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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倾国之乱-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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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屈狐庸人小鬼大,他的眼睛一转,笑嘻嘻地说:“父亲,您不用叫了,孩儿就不打扰了。”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屈巫目送着儿子的身影离开,一直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一声长叹,他躺到了外间宽宽的坐榻上。疲惫、倦怠和劳累一起向他袭来,浑然间,他已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屈巫径自无梦。醒来时四更未到,屋外依然是一片漆黑。他这才觉得自己身上脏乱不堪,黏糊糊地难受。

    屈巫去里间拿了衣服,走到浴房才想起,这么早,又没事先吩咐下去,应该是没热水的。只得摇摇头,准备离去。

    “门主,水烧好了。”黑暗里传里筑风的声音。他早就料到屈巫要洗澡,所以根本没离开,悄悄地将热水烧好。

    屈巫大喜过望,哈哈笑了两声,赶紧褪了衣服泡到了浴池里。

    当温润的水浸过肩膀时,屈巫舒适地闭上了眼睛,一任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

    姬心瑶是救下了。夏御叔和姬心瑶出牢房时,他就在暗处,亲眼看着他们安然无恙地离去,他才疾行回府。时间太过紧张,紧张到和她说上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这样也好。现在看上去她与夏御叔挺恩爱的,自己还是不打扰人家为好。屈巫的心里冒出了一股苦涩。

    为了救她,自己确实是铤而走险了。瞒天过海的这一险招,若是能蒙混过楚庄王,自己的七杀门主身份暂还可以不公开,整个宗族尚可保得一丝安宁。若是不能蒙混过去,自己将给整个宗族都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屈巫的心颤了一下。

    可是,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姬心瑶身陷囹圄而不管吗?能看着姬子夷为救她而挥师十万吗?再说,醉春楼本是七杀门拆毁的,岂能让他人代为受过!

    屈巫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天渐渐亮了。屈巫从浴房出来,去里间解了芈夫人的昏睡穴。芈夫人惶惶然坐起,见自己合衣躺在床上,屈巫站在一旁,不禁心生纳闷,自己怎么了?她仔细回忆,却发现自己仿佛失去记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

    屈巫说了句:“我去练功。”便走了出去。

    芈夫人不安地跟了出去,奇怪地发现屈巫的剑术与上次所见大相径庭,不过就是一些花拳绣腿。难道自己上次看错了?她疑惑起来。

    天亮之后,监视屈巫的换了一批人。撤下的这批人准时到了偏殿向楚庄王报告着。

    “屈大夫两天未离开府中后院半步。连饭菜都是送进去的。”

    “屈大夫就是一介文臣,只会一些花拳绣腿。可能是芈夫人眼里的夫君才有过人之处。”

    “他们夫妻挺恩爱的,芈夫人去送饭菜,屈大夫竟将她抱进了屋内,一整天都没出屋。”

    “屈大夫对儿子也是疼爱有加,简直就是一个慈父。”

    楚庄王仔仔细细地听着,一时竟如坠云雾。让他闭门思过,并非府中都不可走动,他竟如此较真。难道自己真的判断错了?错怪他了?

    楚庄王挥手让那些人下去,自己心烦意乱地来回转悠着。猛然间抬头看去,衣架上的黑色铠甲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楚庄王一惊,去年君臣之间其乐融融的场面浮现在眼前。

    “爱卿来之正好,君臣比试一下何如?”

    “大王,臣乃文臣世家,略知些花拳绣腿,岂敢与大王比试?”

    “点到为是而已,有何不敢?”

    楚庄王想起当时屈巫神色有异,吓得拿剑的手都微微抖动着。

    黑色铠甲部队是屈巫的功劳,若不是他多方筹措,怎么可能购得秦国的天外玄铁。也许,寡人真的是错怪他了。邻人疑斧,却看越像。

    楚庄王一声大喊:“来人!即刻摆驾去屈府!”

