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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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异面色微变。
她没有在人前唤自己‘子渊’了,而是又连名带姓的叫着他,冷漠而疏离。
“瞧这动静,好像是要把你的夫人引来了。”
许含章拔出刀,任血珠从刀尖上慢慢的往下滴,一面俯下身,轻轻柔柔的说道:“在长安的城郊,有一座普普通通的农舍。那里,曾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借宿过。少女名唤凝香,生得极为貌美……”(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七章 愚蠢
(全本小说网,。)
张玉郎霍然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而那个男子,非但有重伤在身,还瞎了眼。”
许含章那双明媚嫣然的桃花眼已敛起了所有的艳色,冷冷的回视着他,“为了不让他被农舍里那对心怀叵测的夫妻砍死,少女清白尽毁,而后为了保全他的小命,她更是鼓起勇气,悍然和歹人相搏,好不容易才救下了他。”
“而他一醒来,就假惺惺的说要娶她,说自己不会嫌弃她。”
“后来,他果真娶了她,却也不忘纳了名歌女进府,还收了好些美婢。”
“她,一定很后悔当初救了他,很后悔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瞎了眼的人。”
“因为他不止喜新厌旧,人品低劣,还做出了禽兽不如的行径,轻描淡写的毁掉了旁人的一生。”
他如果还有着所剩无多的良知,那定会小心翼翼的避过当初的切肤之痛,断不会祭出昨夜的安排,让旁人也经受一番他妻子所受过的折辱。
由此可见,他对他妻子做出的牺牲,已压根就不在乎了。
“像你这样的人,以后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许含章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起身将佩刀插回了鞘中,转向崔异道:“我欠你的,昨夜已然还清了。”
在益州时,凌准曾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过,要还崔异的人情可以,但不能拿她自己去还。
可现下她却真的把自己赔进去了。
这真是一语成谶。
但如果只用一夜春宵就能还清他的人情,那就真如张玉郎所说,她一点儿也不吃亏,真要算起来,反而是占到大便宜了。
只不过,她根本就不愿意占罢了。
“你为什么不捅我一刀?”
崔异攥住了她的手,死死的盯着她,目光里有挣扎,有痛苦,有焦灼,声音有些不稳,语调也一扫平日的慵懒和不经心,说道:“做错事的人,是我。你为什么……”
方才,他明明是离她最近的人,她明明可以顺手就给他来一下,可她却没有,而是转身招呼在了张玉郎的身上。
他早就看出来了,对于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她是不情愿的、不乐意的。
可他宁愿她跟他闹,跟他吵,甚至是捅他一刀,也不要她对他视若无睹,形同陌路。
“大概,是因为我下不了手?”
许含章竟是认真的思忖了起来。
是的。
她的确是下不了手。
“我并非是不识好歹的人。你对我的那些好,我都是知道的。”
若是没有他,她哪有清净安稳的日子过?
若是没有他,她不知已死了多少回了。
在昨夜那桩事没有发生前,她是真心实意的把他当做了家人,真心实意的担忧着他的生死,并不惜和凌准生了嫌隙。
而即使那桩事发生了,他对她的好,也是不能就此抹杀掉的。
所以,她仍没有底气对着他横刀相向,要他把自己的清白还回来。
“以后,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了,不用再在我身上费心了。”
其实她很想同他来一个割袍断义或是断发绝交的,奈何佩刀已经收了回去,再拔出来便失了应有的气势,“总之,我们两清了。你可以尽快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再对外宣称崔含章已经死了,顺带和族老们握手言和……”
从头到尾,她都是许含章,而不是崔含章。
“以后,你可以娶个出身高贵的妻子,再多纳几房娇媚的小妾,免得张都尉又要为你的房中事操心,又想为你拉皮条了。至于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只怕自己消受不起。”
“不!”
崔异听出了她决绝的意味,一面摇着头,一面将她的手攥得愈发紧了。
“你抓疼我了。”
许含章没有挣扎,只平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相信,他对她是有着怜悯和内疚之情的。
所以,只要她稍一示弱,他就会放手。
“都是我不好。”
而他果然身体一僵,旋即慢慢的放开了她的手。
“呵!”
那厢的张玉郎则从震惊中回过了神,骤然冷笑起来,“二娘子,依你的意思,是说我夫人便是当日的凝香了?真是可笑至极!”
“不然呢?”
崔异整个人呆呆的,木木的,对外界的响动都听而不闻,许含章则还保留着几分清醒,愕然看着张玉郎,“难不成,你觉得那人不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
张玉郎继续冷笑着,“她生来就是个下贱的**,在待字闺中时就和旁的男人不清不楚的,甚至连着几日几夜未归,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若不是为了能让凝香进府,我怎可能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忍气吞声的娶了她?而洞房夜里,我就知道她不是处子了,却没有揭穿她,还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给她的元帕上造了假!她当时感动的一塌糊涂,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可我一提出要纳凝香进府,她就翻脸了!事情一拖再拖,直到她身怀有孕了,我才以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为名,把凝香接了进来!可没过多久,凝香就死在了她的手里!她居然还有脸说凝香想谋害她肚子里的骨肉!以凝香这种纯善的性子,怎可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来!后来,她害怕我休弃了她,居然说自己才是凝香!真是不知廉耻!不知所谓!她不过是占了个好出身,可论起品性来,却是比烟花女子还不如!”
