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天下-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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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郡守孙以刚赶紧回郡府安排迎引王后周致驾临的事情去了。
接下来等待王后的日子,遂成为周却的北关兵和西岐郡守军联谊的日子,他们日日在城下修养,聊天,吃饭,玩乐。城楼上诸人,一边看着城下的人聊天,吃饭,一边也在城头吃饭,聊天。
席佑堂随车带的干粮只支撑了他们三、四天,郡守孙以刚派人送了很多酒肉蔬菜和干粮,宋大奇用箩筐垂下城去吊上来。
未来不明,城头大部分人都没有心情玩乐吃喝,除了左炎,他居然念念不忘熊豹胆的烧烤。
左炎当时上得城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几杆熏黑的树枝搭成的架子,马上认出这是一个烧烤架子。
在左炎的纠缠下,宋大奇不得不带着他,拿着一杆特制的、尾巴带着长长的铁链的标枪,下到峡谷较低处,投射深水中的鱼,俩人居然一人投中一条大鱼,二人随后将鱼先拖上地面,再抱上城楼,宋大奇、娄小楼找来些木炭,大家就在城楼的烧烤架子下开始烤鱼。
烤鱼的香味飘到北关兵的扎营处,有两次,左炎故意用筷子夹块红木炭在垛口走了几步,城下的北关兵见状,吓得纷纷后退。西岐郡的军卒却觉得莫名奇妙,搞不懂这些北关兵是怎么了,见个鸡窝头在城头走一走,就吓成这样。
柳下言见此,却捂着嘴笑了,左炎也得意地咧开嘴笑。
十多日后,沿着地图上的狮子尾巴,大路上来了一队浩荡的人马,三千军兵一半轻骑,一半步卒,人人铠甲森然,个个刀枪雪亮,队伍中间被护送的马车却只有一辆。
车厢宽大,由八匹纯白色高头大马拉着,马铃悠悠,马鬃飘飘,车后没有旌旗,车前没有仪仗,车厢帘幕低垂,厢顶华盖上反而系着一带白绫,仿佛两行哀伤的眼泪在流。
马队最前方是西岐郡守孙以刚,他骑一匹黑骏,紫袍在身,腰杆笔直,浑不似五十多岁的人。
马队中间,王灿黑盔黑甲,全副武装,紧随在马车旁,他座下是一匹枣红色马,足足比其他人的马高出一头,正是最近得的一匹来自雪国的马。
周却早已得报,迎出很远,而城头众人,遥望马队,也已猜出那是王后周致的辇與。
马车停在了离周却营帐不远处,周致在杜嬷嬷搀扶下,下了辇與,进入周却的营帐,入帐之前,她抬眼望了一会儿石头城城头。
三殿下闾丘云在忽然抱住一旁的柳下言,将脸贴在柳下言身上,柳下言能感到三殿下闾丘云在的热泪在涌出,打湿了他的衣衫,于是,柳下言将三殿下闾丘云在紧紧搂住。
第二天一早,有十数名郡府的人先骑马离开了,半个时辰后,孙郡守也带着几十人离去了。
近日中时分,来了一辆大马车,从车上下来的却只有赶车人一人,
第四百三十七章 鸣湖
小楼是哭丧着脸将辜为先的轮椅推出城门的,辜为先拍拍他推轮椅的手背,示意他到此为止,小楼转身进了城门,宋大奇等人立刻将城门重新关好。全本小说网;HTTPS://。.COm;辜为先滚动轮椅,去向周却的军队,早有两个军卒飞跑而来,为辜为先推动轮椅。队伍里很多人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辜为先,他们再也想不到,三殿下的老师竟是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
石头城上也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遥望着辜为先的轮椅被推入周却队中,很快又被几个军汉抬着,上了那辆半个时辰前才到来的马车。原来,那辆马车是为辜为先准备的。席佑堂长叹一声,王后竟已算准,辜为先一定会应邀出城。这时,三殿下的泪水已经下来了,他朝着辜为先嘶喊:“老师,云儿等您回来!”喊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王后那辆车顶拴着白绫的辇与动了,辜为先的马车随着也动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沿着众人来时的路飞驰而去,王灿早领着来时的人马在前开路并左右护卫,许峰则领另一队人马在后跟随,狮子尾巴扬起连天尘烟。
