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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天娇-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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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下头人飞快抬头,算起了一笔账来,“…东西两城卫司素日镇守不过万人,已有三千向东送信,再有两千掘地寻人,另东北角有近千人拖延京都御使,三二再一,已外调足足六千兵士了!如若有人突起发难,幽州…幽州顶不过三日呀!”

    这笔账,周通令照样会算!

    幽州城小山高,且地险水长,他们镇不了多少人,甚至首府只能容纳不过万人,周通令停赋征兵,提饷粮征兵,提军户地位以征兵,可效果都不算太好,就这么大块儿地,合适的男人就那么多,他再征再把军饷调到恨天高,也没再多人动弹了。

    周通令还能把兵征到人冀州的地界儿上去!?

    石猛不搞死他!

    这确实是个问题。

    周通令一咬牙,“把镇守东北边境的兵抽调一半到西南方,内城中…内城中倒不怕,幽州城里没乱民山匪出没,内城保底三千人足够,一定要把西南方守住喽,石猛属狗,逮哪儿咬哪儿。如今幽州正在风口浪尖上,石猛要不起心要咬上一口,我他妈的就不信周!”

    幽州的东北边界,恰与豫州接壤。

    陆纷既知晓了他手握账本,定不会轻举妄动,而真定大长公主一介可怜的女流,更不可能对幽州造成胁迫…

    两厢权衡,自然是先保住西南角更要紧,陆纷暂时还变不成敌人,就算只能成为片刻的盟友,也已经让周通令顺了很长一口气了。

    一件一件地捋下来,周通令发觉其实事情也并没有那么难熬了。

    周通令怔了怔,便暗自洋洋自得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古人诚不欺他。语气一下变得轻快起来,又交待了一两件事儿,便大手一挥叫人全都退下。

    周通令为人喜怒无常,姜氏看惯了。可还没习惯——在她老家,这样情绪大起大落之人应当住到医馆里去。

    姜氏想了想探头试探问,“就不对陆家那两个丫头下手了?要是陆纷问责起来,咱们恐怕不好交代…”

    周通令不在意地仰头喝口茶,“只要找到了陆长英,谁还管那两个赔钱货啊。”

    姜氏陡觉气短。

    她就生了三个赔钱货,才得了个带把儿的!

    “邕都赵暨可信否?若他吞下账本留中不发,那咱们岂非落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了?”姜氏皱眉,这个问题,她琢磨很久了。账本是胁迫陆纷的利器,可不能放在他们这里否则就如匹夫怀璧,徒惹杀身之祸,只有将账本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震慑保命。

    邕都赵暨是周通令的拜把子,两家于京都时是门对门的世交。大晋二十三州上天下海地想,他也是最合适的。

    可人心难测,谁知赵暨不会拿着账本绕过幽州,自己与陆纷搭上话再取周通令而代之呢!?

    “妇人短见!”

    周通令斥了姜氏,“赵暨与我同生共死,又岂可多加猜忌以免寒心!”话头顿隔半晌,再言。“何况邕都距平成千里百里之远,若想擅自搭话,定从幽州过,到时候是截下还是放行,全由你我做主,又谈何忌惮!”

    比起同生共死的情谊。还是后半句话让姜氏更放心。

    话头再转,姜氏小心谈及真定大长公主宣召暗线家将一事。

    “老婆子受了惊找人护着,又不敢用我的人马,也不敢擅用石猛老儿的人手,被逼到墙角调动暗线岂不正常?!何必太过多心!更何况真定大长公主一举已将幽州之内陆家的人马都搬上的台面。这是好事!更是因祸得福!”

    周通令眼白朝下,颇为不耐,“蠢妇何必句句话话皆言及外事,内宅可打理好了?容娘的针黹课业、宝娘、定娘的新衣新裳都预备妥帖了?还有崔姨娘、戴姨娘的郎中请好了?内宅都没拾掇妥帖,就吃相难看地想插足外宅,商贾出身!眼界太短!蠢妇!”

    一口一口蠢妇,姜氏脸上红一坨白一坨的不在答话了。

    她的出身永远遭人诟病!周通令心越大,势越宽,她的出身就是个污点!无论说什么,无论说到了什么,都能掰扯到她的商贾出身上!别忘了,没她这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幽州城的钱从哪儿来!?因为他们姜家,商贩往来便日趋增益,这才是幽州这个小小地界的立身之本,这才成了他周通令的军饷、官饷…

    姜氏这么些年胸口堵的那口气儿一直没散下去。

    真定大长公主不足为惧?!

