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之乱-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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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巫心痛地将自己的唇覆上了她的眼睛。她本该是那个天真可爱的粉红女孩,有一些不谙世事。本该是那个被万千宠爱的公主,带一点刁蛮任性。而不是现在这个饱经沧桑受尽委屈的样子。
眼帘上挂着的泪珠苦苦的、涩涩的,他吻去了,却又流了出来……
屈巫松开她站起来,走到火盆旁,拿起紫姜烤的马肉看了看,竟是一个细细的银簪子叉着一大块焦糊的肉。他摇了摇头,这黑乎乎看着就没胃口,难怪她不想吃。
见盘子里还有一块生肉,屈巫拔出靴子上的短刀,将那肉削成极薄的肉片,用银簪子串了起来,然后蹲下来,拿着那肉串在火盆上飞快地转动着。木炭或明或暗地闪烁,不一会儿,肉油就滴到上面发出了“滋滋”地响声。
姬心瑶瞪大眼睛看着屈巫像玩杂耍似的。只见他从一旁的盐罐里取了点盐,碾碎,一手继续以极快地速度转动肉串,一手往上撒着细盐,那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竟是万分娴熟。顿时,一股浓香弥漫开来。
“唔,看看,有没有胃口吃。”屈巫微笑着将那金黄色冒出热气的肉串送到了姬心瑶的口边。
姬心瑶吸了吸鼻子,又热又香的味道让她不由得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屈巫,见他催促的眼神,便就着他手里吃了一块,皮酥肉嫩,嚼一下,肉汁就出来了,再嚼一下,已经滑下了喉咙,只留下满口的好滋味。
姬心瑶从他手里接过了肉串,一口气将那串肉吃得一干二净。见屈巫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飞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怎会烤得这样好吃?”
屈巫见她吃得满嘴流油,走到盥洗架旁,试了试铜盆里的水,见还有些温热,便扯下布巾浸在水里绞得半干,走回床边擦着她的嘴说:“在塞外学的,以后慢慢告诉你吧。”阿依古丽的那个神秘部落,要说起来故事就太多了,今天可不是回忆的好时光。
屈巫擦干净她的嘴,又抓起她的手,一边擦一边说:“我不能久待,我要去找下厉王爷,他对议和什么看法?”
“他说找几个人商量再说,可我看这情形,他是想死扛下去。已经有人饿死在街头了。”姬心瑶忧心忡忡地说。
屈巫将布巾送回盥洗架,拍了拍她的头说:“我走了,你别乱跑,等我来带你走!”那口气,竟似大人对孩童般的宠溺。
见姬心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他邪魅地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清算。是一次让我把你吃干抹净还是慢慢地吃到不留渣子。你可要好好地想一想!”
姬心瑶涨红了脸还没吭声,屈巫已经闪出了屋子,见紫姜在外面的长廊上徘徊,便示意她进去,自己转身跃过墙头,却被站在院子里的栓子吓了一愣,随即嘱咐道:“明日私下找紫姜,明白了吗?”
栓子明白不明白,都只有点头的份。因为,屈巫早已不见了踪影。
很快,屈巫已在厉王府的大门口上。那永远沉默的两个石狮子一左一右地蹲在那里,永远保持着它们那神秘莫测的威严。
厉王府,屈巫一共来过三回。一次是为那年正月十八的诸侯会盟,一次是姬子夷死后,再一次就是他将姬心瑶从株林带了回来。
这三次,他都是从正门进来的,而且三次的共同之处,都是厉王爷主动端茶送客,没有一次欢迎过他。厉王爷给他的感觉,永远都像个捉摸不透的迷,特别神秘,特别不解。
屈巫纵身跃过围墙,上了屋顶。月色朦胧,王府里听不见一星半点的动静,但可见黑暗里散落着三两点亮光,那是值夜府兵手中的灯笼。
犹如波涛起伏的屋宇,到处是回廊,到处是院落,厉王爷睡在哪?
屈巫在一个亮光处跳了下来,一个矮小的府兵见突然凌空降下一个黑衣蒙面人来,吓得丢掉灯笼就要拔剑,却被屈巫一手接过灯笼,一手将他按住,轻喝道:“厉王爷睡哪?”