辜为先坐在车厢里,感觉马车似乎走了很久,中间转过几次弯,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已经很久都没看到行人和房屋,火红的太阳正在渐渐没入荒草之中,仿佛随时可以把那些枯草点燃。辜为先很想云在,他想起这两年来,几乎每天这个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就会坐在一处高岗或者高楼上,一起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太阳落下去,月亮和星星升上来,看日月轮回,看星空万里。辜为先的眼睛湿润了。
马车忽然停了,辜为先想可能是到了,他朝窗外望去,就看到西岐郡守孙以刚正在不远处引领王后下车。隔一会儿,他车厢的门帘被挑起,一股清冽之气扑面而来,辜为先旅途劳顿,本有些昏昏欲睡之感,此刻为这股凉气一扑,清醒了不少。等他被军卒抱下,坐稳在轮椅里,放眼一看,眼前竟是一片无比瑰丽的景色:第一眼,以为是漫山遍野的小野花,五颜六色,缤纷炫目,及至定神细看,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面将要结冰却尚未结冰,一小朵一小朵的冰渣一样的冰花铺满整个湖面,夕阳从地平线处平着照过来,光线穿透这些冰花,让它们幻化出七彩绚丽的颜色,便似开出满湖的野花,绚烂夺目,动人心旌。
很久之后,辜为先才舍得从湖面移开眼睛,望向四周,他惊奇地发现湖畔竟有几间雅筑,房顶还有炊烟袅袅。军卒推着辜为先,将他送至其中一间雅筑内,有小厮侍候着他洗沐更衣,而后用餐,是一顿很美味、很精致的晚餐。餐后,他再次被推出雅筑,那时,夕阳已逝,中天一抹淡月,湖面已是另一番风光,斑斓的野花不见了,银色的湖面偶尔闪烁淡蓝色的幽光,清冷妖娆。
军卒推着辜为先,将他送至湖边一个凉亭里,凉亭四角,挂着四盏风灯,昏黄的灯光,像四颗朦胧的星。对出凉亭,有一条伸向湖中的木栈道,可用于垂钓观光。亭子里,王后周致已经在坐着喝茶了,旁边只杜嬷嬷一人侍候。军卒摆放好辜为先的轮椅,也退下了。这茫茫旷野,忽然变得很安静,星野从头顶垂向远方,湖面蓝色的幽光追踪而去,芦草间偶尔响起几声野鸭的叫声,这样的精致,让辜为先再一次想念起了云在。
夜已很深,风有些凛冽起来。凉亭里的三个人就这样静静的,两个坐着,一个站着,没有人说话。湖边长长的芦草摇曳着,发出夜晚才有的声音,像谁低声吟唱着而来,又像是谁脚步匆匆而去。
辜为先看了几眼王后,月光下的周致,轮廓亦有些清冷,比一年前二人相见时憔悴许多。那次,三殿下正式拜辜为先为师,王后周致到惜云邸祝贺,王上闾丘羽未至。那时,他就能隐隐感到周致心中的凄凉和哀伤,今夜,这样的冷淡的月色下,隔着石台,周致心中的凄凉和哀伤再一次像风一样吹过来,像湖面的凛冽一样凝结在四周的空气中。
辜为先叹口气,轻声道:“王后,节哀顺变!”
周致没有回头,没有看辜为先,什么也没有说,起身离去了。杜嬷嬷随后。凉亭里只剩了辜为先一人,他又看了很久夜景,听了很久夜的声音,才回去雅筑。
第二天,阳光柔软明媚,湖面上漾起一些水波,昨夜盛开着的很多冰花,此刻都蜷缩了起来,像含羞草一样,团成了花骨朵,只等夜深人静时才肯重新绽放。凉亭下的周致已经换过妆容,人似乎也明媚起来,但辜为先依然能觉出,她那颗被刀割伤过的心,此刻亦冷若刀锋。
辜为先就坐,杜嬷嬷为他斟了茶。
“先生喜欢这里吗?”周致说话了,她的声音像四周的薄雾,有些飘渺。
“是的,这里很美。”辜为先发自内心地说。
“这里是西岐郡的鸣湖,不结冰时,清可见底,荡舟湖心,可见到湖底有一巨磬,风起时,常有磬声自湖底传出。当年翼国第六任君王闾丘涯还是殿下时,曾在此处闭关冥思过一段时间,他命人制了当时翼国最大的一个磬,日日在湖边演奏。其间,他父王去时,传位于他,他入京即位,临行前将磬沉于湖底,后人遂将此湖更名为鸣湖。”周致向辜为先介绍。
辜为先昨日问过侍候的小厮,这是什么地方,那个湖叫什么湖,没人告诉他,今日他没问王后,王后却说了。
“先生喜欢这里就好,这里宜居宜葬。”周致淡淡地补充。
辜为先端着茶盅的手停住了,片刻后,他饮下茶,朝周致微笑着点头道:“谢谢王后。”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太阳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鼓着腮,将鸣湖吹起更多的雾霭。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争夺
许久之后,辜为先打破了凉亭里的沉寂:“王后,您知道我和云在在哪里认识的么?”