    屈巫假模假式地舞着剑,芈夫人远远地看着,觉得实在乏味,想想便低着头离开了。

    回到上房,下人们陆续来请安,芈夫人才渐渐弄明白,自己在屈巫房中呆了一天两夜。奇怪,自己怎么可能睡那么长时间?她努力地想着,记忆只停留在自己一声“夫君”上,其他的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正当芈夫人苦思冥想,忽听“大王驾到”,吓得她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跪倒在地。芈夫人想不明白大王怎会突然来府,慌乱中她赶紧让丫鬟去告知屈巫。

    不料,楚庄王却对芈夫人一挥手,说:“免礼!小如,带寡人去见屈巫。”

    芈夫人心惊肉跳地给楚庄王引着路,心中将屈巫骂了个十万八千遍。若不是娘家家道中落,指望着你混个下半生的衣食饭碗,姑奶奶才不跟你担这份惊受这份怕。

    屈巫已经得到了讯息,早已打开院门,跪在了门外。他明白楚庄王移驾屈府,摆的是一种姿态。也就是说,他虽然还没完全消除疑虑,但起码是动摇了原先的判断。

    屈巫暗暗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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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秋水蒹葭远梦里 月影疏离近情中

    (全本小说网,HTTPS://。)

    屈巫似乎重新获得了楚庄王的信任,他依然鞍前马后地为楚庄王效劳着。 朝中大臣们感觉不出任何异样,一如往日那样对屈巫的恭敬。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他们已回不到过去了。犹如那破碎的铜镜,虽然重新黏合一起,但难看的缝隙是留下了。

    不过,他们心照不宣,各自演戏一般,维持着表面上的君臣无间其乐融融。

    日子平淡如水地滑了过去。所有的人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波澜不惊地生活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路上的黄叶越来越多,踏上去便是支离破碎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中秋已然临近。

    自古逢秋悲寂寥。心上的秋天除了愁,还是愁。

    这个下午,屈巫在府中百无聊赖,越发闷气。近来朝堂安稳,诸多小国已经归附,楚庄王甚是惬意,与晋国的高下与渐见分晓。或许,离称霸中原不远了。

    七杀门也无什么大事,离长老会议尚有时日,各国盐市暗庄生意火爆,信息畅通。暗中购买了秦国玄铁,各国高级弟子都配发了玄铁短剑。唯一有点忧虑的是周天子要见自己,已三番五次地通过角门康长老传递了消息。可自己这时怎能再轻举妄动?

    自己和芈夫人越来越无话可说。这个女人越发不可理喻,弄得阖府上下见了她都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说到底还是自己误了她。

    唉!莫道身闲总是秋,孤灯夜夜写清愁。出城散散心吧!

    屈巫自己劝着自己。筑风套了马车,让马车在官道上慢腾腾地跑着,筑风知他苦闷,也不问屈巫去何处,信马由缰,任意驰骋。

    道旁有一条寒霜浓重的小溪,岸边有着茂密的芦苇丛,远远地望去,水与芦苇融成了一体,颜色由浅到深,仿佛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屈巫下了马车,站在溪边看着那秋苇苍苍、白露茫茫的溪水出神。恍惚间,一个身着粉色衣衫头顶垂下无数条小辫子的女孩,笑吟吟地站在水里向自己招着手。

    屈巫闭了下眼睛,努力想赶走那个粉色的身影,然而却是徒劳。那个女孩顽固地占据了他的心。

    自那日在暗处目送姬心瑶和夏御叔出大牢上了马车之后,屈巫就再也没见过她。虽然他在心底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却不愿去打扰她和夏御叔的平静生活。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世事凡俗,惟愿你能开心幸福。屈巫在心里默默地祝愿着。他摇了摇头,排解着自己的苦涩和酸痛。

    屈巫定定地看着远处的溪水,突然高声吟唱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首《秦风。蒹葭》不知何时所读,却深深地刻到了他的心间。此时,惆怅的心情与浓重的秋景已然合二为一,正是诗中所体现的此情此景。

    一只孤鹜落了下来,远远地注视着屈巫,仿佛是迎合他的吟唱,竟然伸着脖子大声叫了起来。

    原来,这首诗竟是为我作的。屈巫吟罢,径自狂笑起来。

    “一只孤鹜,呵呵,你是来讥讽我的么?”屈巫又是一阵狂笑。

    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待重结,来生愿!屈巫的心,坠入了无望的深渊。

    “去酒馆!”屈巫猛地转身,跳上马车,对筑风大声说着。

    人生百年终须过,何必黯然神伤!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吗?错、错、错,弄他个一醉方休,忘记那一切烦忧!