矮小府兵还想挣扎,屈巫不耐烦地说:“快说,我找他有要事。”
矮小府兵眼珠转了转,有心想大喊,可见眼前这人的身手,怕是还没喊出来,自己小命就没了。但如果告诉他厉王爷睡在哪,被厉王爷知道,自己小命也会没了。
横竖都是死,自己就赌一把吧。也许他真的是找厉王爷有事,而不是来杀人的。
矮小府兵很镇静地说出了厉王爷在哪间院落,而且还很详细地说出了路径。
屈巫不禁有些诧异。厉王府的府兵不简单啊,他不由想起筑风说过郑国暗庄里一个在厉王爷手下死里逃生的弟子,他的后背上有着狼头刺青。
他突然灵光一闪,迅疾地点了矮小府兵的穴位,放下灯笼,解着他的衣服。矮小府兵不明所以,脸上闪过诧异,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干什么?”
屈巫绷着脸,暗自腹诽,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就你这样扔大街上恐怕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他迅速地将矮小府兵的衣服扒了下来,绕到他后背看去,果不其然,一个黑色的狼头,在月色下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屈巫伸手拍开他穴道的同时,人已经闪不见了踪影。矮小府兵被凉风一吹,连打几个冷颤才醒悟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发了好一会儿愣,才装成没事人一般,拾起一旁的灯笼,按着自己负责的路线巡逻去了。
屈巫跳到厉王爷住的院落里,重重地跺了下脚。厉王爷立刻惊醒过来,他抓起靠在床头的金刀,大喊一声“谁?”话音未落,他已经出了屋子。
屈巫拉下了面罩,晴朗地称呼一声:“厉王爷,别来无恙。”
“屈巫?有何贵干?”厉王爷不客气地直呼其名。深更半夜到此,搞什么名堂?为战事?为心瑶?还是为七杀门他师傅?厉王爷迅速地在心中掂量了一番,觉得都有可能。
“厉王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屈巫此番深夜来见,是为两国交战之事。”屈巫沉着地答道。
厉王爷沉默着。前番姬心瑶来说过之后,他找了几个本家王爷商量一番,大家都有点动摇了。可厉王爷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坚决要和楚庄王耗下去,他就不相信,楚国山高水远的,他们的粮草能跟得上,现在天寒地冻的,他们还能撑多久。
屈巫见厉王爷一言不发,便直截了当地说:“楚军的粮草今天到了,而且还会源源不断,再耗下去,只怕新郑要断粮了。”
屈巫感觉厉王爷和楚庄王在性格上有几分想象,都属于那种争强好胜之人,但他比楚庄王刚愎自用,也没有楚庄王的雄才。和他这样的人绕弯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再说,他也没时间和他绕弯子。
厉王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冷冷一笑说:“断粮?你们就是再围上一年半载,我们也不会断粮。”
真是打肿脸充胖子,都已经饿死人了,还吹。当然,你们王府也许一年半截不会断粮,可黎民百姓呢?这城里上不巴天下不巴地的,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啊。
屈巫稍稍顿了下,颇为诚恳地说:“厉王爷,屈巫并非说客,但据我所知,楚国不过是要与你们结盟而已。何苦呢?子夷在时,两国本已交好。现在不过重续前缘罢了。”
厉王爷敏感地察觉到了屈巫的用词。记得他以前一直是称吾王吾国,而今天他用的是楚军楚国。他不是官复原职了吗?这仅仅是为了表明不是说客的立场吗?
