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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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他是府衙里的主簿。”
许含章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太无耻了!身为朝廷命官,连小老百姓的辛苦钱都不放过!”
宝珠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七八成,怏怏的坐了回去,犹带希冀道:“那凌家郎君可以去帮我们讨要吗?”
“十一和他也闹僵了,短时间是不会有来往的。不过,就算他给我钱,我也不想接。”
许含章目露嫌恶道,“我总觉得,无论是他家的金银锞子,还是通宝银票,都有一股子人渣的味道,令人作呕。”
“为什么?”
宝珠好奇的问道。
“因为啊,他想成功的往上爬,便借助了舅父家的财力,顺带向表妹许下了婚约。之后却背信弃义,又想娶得意中人,又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干过的缺德事,便纵容着自家老娘作妖……而后为了圆最初的那个谎言,就要撒更多的谎,篓子越捅越大,一时想岔了,就间接的祸害了几条人命……最后,就是那样了。”
许含章简洁明了的概括道。
“娘子,我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坏啊……而且,还挺让人心疼的……”
但宝珠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跳起来指责他,而是迟疑了片刻,眼里闪动着若有若无的光芒,声音骤然变得清润柔媚,如飘在溪水上的一抹晨雾。
“他对所有人都冷漠得要命,唯独对自家的妻子情深如海。为了能留住她,竟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丢弃了假惺惺的良知……他的妻子真是有福气啊,能遇到这种宁可负尽天下人,也要和她厮守一生的夫君……她一定长得很美丽,才会让他这样喜欢吧?”
说着露出了一丝惘然的笑意,“他这会儿一定伤心死了,所以才没顾得上给娘子结酬劳。娘子你就别怪他了,等过些日子,他缓过来了,一定会登门致谢的。”
“等等!你不反感他了?不计较偷听的事了?你先前不是还直呼他为败类吗?”
许含章心里咯噔了一下,定定的瞧着她。
“不了。”
宝珠轻咬着殷红的唇瓣,饱满的双颊上渐渐泛起了羞涩的红晕,犹如傍晚天空上的云霞,妩媚流光,绚烂到了极点。
这副模样,真像是怀春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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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夜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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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流露出了小儿女的情态,许含章心中一沉,只觉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像宝珠这样的天真少女,是最容易在懵懂而青涩的时期抽一下风,莫名的崇拜上某个邪魅癫狂不正常的男子,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而魏主簿,似乎就是那个类型的。
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真不该在宝珠面前提起他。
然后,许含章想起了很多惨痛的事例。
比如以前在村子里,有个很活泼很可爱的小家碧玉,她原本有着富足殷实的家庭,和温柔体贴的未婚夫婿,却在要成亲的前夕,谜一般的恋上了一个对她动辄拳打脚踢的纨绔子弟,即使被他打到破相流产,也无怨无悔的抱着他的美腿,死也不肯放开。
最后,她真的被打死了。
又比如,以前在长安城的某个坊区里,有个很温柔很秀丽的大家闺秀,她拒绝了爹爹为其挑选的好亲事,选择了一个风一般的绿林好汉。该男子虽长得人高马大,骨子里却缺乏安全感,只要看到旁人多和她多一句话,就担心会有一顶绿帽子从天而降,把他扣了个正着。
最后,他风一般的剁去了她的手脚,把她养在了水缸里,美名其曰为终于有了安全感。
再比如,以前在某个坊区的东头,有个很清丽很脱俗的高门贵女,毅然决然的爱上了某位总是和自家父兄做对的政敌,试着一点一滴的融化他冰山般的心,改变他冷酷嗜血的性情,并毫不避讳的告知他自己家族里的诸多秘辛。
最后,他凭借这些秘辛抄了她的家,把她的父兄送上断头台,顺带将她和家里的其他女眷们全数充为官妓。
而魏主簿和这些人渣的构造,显然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宝珠,你听我说,他的本性是自私的,一点儿也不懂得尊重妻子,只晓得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胡作非为,理直气壮的断了她所有的后路,甚至于毁了她的一生。如果没有遇上他,她大可找一个合得来的男子,随便生三两个孩儿,闲了就带他们回去探望自己的爹娘,或是和妯娌小姑打打叶子牌,忙了就内院外院的打转,偶尔和夫君和婆婆怄一下气……总之,她可以吵吵闹闹,平平安安的度过后半生,绝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
许含章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尽量委婉的劝解道。
“可是,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宝珠极不赞同的摆手,“再说了,既然有了他,她怎么可能会看上别的凡俗男子?”
言语之间,竟是对魏主簿有了维护和抬举之意。
“还有……我觉得他可能是太伤心了,才犯了糊涂,胡言乱语的。”
宝珠双手托着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漫天的繁星都落到了她的眸子里,“你说他会不会像余娘子的婆婆那样,是为了给亲人脱罪,才把所有的黑锅都留给自己背的?”
不待许含章做出回应,她便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对,一定是这样。他的阿娘那么坏,八成是想逼他纳表妹为妾,就偷偷给儿媳下了药,让她生不了孩子……而她爹娘的死,肯定也是他阿娘一手促成的。这老太太看儿媳看不顺眼,看亲家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遇着了能落井下石的机会,当然是不会放过的……而他不想让自己的阿娘背负那么多罪名,只能把所有的苦果都自己咽……他的妻子也真是的,他都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只不过是受点委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下竟是积极的帮魏主簿洗白了。
“你觉得,她只是受了点委屈?”
许含章闻言,只觉怒极难忍,一股恶气顺着胸口涌了上来,“别的暂且不说,就凭他谋害了她的双亲,她便能提出义绝,和他的家族老死不相往来!这是连唐律都反对不了的!”