    嗬,也只有周通令这样轻视女人的人才会有此种想法,真定大长公主要忍辱偷生,可那是对她的儿子!对幽州,对他周通令有忍辱的必要吗!?

    女人最擅长算账,真定大长公主恐怕将陆绰身死这本账都算在了周通令身上!

    姜氏为人母亦为人妻,她不可能相信真定大长公主善罢甘休!

    姜氏抬了抬头,再看了眼仰靠于暖榻之上悠哉乐哉仰头啜茶的周通令,心头那口气憋半天也没憋下去,她是蠢妇?

    是啊!

    她是蠢,才倒贴着嫁进这周家来啊!

    她是蠢,所以她再也不说话劝阻了!

    任凭你自己放开手脚去干,到最后,再看看是谁蠢!到底是谁蠢!

    新春新气象,初春过年,长亭推脱后背伤病辞了幽州贵女圈儿的几欲邀约,除夕的那场大火,整个幽州城的人都知晓,崔御道家与驿馆贴在一起,有姑娘受伤倒也说得过去,故而陆家女倨傲清高的名头被有心人吠了两天,没起什么波澜便就此揭过。

    石家散掉的那三百人早已分拨出城,而山匪肆虐的消息还在盛行中——京都派来的御使都还没进城来,便是力证。

    真定大长公主便请周通令来驿馆商谈,说是商谈,倒不如说是示好。

    “…阿绰出幽州城时,周大人未曾去送便…唉,此事伤悲不说也罢,如今老身带着几个姑娘回豫州,实在心慌得很。石家人找到了两个姑娘,让石猛遣人送行,实在是老身不得已而为之——不给他这个脸面,倒显得我们陆家薄情寡恩。”真定大长公主让娥眉亲斟一盏茶递到周通令眼前,“可是这个面子,老身心甘情愿给周大人,只是不知周大人有无这个时候和心思,送老身一程?”

    周通令抿抿嘴角,内心极度膨胀。

    他想将陆绰从土里头捞起来看看,你狂你傲对吧!你睁眼看看你家老娘哟!你不要我送,可你家老娘正求着我往外送啊!陆绰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曾轻视无视过的人,如今扬眉吐气了!

    真定大长公主手袖暖炉,老态龙钟地半靠于软枕之上,偏过头来温声唤道,“周大人…周大人…你意愿何如?”

    “得大长公主信任实乃通令之幸!”

    周通令昂首满口相应。

    真定大长公主望着他也缓缓笑了起来。

    时至初七,这个日子是真定大长公主翻着黄历圈出来的,宜动土、迁坟、出行,忌嫁娶。

    总之是个好日子。

    长亭仰头看了看天气,却觉得那黄历书在骗人。

    大雪是在初六夜里陡然大狂起来,原先如盐粒小颗,如今却已如鹅毛柳絮,正巧又刮北风,大风疾劲将雪与寒气尽数吹进人们裹得紧紧的衣襟口里,街道长巷说好听点是银装素裹,说得难听点便是一场灾难。

    是的,灾难。

    长亭手捂雕花生铜暖炉,极为平静地站立于驿馆阶上,眼前皓雪狂傲如群魔乱舞,遮挡住人的视线,以及,蒙蔽住人的心灵。

    她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日子,死在异乡的。

    那日突起大雪,好像是北地的初雪,分明应当是祥瑞的意头,奈何天意太弱,终究没拧过人为,祥瑞变成灾难,喜庆变为悲歌。

    “别想了。”

    蒙拓步下无声,静悄悄地站到了长亭身边。

    长亭仰头看他,边看边笑,“想一想才好,人啊总是忘性大,时常想一想才好矢志不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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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一击即中

    蒙拓拿不出话反驳,便扯开脸皮笑了笑。

    陆姑娘说得就是有道理。

    蒙拓没由来地喜滋滋的。

    前头有人在唤,“陆姑娘,上车启程咧!”那人马鞭一扬,一马当先,露出了挺身于后,着重盔铠甲的周通令,周通令将头盔轻抬起,朝长亭处遥遥致意。

    真有够恶心人的,一副自以为是的小人做派。

    长亭深剜其一眼,拢了一拢大氅斗篷便扶在满秀胳膊上朝马车里走,真定大长公主正立于马车之外与姜氏轻声寒暄,长亭再上下打量了姜氏一眼,语气嫌恶,“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陆家窜,也不知道是士族便宜了,还是现在没长眼的人越来越多了。等到十五祭祖,陆家先祖恐怕在天难安!”

