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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美人剔骨-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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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等到天亮了。”

    许含章仰头望着晦暗无边的天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这……”

    青衣男子一脸错愕——连军部的人都是戌时才收到密令的,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哦?”

    红袍少年郎则挑了挑眉,似是颇感好奇的模样。

    “他,果然还是那个他。”

    许含章却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只突兀的感慨了一句,随后便走进了院子里,推开卧房的门,伏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今晚发生了很多的事。

    有的在她的意料之中,有的在她的意料之外。

    最终,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现在她可以放心的睡上一觉,且什么也不用管。

    就算魏主簿此人留有后手,很可能会在后半夜里过来生事,但也得先过了门外那两人的关再说。

    许含章对他们是极有信心的。

    毕竟是崔异特地留给她的人,想来眼界和见识都是有的,断不会轻易拜倒在魏主簿的‘官威’下,哀哀求饶。

    加之她对习武一事也有些许浸淫,只需观气息步伐,就知这二人身手必然不凡,绝不会两三招就被差役们打趴了,倒地不起。

    至于魏老夫人和宋岩口中那个神神秘秘的老道姑,她起初还有些戒备,眼下却是完全不担心了。

    如果对方真是个南诏人,想必今晚定会在暗中帮助伏兵起事,光是制符、制毒、养蛊就够忙活的了,根本无暇顾及于她。

    如果对方是和张天师有旧的,想必也如他一样,经常和权贵打交道,很容易就认出是清河崔氏的人插了手,绝不会不知死活的凑上来,露了形迹。

    外面的雪还在下。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听得许含章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她真睡着了?”

    屋外传来了青衣男子的嘀咕声。

    “是真的睡着了,没有装睡。”

    红袍少年郎往窗缝里瞅了一眼,说道。

    “这都能睡着?”

    青衣男子仍有些犯嘀咕。

    就算她再有胆色,再沉着冷静,说到底也只是个娇弱的小娘子,又受了这么多的惊吓,怎么着也该是夜不能寐才对。

    “娇弱?”4

    红袍少年郎嗤之以鼻道:“原来这一个秋冬里你只长了膘,没长记性啊。哪个娇弱的小娘子会一言不合就拿匕首捅人,还会在中箭时避开后心的要害,诈死脱身?啧啧,当时要不是我们替你求情,又及时查出了她的蛛丝马迹,指不定现在你坟头的青草都有一尺来高了。”

    “可是……”

    青衣男子回想着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姿态,迟疑道:“我觉得只是巧合。”

    “就冲你这眼力劲儿,也活该栽个大跟头。”

    红袍少年郎的嗤笑声愈发响亮了,“不过啊,我也不能对你太过苛责了。毕竟你是连摸个小手,都觉得会把平康坊的姑娘给摸怀孕的愣头青。”

    “能不提那件事了吗?”

    青衣男子那张比同龄人明显要长的老成得多的脸庞憋得通红,似是下一瞬便要烧起来。

    “还真是个愣头青啊。”

    许含章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她之所以这么快入睡,就是为了能分出灵识,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往城外。

    谁成想刚刚出门,便听到了如此有趣的内容。

    “嘿,我就要提,有本事你把我灭口啊。”

    “呸,你休要嚣张!别以为我欠了你的人情,就不敢对你动手!另外你给我听清楚了,我那不是愣头青,是冰清玉洁!”

    “哈哈哈哈,冰清玉洁,哈哈……这位大娘,敢问你的贞操守了多少年啊?”

    “你也就只会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你去家主面前显摆啊,看他会不会一刀捅死你!”

    “那还是,算了吧……”

    红袍少年郎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许含章一怔。

    听这个意思,莫非崔异也是……

    童男子?

    不太像啊。

    他勾肩搭背,揽人入怀的动作都是那般的熟练,一点儿也没有愣头青应有的青涩,且撒起泼、占起便宜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能用‘死给你看’来倒打一耙。

    相比之下,凌准就要正常得多——会脸红,会害羞,偶尔会移开目光,不敢直视她。

    这才是愣头青应有的样子。

    至于崔异,用老油条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

    许含章很想埋汰他,贬低他,却着实下不了手,开不了口。

    “他,果然还是那个他。”

    这是她先前在院外说过的。

    话里话外隐藏着的伤怀和喟叹,只有他才会懂,也只有她才明白。

    三年过去了,他并没有变。

    摘下了世家公子的面具,他依然是那个冲动易怒、热血上头,同时又善良得极为别扭的少年。

    以前的他,会关心她这样一个夜半往坟场里钻的小姑娘,怕她想不开,就陪她在河边枯坐良久,顺带赶了很多只萤火虫过来,逗她开心。

    当时他明明是出于好意,最后却演变成了一场水仗,和她打得不可开交不说,而且丝毫没有迁就她的觉悟,直到把她折腾成了落汤鸡才停手。

    而现在的他,会记挂着益州百姓们的安危,本可以好整以暇的旁观,待伏尸遍地、风雨飘摇时再出来收割抢功,却偏要在战火初燃时就带着蓄养的骑兵出城迎敌,积极的做起了身先士卒的炮灰。

    这明明也是好心好意,做派却摆得像要占山为王的土匪,把当地的府兵们压得死死的,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真是个别扭的人。

    许含章苦笑了几声。

    既然他能抛下以往的恩怨,以无辜民众的性命为先,她自然也不会一味的胡搅蛮缠,落了下乘。

    “你不要想多了。我不是要救你,更不是担心你……等这件事处理妥当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许含章走到了院门口,垂首默然道。

    雪越下越密了。

    “十一!”

