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女孩子家有了这个，一辈子就算是有了真正依靠，就算将来遇人不淑也永远不愁吃穿。
然而要是真这样应承下来，二闺女就算半个皇室中人了，最直接的坏处就是婚姻大事得听皇帝陛下的安排，对根本不缺那几个钱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而且永泰帝向来都是做一件事要达成好几个目的，这次也绝不会简单，他分明就是在试探二闺女，说白了就是在试探自己。
他抛出这么大的一个诱饵，年仅十二岁的二闺女能抵挡得住么？
元徵竟然不自信起来，袖子遮掩下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得紧紧的。
御书房里顿时变得十分安静，不仅永泰帝和元徵在等待着豆豆的回答，剩下以刘顺为首的太监宫女们也全都屏气凝神，都想知道面对这样丰厚的赏赐元家二姑娘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被十几双眼睛这样盯着，豆豆浑身不自在。
亏皇帝想得出来，与其弄个什么享郡主食邑的县主，他怎么不干脆封自己一个郡主好了！
顾阁老以为自己稀罕做他的外孙女，皇帝以为自己稀罕和皇室扯上关系，他们都把她元二姑娘当什么人了？
早知道在青州的时候就不去救那个骚包男，累死累活的还无端惹了一身骚，如今想甩都甩不掉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不想搭理这些破事儿也必须尽力周旋，她总不能跳起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人吧。
豆豆再次站起身来回道：“谢陛下恩典，民女蒲柳之质，实不堪归于宗室名下。且陛下所言之立功一事实乃巧合，达成目的也并非民女一己之力，所以……”
永泰帝饶有兴致地笑道：“元二姑娘的意思是想要些实在的好处，比如说黄白之物？”
豆豆快被气死了，她是那个意思么？虽然她元二姑娘本身是没有多少钱，也不至于见钱眼开吧？
这皇帝的神经病还有完没完了！
她索性一狠心道：“民女就是这个意思，世上什么都不如现钱管用。”
“哈哈……”永泰帝几乎笑出了眼泪，指着豆豆对元徵道：“宗之你向来都是目下无尘，怎的竟把闺女教养成了一个小财迷。”
只要二闺女不上当，不去做那个狗屁的县主，皇帝爱怎么打趣自己元徵并不介意。
他站起来朝永泰帝躬身道：“回陛下，二十年前的元宗之的确如陛下所言目下无尘清高傲然，如今的元宗之却早已是俗人一个。外放十几年看惯了人间的疾苦，深知一文钱憋死英雄汉，无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听他说得严肃永泰帝也收起了笑意：“这么说来倒是朕误解元二姑娘了，宗之果然会调教人，连女孩儿都能教养得如此忧国忧民，往后定要替朕多指点一下皇子们。”
元徵应道：“谢陛下抬爱，微臣定当尽力。”
豆豆暗暗伸了伸大拇指，真是服了自家爹爹了，几句话完全扭转了形势，自己立马儿就从皇帝陛下口中的“小财迷”变成了忧国忧民。
只是……说好的黄白之物，说好的赏赐呢？一国之君可不兴赖账！
永泰帝倒是十分配合，只听他接着道：“既如此，朕便赏赐元二姑娘黄金百两，以备不时之需。”
豆豆醉了，皇帝陛下真把自己当女善人了，随身带着钱替他忧国忧民。
只是……一个享郡主食邑的县主封号，就换了一百两金子，自己还是吃大亏了，皇帝陛下你这么小气你的后宫三千佳丽和儿女们都受得了么？
她心里暗自嘀咕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异样，朝永泰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民女谢陛下赏赐。”
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是心生怨念的样子，永泰帝才算是彻底打消了疑虑，这丫头看来不像是那些不规矩的女孩子，儿子们眼光还行，并没有被美色迷昏了头。
而宗之也依旧像从前那样忠心。
一旁的元徵也彻底松了口气，今日永泰帝这场戏总算是演完了，打从他们父女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试探。
二闺女只要对皇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立马就会被永泰帝盯上，包括他自己从此都休想再得安宁。
御书房中再次归于平静，只是这次气氛祥和多了，宫人们上前替三人换了热茶。
另寻了轻松的话题闲聊了几句之后，一名小太监低着头走进书房对永泰帝跪下道：“陛下，皇后娘娘听说元二姑娘奉旨进宫来了，想要召她到凤翔宫说说话，郑嬷嬷还在书房外候着。”
竟是郑嬷嬷亲自前来，裴廷瑜这是想做什么？元徵转头看向永泰帝，反正不管皇帝同不同意皇后的请求，今日他是绝不会让二闺女去凤翔宫的。
豆豆简直烦透了，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想找自己说话，果然是宇文恒的亲娘，一家人病情都差不多。
皇帝陛下不发话，那名小太监只能继续跪着。
正在此时，御前大总管刘顺走到永泰帝身边耳语了几句。
元徵没有内力，自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豆豆却是把刘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陛下，武宁侯夫人已经抵达靖南侯府了。
永泰帝沉吟了片刻后对那名小太监道：“你出去告诉郑嬷嬷，朕还有事儿要询问元二姑娘，皇后娘娘事务繁忙，还是日后另行召见。”
在他看来皇后这么急切地想见元二姑娘分明就是为二皇子拉拢元徵，自然不喜欢了，言语中不乏警告之意。
小太监应道：“是，陛下。”说罢站起身低着脑袋退了出去。
元徵脸色总算好看起来。
豆豆却心生疑惑，爹爹以为皇帝是给他面子，在她看来其实面子更多的是给她姨母武宁侯夫人的。
难道在皇帝心里姨母比爹爹还重要，或者说比皇后娘娘更重要，当着他们父女的面竟一点情面都不留。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嫂子欸，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