    “阿娇。”真定大长公主脸向下一板,“什么话都敢说,到了平成,老身叫这不懂事的小姑娘给姜郡君写信赔礼。”

    后一句话是对着姜氏说的。

    姜氏莞尔笑开,神色恭谨,“哪里哪里,陆大姑娘是快人快语。。。”

    后头的话,长亭听得有些模糊。

    大概是真定大长公主已将姜氏送远。

    还写信赔礼?

    长亭如今可算明白了那日周通令看陆绰的心情,将死之人何足挂齿,一言一语都是个笑话。写信赔礼,可以呀,写完了趁鬼门开的时候,烧给你可好?

    玉娘和小长宁也吆喝着翻花绳,满秀与白春本是聊不起来,可两个人不知谈及何时,白春立马从木匣子里翻了副叶子牌来,一张一张地教满秀打,边教边和满秀咬耳朵,“。。。这你得学会喽,学精喽,世家大族就兴这个。什么时候输,怎么输,都是学问!”

    没到三日,素来有些不对盘的两个人倒也说得上话了。

    所以说呀。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一开始看的不顺眼,磨合磨合着你的棱角磨圆润了,我的拐角也不突兀了,等这时候再一合,就正正好好的对上了。缘分天注定,可相处却靠人为。

    行路一连五日,皆为周通令打头。

    大晋官令,不许无事之日,外放官吏擅离职守。故而周通令送到幽州外城边界即可,是不用送到豫州的,周通令眼见铎山已近,周通令整个人都绷紧了,真定大长公主话越发少了。长亭却日复一日地时时刻刻地都在说话。

    长亭一紧张,嘴巴就停不下。

    胡玉娘是知道缘故的——离铎山的那片越近,离历城就越近,就是离陆绰身亡之地越近。

    长亭吃得越渐少,胡玉娘再劝也没法,长宁小姑娘心事浅,日日有事做倒也还好。岳老三和岳番因原因特殊殿后出行且轻易不摘盔甲不上前来——被周通令识穿岂不功亏一篑?胡玉娘便只好趁下车散心的时候与蒙拓说起此事,“。。。阿娇不吃饭,倒是强撑着一口气,可我是知道的,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这如何是好啊?”

    蒙拓当下没多说。次日便塞了两册书给胡玉娘,“给她找点事儿做,捱过这几日便海阔天空,凡事多想了是矢志不渝,可难道不想就抛之脑后了?无论到时候。该折磨的都不是自己。”

    胡玉娘原话带到。

    长亭接过书册,展开来一看,是稚童小儿的启蒙书本,薄薄两本书册已书角发卷,书页泛黄,在这苍茫落雪大地,他。。。在哪里找到的?

    脑子垂在衣襟口,隔了许久,胡玉娘看见月白大氅衣襟处氤氲了一大团水汽。

    哭都得闷声哭,怕吓到小长宁了。

    胡玉娘心疼极了,嘴上轻嗔,“你这个哭包。。。”

    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暗自起誓,她一定要把那起狗贼剁碎喂狗!

    可她不知道,起这个誓的并不只有她一个。

    大雪萧飒,众人各怀心事,便无心其他,压路压得快极了,又隔五六天,便已至铎山山脚,山谷丛生,两方山崖陡峭突起,竹林幢幢,林叶随风动,云好似都停住。

    车帘拂动,长亭福至心灵,轻掀帘帐却见那人平静高挺于马上,许是听有响动,蒙拓轻提马缰回头看向长亭。

    “不怕。”蒙拓一壁回首,一壁轻声缓言。

    长亭点点头,将帘帐放下,手脚交叠膝上正襟危坐。

    路滑且窄,山谷凹陷,此为出幽州必经之路,至此一条,再无别家,周通令强迫自己理智下来,可血液沸腾、心神难安,上一次走这条道儿,他是埋伏在凹谷深处再走出来的时候,脚下的泥都被染成了红色。

    今日再走此路,百感交集。

    时至黄昏,前方探路之人已归,附耳轻语,“前头有一群要过路的私货商贩,约莫百来人,看过了,货是酒,几大壶,里头也有胡子,做的是幽州城的生意,没兵器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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