王后周致扭头望着辜为先:“听说是在湖边?”
“是的,在王都会颖的微雨湖畔。全本小说网;HTTPS://。.COm;当时我正在湖边,三殿下过来了。”顿了顿,辜为先道,“王后,您知道我当时在湖边,正打算做什么吗?”
王后周致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辜为先道:“我正准备把自己葬在秋湖底。”
辜为先的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
王后周致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她吃惊地看着辜为先,却并没有说什么。
片刻的静默后,辜为先一抬头,环顾四周,洒然道:“我本来是想永远栖住微雨湖底的。不过,还是鸣湖的风景更好,这里烟波浩淼,还有鸣磬雅奏。而且在这里,我衣食无忧,什么都不会缺的,不是吗?”
周致想说:“是的,先生要什么,这里的人都会给先生提供的。”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有几只大鸟从一人多高的芦草中忽然飞起,远远而去,竟然是几只白天鹅。
周致看着辜为先,这个年轻男子,竟有一种不着尘埃的气质,冷冷的,却又有几分暖,左颊边的梅妆为他平添一段神秘,周致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人。
周致将辜为先面前已经冷了的茶倒掉,杜嬷嬷上前准备添茶,周致示意自己来。
王后周致为辜为先和自己续上茶,然后自己先举起了杯:“辜先生,我该敬您一杯的,尚未多谢您对云在的教导和保护。这若在会颖,我还可以亲自下厨,为您布几道菜。那晚如果不是您带走云在,他可能已遭遇不测。”
周致饮完茶,辜为先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王后周致杯未落台,却忽然说:“可是,您可以把云在还给我吗?”周致说毕,看着远处的湖面,自嘲道,“说来真是令天下人耻笑,我自己的孩子,却来求别人还给我。”
辜为先还是看到了王后周致眼中淡淡的波光,他轻声道:“他也是我的孩子。”
“你还想要什么?”周致闻言,一脸怒容。
那是一个被人夺去孩子的母亲所能忍耐的极限!
辜为先叹口气,说:“王后,我去之后,请您多为云儿考虑。”
“这就是你的遗言?”周致笑了,“我的孩子,却需要你来求我为他考虑?”
“您不了解他。”辜为先道。
周致强压怒火:“我了解他现在是翼国王位的唯一继承人!你了解吗?”
辜为先道:“我了解他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周致道:“他姓的是闾丘!”
辜为先道:“不管他姓什么,他首先是个孩子!”
周致冷声道:“辜先生,我在和您讨论翼国的将来。”
“我在和您讨论一个孩子的未来!您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的未来。”辜为先的语气中也有了怒气。
周致良久未语。
辜为先继续道:“王后,您背负的太多。您自己背负,王上背负,是你们夫妇自己的选择,您不该让您的孩子也来背负!
“王朝霸业,最终不过人生一梦!平安幸福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您忍心把这样一副重担交给一个九岁的孩子吗?您觉得他能承受,他会快乐吗?
“再者,我想请问王后,王上是怎么死的?是死在您的瑞香宫吧?”
周致冷眼看着辜为先,正想说什么,辜为先举起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听自己继续讲。
辜为先道:“王后,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无意冒犯您,更不怀疑您。我要说的是,王上在您自己的宫里,您都保障不了他的安全,云在已经是您最后的骨血,您该替他、也替您自己想一想,云在回去王宫,您保证得了他的安全吗?
“您已经死了两个孩子,死因如何,您清楚吗?敌人是谁,您查清楚了吗?王上的死,您不清楚,两位殿下的死,您也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