    此时的姬心瑶正在株林幸福地生活着。她终于读通了母亲留下的《制毒方要》,成功地制出了迷魂香等系列。

    从牢房出来后,府邸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夏御叔那日见姬心瑶难过得掉下了眼泪,便要重新装修一个更为豪华更为精致的府邸来讨她欢喜,因而便和姬心瑶带着一众人等来到了株林庄园。

    虽然庄园也被掘地三尺,但相比城里府邸要轻得多,当然,姬心瑶的仿漱玉斋还是损毁很严重的。庆幸的是夏御叔的卧房在偏厦,由于禁卫很快找到了疯女居住处,因而未遭到破坏。

    不过,这里大片的草地和树林,足以弥补姬心瑶心中的缺憾。她让家丁们开垦了一块地,种了许许多多的花花草草。仿佛那些花的精灵传递了讯息一般,抚摸它们,她感受到了母亲桃子的温暖。

    这个下午,正当姬心瑶在花丛中采摘花粉,小伊芜和夏征书手拉着手,跑了过来。

    “公主母亲”

    “公主姐姐”

    两人不同的称呼,勾起了姬心瑶心底的痛和担忧。这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形影不离,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情窦初开时,难保他们不动情。

    “征书,你功课完成了?”姬心瑶故意严肃地问着夏征书。

    “公主母亲,我不喜欢读书。”夏征书低下了头。

    姬心瑶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拿到书就犯困。夏御叔怜他打小没了母亲,便也放纵于他。

    姬心瑶摸了摸夏征书的头,说了声:“玩去吧!”

    目送着两个孩子远去,姬心瑶陷入了沉思。绝不能让他们重滔母亲和子夷大哥的覆辙。一个沉甸甸的情字,压在心头,实在太苦了。可是如何对夏御叔开口呢?

    夏御叔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姬心瑶的背后,伸出双臂猛地揽住了她,调笑道:“又在想情郎?”

    姬心瑶吃了一惊,扭过头笑骂道:“怎如此不正经?”

    “那你在想甚?”夏御叔半是玩笑半世认真地问。

    姬心瑶完全将身子转了过来,她仰着头看着夏御叔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再给你找个妾,好不好?”

    夏御叔微微动容,在心里过了一下,怕是又冒出什么馊主意了。一段时间下来,他已发现姬心瑶想到哪说到哪做到哪,主意来得快也去得快。确实是养在深宫里被宠坏了。

    夏御叔故意嬉皮笑脸地说:“天上掉馅饼了?好,太好了。只要你没意见,为夫十个八个都笑纳。”

    姬心瑶伸手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脸,说:“没羞没躁,你敢!”

    夏御叔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看着她似嗔非嗔的样子,俯身咬着她的耳朵说:“不敢,不过你要是硬塞给我,就另当别论了。”

    姬心瑶笑着推开他,说:“别闹,我和你说正经事。”

    姬心瑶终于对夏御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然后,她支支吾吾地说:“能否将伊芜的身份改变?”

    夏御叔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说你有这么好心呢,原来是换人!哼哼!”

    姬心瑶仰脸翻着眼睛说:“不可以吗?”

    夏御叔收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沉吟了许久,才说:“伊芜随你而嫁,身份是改变不了的。她毕竟是郡主,不是宫女,任你打发。”

    “我怎么听出一股酸味来?”姬心瑶突然改变了话题。夏御叔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她是疑心到石榴身上去了。自那次书房之后,姬心瑶实在无法忍受石榴的贱样,就将石榴逐了出去。

    夏御叔忍住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这空气里确实有股酸味。”

    姬心瑶一头扎进夏御叔的怀里,大笑起来。

    月儿升了上来,姬心瑶在夏御叔的房间里,站在窗口呆呆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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