他看着屈巫,疑惑地问:“御驾亲征就是为了结盟?”虽然他知道所谓的结盟其实是郑国臣服,但他仍然不太相信楚庄王不是为了灭掉郑国而来。
屈巫点了点头。他见厉王爷心思已活,知道自己不宜再多说,何去何从他已经明白。便说道:“厉王爷,屈巫前些日子读史,总结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对不对。念给您听听?荣枯有数,得失难量,莫以成败论英雄。黎民百姓,温饱自足,不以荣辱定是非。”
说罢,屈巫也不等厉王爷说对还是不对,做了个抱拳告辞状,纵身上了屋顶,转眼消失在月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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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惊城中饿殍满道 觉罪孽施粥遭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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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巫走后,厉王爷转开了心思,是继续据城死守还是开城门俯首称臣,思前想后,他犹疑了。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很多百姓已经断粮了。米店早已被征用,他们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普通百姓家怎可能储存大量的食物。这突然到来的战祸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生存。
将士们现在勉强维持每日一餐,虽然是据城死守,但丝毫不可懈怠,依然是按战时戒备,一些体弱的将士已有支撑不下去的现象。
征集各王府的粮食,也颇为不顺。尽管早已昭告各府粮食统一调配,可哪个王府不都是主子奴才数百人,谁也不知道这仗到底要打到哪一天,谁都想给自己留下一些活命的粮食。
当然,王宫里还是有粮食的,可那能动吗?王宫里几千口人,一旦断粮,生起内乱,姬子坚根本压不住。
厉王爷深深地叹了口气。丢气节事小,只要祖宗的江山能保下来。可推翻自己的决定,朝令夕改,以后还怎么立威?指望姬子坚现在接下这幅重担,根本不可能。唉,要背骂名就让自己来背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熬着。终于,又坚持了十来天,厉王爷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原本有点动摇的心彻底动摇了。
天早已放晴,只是出奇的冷。街上的积雪早已融化,阴冷处结了厚厚的冰,屋檐下挂着尺余的冰锥。
路边的树歪斜着,树皮早已被剥得光光。树旁的地皮被翻得乱七八糟,深埋在地下的草根、虫蛹都被挖掘得一干二净。
大街上,除了活着的人,其他一切动物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连老鼠蟑螂都成了难得的美味;一切植物,只要无毒,也都被人填到了肚子里。
郑国的都城,原本是整齐而繁华的,一间接一间的商铺,手工作坊,还有茶楼酒肆。大街上每天都熙熙攘攘,尤其是在这腊月,在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谁不是笑容满面地采购年货,直至手提肩扛满载而归。
而现在,满大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饥民,他们带着生命的渴求出了家门,期盼着能得到一点食物。可谁又能给他们生的希望?甚至,他们用最后的一口气力走到了大街上,却再也没有回家的可能。
厉王爷的大马车向王宫驶去,一路上,竟不停地有百姓拦车要粮,他甚至听得了一个卧在路边的百姓的谩骂,亲眼看到了一个走着走着就倒下去再也起不来的身影。
厉王爷的脸乌云密布。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公主在施粥了。仿佛平地里一声春雷,三三两两的饥民挣扎着蜂拥而去。
只能是姬心瑶,只有她在国内。她从哪弄来的粮食?厉王爷疑惑起来。他对马车夫说道:“跟着他们走。”
姬心瑶临时居住的那个院落门口,搭起了一个帐篷,几条长板凳几块厚门板支起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六大桶稀粥,还有几大摞空碗。台子下,一大桶清水,和一个盛放脏碗的筐子。
她的家丁们正在维持着秩序,极力地喊着让大家不要挤,排着队一个一个地来。两个丫鬟,蹲在地上洗着用过的碗。
姬心瑶和紫姜两人各拿着一个勺子,浅浅地舀上半勺,倒进早已迫不及待伸到面前的空碗。
“小公主,后面的人越来越多了,再浅一点。”紫姜见姬心瑶舀了大半勺,赶紧提醒着。排的队一眼看不到头,这样下去,这六大桶粥根本不够。
姬心瑶用衣袖擦着满脸的汗,顺势抬头看了下,心中不由有些恐慌,饥民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一条街,仍然还在从四面八方涌来。
“公主,我来吧。”忠儿走上前,欲拿过她手中的勺子。
“不,还是我来。”姬心瑶摇头道。在她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地认为这场战祸是自己惹下的,自己需要赎罪。
厉王爷远远地看得心惊。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饥民,更没想到姬心瑶竟敢施粥。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一点也不考虑后果。这与灾年施粥的性质不一样,一处受灾,别的地方是可以支持的,灾民也有限。一家施粥,往往会带动许多善心人士参与,后续的粮食基本有保障,而且官府很快也就会妥善安置灾民。
可现在四门紧闭,城中坐吃山空,所有的人都断了粮食。一碗薄粥摊在一人头上少得可怜,集中起来,岂是六大桶的量?何况,施了今天还有明天,后天……
一个人若是没了希望,他或许挣扎几下也就认了命。可你若是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