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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天娇-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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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忘记来往频繁的线人,与城外全副武装的将士。

    线人频繁进出青叶镇,岳老三想打探却什么也探不到,只能探听到有从北边来的,也有从京都来的,就是没有从冀州来的。

    北边来的自然是陆纷的人手。京都来的当然是秦相雍。

    石猛手握陆长英,反倒在真定大长公主跟前风轻云淡起来。

    至腊月二八,真定大长公主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长寿面,长亭一根吃到头。再笑呵呵地把高汤也喝完了,这是她头一回在外头过生辰,真定大长公主倒是起心着意热闹一番,可是尚拘于天高地远,只好作罢,真定大长公主倒是出手豪气,几百将士一人领了五枚梅花式样的金馃子,又顺了一双碧汪汪的翡翠镯子到胡玉娘的腕间。

    胡玉娘啧啧称奇,轻声和长亭说话儿,“爷爷送过我顶贵重的物件儿是一支素银簪子。他自己个儿打的歪歪斜斜的,一点儿不好看,爷爷生病的时候我还去当了。。。你告诉我这得多少件大瓦房?”

    长亭笑起来,“我宁愿要那支素银簪子。这镯子还能拿大瓦房计算。你那只素银簪子,多少间大瓦房都买不回来咯。”

    真定大长公主要借此由头大封四方。无可厚非。

    世家大族里头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可归结起来无非两样,大棒与大枣,一路跟着卖命,要赏。可为了主家卖命是做下属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不能以这样的由头赏,故而正好借此良机。主家即可名正言顺地聊表心意。

    长亭宁愿要素银簪子,至少是亲人花过心思的贺礼。

    高乡绅眼招子放得亮,长亭的长寿面还没吃完,他便吩咐一道一道地吩咐了下来,晌午便摆了满满一桌素餐,真定大长公主坐长席。女眷一桌,男人一桌,高家人再一桌,中间隔小厅和高木屏风,真定大长公主让高陈氏来上桌落座。高陈氏诚惶诚恐地躬身而来,颤颤巍巍地坐在最下席,筷子一个没拿稳,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陈夫人也是青叶镇的人?”

    真定大长公主搁下筷箸,微抬下颌,轻声解围。

    长亭只能看见高陈氏的脑袋顶儿,只听她结结巴巴地回,“不是,俺是豫州城里…哦,回禀大长公主,俺…妾身是豫州城里的人…”

    “城里的?甘县?白城?”

    高陈氏手缩在袖中抖,连带着桌上的筷箸又该被带累下来了,“妾身…是历城的人…”

    历城算是豫州顶好的城池,青叶镇太小了,这也算下嫁。

    大长公主温声笑起来,“那怎么想着嫁出城了呢?离娘家这么远,爹娘都不想?”

    约莫是因真定大长公主的语气太温和,高陈氏飞快抬起头,又飞快低下来,脸上两坨红,“…老高头家里有钱,出的聘礼能叫俺弟弟娶上媳妇儿,弟弟娶上媳妇儿了,爹娘咋个还有么子心思想俺咧…”

    屏风那头窸窸窣窣动了一动,高乡绅发了急,闷声闷气地隔着屏风骂婆娘,“在尊贵人儿跟前胡嚷嚷些啥咧!仔细晚上吃藤条子!”

    真定大长公主温笑起来,“两口子不论着七、着八地走到一块儿就是天大的缘分,得惜着!别人家是牵线月老做下的福分,你们家却是财神爷积下的恩德!”

    真定大长公主话一说完,便自顾自地乐呵笑起来。

    高乡绅见真定大长公主没怪,心窝窝里舒口长气,讪讪笑着附和。高陈氏脸白过一阵之后,渐渐扯开脸皮也跟着战战兢兢地笑了起来。

    长亭别过头去,透过屏风露出的缝儿,一眼便瞅见了嘴角紧抿、神情寡淡的蒙拓。

    席面之后,高乡绅招呼着人在大堂里品茶,真定大长公主有一搭无一搭地寒暄,话过一巡,高乡绅便说起今儿个夜里有场烟花会,“…是青叶镇旧俗,过了正月就该禁火禁烟了,这几天正好搭着正月的尾巴好好闹两场…若几位姑娘想去瞅一瞅,正好高家包了河边顶高的那间楼,又安全又安静…”

    真定大长公主看向长亭,长亭看向小长宁,小长宁看向胡玉娘,胡玉娘倒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若行事便宜,去闹一闹倒也无妨。”

    真定大长公主笑了笑,“只是麻烦高老爷了。”

    高乡绅喜难自禁,缩在袖中连连摆手,“便宜便宜!走两步就到了的事儿!瞧大长公主客气得!也不敢让大长公主称某位老爷!可不敢!可不敢啊!”宽袖再急急一拂,交待左右,着重叮嘱,“务必要安全!让掌柜的把用饭的人都赶出去!甭惊了几位主儿的架咧!”