说着将手中的羊毫小笔往青瓷笔洗里重重的一掷,溅出了几滴浓黑的墨汁。
“况且他娘再糊涂,也不会拿家里的子嗣开玩笑!再怎么讨厌儿媳,也不会讨厌她生的嫡孙!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娘想补偿他的表妹,也断断没有让人家来做妾的道理!妾通买卖,乃贱流之人,若是打算弥补和报恩,多的是周全体面的法子。我想不通他娘是得了什么样的失心疯,才会想出这样的安排来折辱对方!”
然后面色骤寒,冷冷的盯着宝珠的双眼。
“还有,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能过五关斩六将的通过科举,又派到富庶之地任职的人,绝不是什么蠢笨好蒙的货色!若这些事真是他阿娘做的,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在稍有风吹草动时就应该能瞧出不对劲,早早的把隐患掐灭了!虽说男子是不大管内宅的事,但如果连妇人的小把戏都能把他糊弄住,那他不知会在波谲云诡的官场上栽多少跟头,指不定坟头上的青草都有三尺高了!”
许含章越说就越觉得恼怒。
“另外,你要搞清楚了,他若真有为自家阿娘背黑锅的大无畏的勇气,当初怎么就没有断然拒绝舅父家资助的勇气?难不成一见着金银财宝就跪了,把圣人训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归根结底,他就是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又想要好处,又想贪名声,比宋家的父子俩好不了多少!”
接着讥讽的一笑。
“你既然瞧不起那对父子俩,那待他也该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他所谓的深情冷酷就昏了头,急不可耐的粉饰他美化他!你爱说余娘子糊涂,不辩是非,怎么今晚你也犯了同样的错!如果你仍觉得他很好,那和以往被猪油蒙了心的余娘子又有什么区别?”
“娘子,我……”
宝珠被吓得不轻,怯怯的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许含章从没摆过主子的架子,也从未刁难过她,更没有让她值夜的习惯。
在宅子里呆的这几个月,她过得非常惬意,吃穿用度比富商家的闺女都差不了多少。
这让她差点都要忘了,自己是个丫鬟。
然而,今晚许含章一言不合便翻了脸,冲她发火。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就是个丫鬟。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屋歇着吧。”
许含章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也许,宝珠只是想多了。
只是想想,并无大碍。
只要别把对魏主簿的认知,当做是人生的信条,和以后择偶的标准,就没什么大碍。(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七十三章 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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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准从魏府赶回营房时,夜色已经有些深重了。
周遭寒风瑟瑟,细雪飘摇,人声寂寂,隐隐带了点凄清的意味。
在这样的冬夜里,他突然有些想家,想念家中昏黄的灯火,合口味的饭菜,炉子上温着的热水,铜盆里烧得通红的炭火。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心中所想,刚踏进门,烛火便骤然亮起,给幽暗的屋子里平添了几分温馨之色。
“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准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戒备的神色,而是怔了片刻,便微笑着问道。
能大摇大摆的闯过巡夜府兵的布防,无比熟练的摸到他屋子的人,除了她的灵识,还能有谁?
“我也是刚到。”
许含章斜倚在窗沿旁,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两三枝将谢未谢的红梅,见他的视线望了过来,便顺手一抛,掷到了他的怀里,“这是前几天你给我摘的,眼看就快蔫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换几枝新的?”
“什么时候,都可以。”
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不管是荒谬的、危险的、琐碎的,凌准都答应的很干脆,从不带犹豫的。
“把门先带上。”
许含章把面前的窗户关紧了些,然后指了指他身侧那扇半掩的屋门,“要是被人看到你一本正经的对着空屋自言自语,八成会给你泼一盆黑狗血的。”
“嗯。”
的确是这个理。
凌准立刻照做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特意别上了门栓。
明明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又在灯下独处,怎么看都透着股暧昧的气息。
偏生当事人的态度都落落大方,所聊的内容也和风花雪月完全扯不上边。
“你叔伯家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许含章稍稍站直了些,打量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容,问道。
“府里鸡飞狗跳了好一阵,直到张家的婶娘出来压阵,才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回想起之前那一幕幕乱象,凌准只觉自己的耳膜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忍不住伸手去摁了摁,“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震耳欲聋。”
在撞开了卧房的门,亲眼目睹了夫人自刎而死的惨状后,丫鬟婆子们的尖叫声险些把屋顶都掀了。
而后在目睹了自家的男主人丝毫不惧沾满了污血的枕头,若无其事的躺了上去,把死去的夫人搂进怀里睡大觉的情景后,她们又开始尖叫。
接着老夫人赶来了,尽管她心里已有了准备,仍是被唬得晕了过去。
这一晕,立刻便引发了丫鬟婆子们新一轮的尖叫。
其实能在府里久呆的,都是些懂规矩有眼色的人精,遇着大事小事,断不至于这般失态。
但眼下主母死了,主人疯了,老太太又昏过去了,饶是她们再淡定从容,也禁不住这样一连串的变故。
凌准和张参军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没想过要努力平复众人的心情,让她们冷静下来,奈何跟她们的尖叫声一比,他们的劝解声就如水滴入海,还没弄出什么动静,就沉底了。
“都给我闭嘴!”
于是张参军憋足了一股劲,中气十足的大吼道。
但只激起了一朵浪花,就又被她们的尖叫声淹没了。
“都滚出去,一个个只会嚎不会做事的废物!”
好在张参军的妻子是个能干的,很快就将下人们全数赶到了院子里,把一应事宜吩咐了下去。然后虎虎生风的走到床前,揪着魏主簿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照着脸连扇了不知多少个大耳刮子,把他牙齿都打落了好几颗,并且在张参军发出异议时,正气凛然的表示这是在给他驱邪。
“打得好。”
听到这里,许含章的心情终于愉快了一些,抚掌赞道。
“唉……”
凌准却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