    刚走到巷子的拐角,她就看到了一张熟面孔,不由喜出望外。(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九十六章 知道

    (全本小说网,。)

    “许二?”

    凌准微微一怔,旋即惊愕的抬起头来。

    只见一道纤弱的身影撞破了风雪,径自向他行来。

    莹白的雪花如柳絮般在她的身周飘舞,却没有一片能沾上她的衣角。

    她的步履轻盈,衣带当风,眼波流转间明艳不可方物,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乌发如瀑布般流泻,美得如梦如幻。

    但这样的美,却如一把无形的长刀,不由分说的割开了他的血肉,在他的脏腑处一通乱搅,然后鲜血淋漓的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就算她没有复杂的身世和经历,咱们家也是供不起她的。以她的姿容,指不定哪天就被隔壁坊的浪荡贵公子看上,管她是你的意中人,还是你的新婚妻,他们都能强行夺了去,而你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凌准想起了夏日里她不辞而别后,爹爹对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他虽听进去了,却隐有不服之意,觉得自己只要想法子在军部中闯出点名头来,就能妥妥帖帖的护住她,不让她被别人觊觎。

    而现在看来,爹爹说的才是对的。

    就凭他,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你没事就好。”

    许含章见他半晌没有动弹,还以为他受了极重的伤,连忙加快了脚步上前,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所幸她并未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口,也未闻到血腥的气味,一颗悬着的心便慢慢的搁回了胸腔里,松了口气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还在城外呢。”

    “城外?”

    凌准神情一黯,声音微哑,“看来,你都知道了。”

    只要她稍稍往深处想一下,就能轻而易举的知道是魏主簿把他支出去的,也能知道他这个人是多么的蠢笨无用。

    “他只是把你诓走了,又没有骗你的财骗你的色,你犯得着这般消沉吗?”

    许含章已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反常,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安慰他,只好干巴巴的开了个玩笑,然后直奔主题,“十一,你的机会来了。今晚南诏人在城外作乱,你正好可以过去和他们交手。虽说军中的事我不太懂,但我想只要你去了,凭你的本领,出人头地那便是早晚的事。”

    她没有忘记,他曾在她面前发自肺腑的说他自己很没用,不过是个最末流的武官,但凡见了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就得绕道让路。

    “而现在,你是最有用的。”

    许含章含笑望着他。

    文官所写的掷地有声、妙笔生花的檄文,是不能让外敌心生畏惧、退避而走的。

    真正的震慑,是靠武力和血性来施行的。以暴才能制暴,以杀才能止杀。

    “快去吧。”

    见他仍没有动弹,许含章微感讶异,出声催促道。

    “这些,我都知道。”

    凌准静静的看着她,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因为,我刚从城楼那边回来。”

    在觉出她可能是被崔异带走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城楼处堵人。

    “团正,你怎么不在军部里?”

    守城的府兵们看到了他,面面相觑道。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眉问道。

    “南诏人打来了。”

    “那些蛮子实在是不要脸,居然扮作了商队,混在进城的人群里,然后嗖嗖的往垛子上射毒箭。”

    “咱们要是关了城门,那外头的小老百姓们就遭殃了;要是不关,让他们冲进来了,那城里的民众们便会跟着遭殃。总之,咱们是怎么选都不对。”

    “还好清河的人来得及时,帮咱们解了围。”

    “是啊。”

    “世家大族蓄养的私兵就是不一样,连身上穿的软甲都是寒光闪闪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他们还有连珠劲弩,而咱们就只有几把破弓!”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府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面上带着或羡慕或惊讶或郁闷的神色。

    在太平年代里,他们永远被耍笔杆子的读书人死死的压着,出不了头。好不容易有仗可打,有机会能混出点人样了,却又被世家的公子哥抢了先。

    “你是说,他带着蓄养的骑兵,去了城外南诏人驻扎的营地?”

    凌准渐渐听出了门道。

    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崔异。

    他不相信对方能大义到为了一方百姓便以身犯险,深入龙潭虎穴,但也不相信对方会蠢到眼红这点儿不起眼的军功,竟不惜把小命搭上。

    难不成,对方是为了许二?

    南诏?南诏!

    “军部的人,是不是经常和南诏那边打交道?”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找人打听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凌准猛地记起了她主动来军部寻他的那个下午。

    她想要托他打听的,是南诏的事。

    崔异今夜针锋相对的,是南诏的人。

    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微妙的关联?

    而魏叔伯府上的蛊虫,似乎也和南诏脱不了干系。

    更令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魏叔伯特意把他支到了西郊,又有意无意的让假扮差役的小厮给他指了条能骑马通过的小道,方便他绕过城门,悄悄的入城。

    这究竟是为了方便他,还是为了蒙蔽他?

    魏叔伯到底留了多少后手在等着他?

    若他没想到要去城门处寻她,只失魂落魄的在戒严的街巷里乱窜,肯定会错过敌情,延误时机,那么前途也定然尽毁,指不定还会被军法处置。

    “虽说有人肯先去送死,对咱们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但这些人毕竟本质不坏,还救了城外的百姓们一命……”

    “可惜劝不住啊。”

    “连都督出马都没有用,更何况是咱们。”

    “他们没跟南诏人打过交道,哪会知道对方有多阴险,多不要脸。”

    “希望他们万事小心,尽量能活着回来。”

    “对了,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才把那个小娘子留在了城内?”

    “我估计也是。”

    身旁的府兵们继续七嘴八舌道。

    凌准悚然一惊,立刻回过神来,急匆匆的告辞。

    他本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想折回宅子里,找找看有没有可疑的痕迹,但还未走到院门前,就在外面瞧见了她。

    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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