    真定大长公主顺口应承,倒让长亭大吃一惊。

    一过晌午,高宅进进出出不得停息,从田间坝坎上找了百八十农家人在高宅里立着,高乡绅扯着嗓门训话,又是叫这些人换上干净麻布衣裳,又是一人发了一柄磨得极光鲜的大刀,很有些阵前鼓舞的意思在。

    真定大长公主便稳坐大堂,静眼旁观。

    外间打得火热,长亭便看向真定大长公主,轻声道,“我们出行不可能用这些人,您何不先行出言制止呢?何必让人费白功…”

    真定大长公主再啜一口清茶,面色温沉,“就算是费白功,他们也欢喜啊。”眸光看向长亭,似终等到一个机会,长谈以下这番话,“是,在落难逃亡的时候,给予你和阿宁帮助的是那些庶民,胡得玉,岳老三,岳番,包括那位蒙大人。可他们不会和你产生交际,你们的阶层、地位与出身截然不同。”

    小长宁似懂非懂地折身看向长亭。

    长亭手一抬,让满秀先将长宁带进里屋。

    真定大长公主未出言制止,反而长叹一口气,待长宁走后才重而开口,“他们给予的帮助都可以折换为财物补偿。我们要回平成了,恩恩怨怨,爱恨情仇都是士族与士族之间的矛盾,连石猛都没有这个资格插手陆家诸事,余下其人又是哪里来的脸皮与你,与阿宁亲近?陆家承了石猛一个大情,可照例还给他了一个冀州——你以为我任由石猛的小人行径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再与他有过多牵扯啊…”

    真定大长公主看不清楚长亭的神色,也不知是该庆幸小姑娘终于懂得喜怒不形于色还是由生悲哀,“你的手帕交是谢家、王家的姐妹,不是那些人。回到平成,胡玉娘的嫁妆,我会出得足足的,若她无人可靠,我也不推辞帮她说一门里子面子都有的亲事,她会在陆家的庇护下过得极好。我只希望阿娇不要在与他们有任何牵扯了。”

    长亭轻仰了仰头,深吸一口气。

    这是真定大长公主的肺腑之言,是她酝酿了又酝酿,思虑了又思虑才说出口的。

    长亭能理解,因为这是每一个士族出身之人的想法,人和人是有三六九等的,他们就是站在最上层的那些人,笑看苍生万态,独领百年。她与胡玉娘、岳老三、岳番等人结交才是异类,才是耻辱,甚至陆纷可以就此事做出一大篇文章来。

    长亭敛眉紧抿唇角,低头轻摆裙裾,隔了良久方起身朝真定大长公主鞠了一鞠,“祖母的话,阿娇记下了也会好好静思。只是阿娇斗胆问祖母一言,财物补偿能偿还他们用掉的钱财,可什么能补偿他们舍身的血与泪?拿着别人的粮食,却嫌别人的手脏,士族的风骨不应该是这样的。”

    真定大长公主片刻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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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烟花(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烟花(下)

    长亭再敛裙鞠了一鞠,“父亲尚且能与石猛把酒言欢,石猛亦可为父亲讲一把江湖义气,这才是名士风骨。”

    真定大长公主神容一哀。

    长亭微一顿,抿嘴轻笑,“祖母今夜也来看烟火吧?看一看寒门庶民们的快乐…至少他们比我们更快乐。”

    夜幕将至,青叶镇便热闹了起来。

    一行人马车“轱辘”向河畔边去,果不其然真定大长公主婉言谢绝了高乡绅组织的卫队,请岳老三领头带队——青叶镇已近幽州,而冀州周通令残余自顾不暇,如此一来情形倒异常安全,故而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百人随行。

    因连日大雪寒气,河面已冰封百里,高乡绅躬身引路,时不时地折身向女眷介绍,“…今年是百年难遇的大雪,往常瑞雪兆丰年,可今年这雪也来得太急了点儿!丰年没指望头,只盼着甭把俺们那几亩地给冻坏咧!官衙都不顶事,粮食价一起来收都收不住,又得有一城一城的老百姓挨饿受冻…”

    高陈氏撞了丈夫一个胳膊肘,高乡绅自觉失言赶紧闭嘴。

    楼上烟花好看,噼里啪啦地照在冰面上,冰面像面镜子将天上的亮照耀得更璀璨,真定大长公主安坐于阁楼之上,楼下有小摊贩唱卖吃食,麦芽糖、油饼子、暖热粥,一下一下地唱简直唱到人心窝窝里去。

    小长宁便眼巴巴地瞅着长姐。

    长亭也眼巴巴地瞅着她,眨巴眨巴眼,对不住咧,如今可不是她说了算的时候咧!

    长亭扬眉看了眼娥眉,娥眉一个怔愣之后便明白过来,佝身向真定大长公主轻言,“…大长公主想不想下楼瞅一瞅?阁楼上烟花是瞅了个全乎了,可一方一俗全然没瞅见岂不遗憾?”

    真定大长公主看了眼长宁,云袖大展。“允两个姑娘下楼瞧瞧,卫队不许跟丢了,把两个姑娘圈在里头,也被让人趁乱推搡了。”

    隐在角落里的陆氏家将点头称是。

    街道不算拥挤。只是很热闹,街道两边都围满了人,卖花灯,卖元宵,卖馄饨,什么都有,还有卖脸谱的,老老少少提着红灯笼走街穿巷显得都很愉悦。

    陆家的小白副将领头,分左右翼护卫,岳老三和岳番一左一右走在女眷身边。

    胡玉娘翻了个眼白。“…这幅做派,别人不处心积虑来抢你,还能抢谁啊?”

    长宁捂嘴哧哧笑。

    长亭也笑,就算是这样多的护卫,这也是她头一回在小镇夜市里游逛。在冀州那次不算数,那是石猛处心积虑置下的情景。

    耳畔喧嚣,吵吵嚷嚷的像处在热锅里头,身边的人都是饺子,被水煮沸得一蹦再一跳,很是喜庆。

    “他二婶!咱们啥时候见新媳妇儿啊!娶进门个把月了,人影儿都没瞅见过!”

    “我小子进县学了!过了正月就是读书人!”

    “那得在城里头念学吧?得几更天就起床往外走咧!哎哟!管他几更天。能出个读书人就是老王家的坟头上冒青烟!”

    老妇人、乡里头的农户人家、大小姑娘都挤做一团吵着话儿。

    北地人说话嗓门大,听起来就凶,可任谁都知道嗓门大不代表有恶意,而温声细语也有可能就是软刀子。

    岳番买了五只糖人,递给三个姑娘一人一只,再递了只给岳老三。

    岳老三蒲扇巴掌又挨上了头。“他娘的,你啥时候看见老子吃这玩意儿!”

    岳老三朝上劲蹦起来,连声嚷道,“我也不知道你不吃啊!要我全都买了,就单单没你份儿。你又该扇我了!”

    岳老三再朝前踹一脚,嘴里头骂骂咧咧,可边骂边笑起来。

    长宁欢快极了,一面紧紧拽着长宁衣服角,一面不由自主地身子朝外探,街角处有角落热腾腾地升起来热气儿,长宁扯了扯衣角,瞪大眼睛望向长姐。

    岳番看着好笑,手一指,“小阿宁想吃糯米糊糊?”

    长宁笑眯眯地重重点头。

    长亭也笑,“想要什么便说,嘴巴长在自己个儿身上,你以为谁都是岳小哥似的当惯了蛔虫这码子事儿?”

    胡玉娘手里糖人一颤,随即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蛔虫…哈哈哈哈…蛔虫!”

    岳老三没给儿子面子,也笑起来,大刀阔斧领着人往小摊上走,岳番留在后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朝前追,“哎哟喂!我可没惹着你啊!”

    “可你日日都在招惹阿玉!”长亭也伸长脖子笑闹着回他,“我们家阿玉不会说话,我替她把仇一下都给报了!咋的!不服!?”

    岳番狠啧一声,一边啧一边抬脚跟上。

    糯米糊糊是头一回吃,说是糯米糊糊,其实更像八仙粥,红豆熬成沙,山药也熬得软乎乎的,糯米煮得压根瞅不见小粒,还有芋头粉的香味掺在里头,又香又浓稠,一锅糊糊全都熬在一口大锅里,一勺就是一碗,手艺人做惯生意的,拿大勺的手稳稳当当地放下来,再稳稳当当地抬起来,汤糊糊一点儿不洒出去,再在上面搁上几片山楂膏,洒一大勺砂糖,递到食客跟前的时候,热气腾腾叫人无端端就暖和得很。

    胡玉娘高声叫唤,“来五碗!”再扭过头温声问跟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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