闻言,许含章彻底呆住了。
在农舍里她看的真切,确认当日的凝香便是如今的张夫人,可他为何要说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歌女才是真正的凝香?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他至今仍是个瞎了眼的,分不出好歹的?
“你别以为随随便便的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旧事,就能戳到我的伤疤,还能把我当傻子来愚弄!我可不蠢!蠢的,只有你们这些女人!矫揉造作,故作清高,自抬身价!”
张玉郎的笑容变得越发冷了,一把将木然的崔异推到她的面前,“子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天底下的女人都是蠢的,犯不着把她们当人看,只消将她的身子占有了,那她的心也迟早会归你的!”(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八章 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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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看她现在装得跟什么似的,连一根指头都不愿意让你碰了。可等她以后肚子大了,还不得哭着喊着求你纳了她,生怕你不理睬她。”
“到时候,她就只有任你搓圆捏扁的份儿。”
“所以你用不着低三下四的跟她赔不是,用不着觉得自己对不住她!”
许是提到凝香,还是成功的触痛了张玉郎内心的伤疤,彻底将他激怒了,于是他的话格外的多,格外的伤人。
“住口!”
崔异终是醒过神,神色嫌恶的盯着他,“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再多嘴,就休怪我不顾念往日的情分了!”
而许含章已经呆住了,不复先前的平静。
肚子……大了……
自己怎么就把这种要命的后患给忽略了呢?
昨夜的事,自己还能当成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可如果真如张玉郎所说,那噩梦就会和现实互相交汇,永无休止的折磨着她,终生无法解脱。
一定不能这样!
一定不能!
“玉郎……”
而她这一出神,就没有注意到张夫人早已蹁跹而入。
“你、你这是怎么了?”
那名美艳动人的尤物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脚步一顿,旋即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惊慌的往他的怀里扑去。
张玉郎是厌恶她的,可她甫一靠近,他的双臂仍是不听使唤的舒展开来,想要揽住她。
“啪!”
而她却忽地停住脚步,扬手就是一耳光打了过去。
“你找死!”
他大怒,立刻就想以牙还牙的打回去,但她没有给他留机会,紧接着就又是一耳光打了过来,力道还用的不小,让他连耳朵眼都开始嗡嗡的作响。
“是啊,我一直就在找死。”
她忽地妩媚万状的俯下身,吐气如兰,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喉结。
他的身体一颤,呼吸顿时变得粗重。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然后,他皱起眉,不假思索的推开了她。
这些年来,不管他有多么厌憎她,但只要她一靠近,一贴过来,他就会不争气的生出最本能的反应,在恼恨自己定力不够的同时,他未免就愈发嫌弃她的轻浮和下贱。
“但是,你还没有死啊。”
她并不介意他粗暴的态度,仍是妩媚万状的瞧着他,曼声道:“既然你这样的人都能活着,那我为什么要去死呢?”
说着就将目光转向了许含章,“二娘子,且让我帮你梳妆一番。你的发髻,已经有些乱了。”
话题转得极为突兀,可又符合常理。
因为,许含章的低髻确是挽得松松的,看上去确是凌乱的。
……
……
梳妆台前。
“二娘子,你还是早些看开吧。”
张夫人将脂粉和钗环取出,把下人都远远的打发开来,一面替许含章挽发,一面轻声道:“很早以前,我就猜到会有今日了。因此,我一点也不觉得讶异。”
她的目光,在许含章的颈间停留了片刻。
那里,有几个紫红色的印子。
许含章察觉到她的视线,顿觉十分难堪的扭过头。
“你终究是个小姑娘,把男人想得太简单了。”
她微微一笑,蘸了些白色的香粉上去,将那些印子遮去,“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在男女之间,从来就没有人能无缘无故、无欲无求的待谁好,却不求回报的。就算一开始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时间一长,欲壑难填,就难免会背离了自己的初心。”
“我知道。”
许含章怔了怔,忽地叹气,“我只是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她说的这些道理,自己其实是早就明白的。
但道理归道理,情理归情理。
真到了那个份上,自己就不由自主的昏了头,因着过去共度的时光,便整日和他搅得不清不楚的,还存了不该有的私心,想借着他的家世为庇护,遮风挡雨,免得让凌准为自己操心。
也许,在自己有了私心的那一刻,在自己心安理得的顶着家人的名义,享受着他照顾的那一刻,就注定埋下了今日的种子。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任何人。
在自己盘算着将他做为后路时,才是真正的没有了退路,不自知的走上了绝路。
“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厢,张夫人继续笑着,声音柔曼而婉转,“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男人,而你也只是一个女人。除非他真和你有着斩不断的亲缘关系,才可能会待你不一样,不会有旁的念想。”
可他不是。
“我想,你也早就了知晓他真实的心意,但你高估了他的定力,也低估了自己的美丽。”
张夫人竟是在安慰她的同时,顺带不着痕迹的夸了她一句,又道:“眼下生米已煮成了熟饭,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若是还想继续留在府中,那大可利用他的愧疚来做一番文章;若是想离开,那能争取到的好处就千万别客气,断不要为了争一口闲气,就孑然一身的走掉。”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来为好。”
因着农舍里的那一幕,和先前的那席话,许含章本以为她和自己会是一路人,没想到她转眼就换了口风,劝道:“依我看来,就凭如今他对你的情意,便是你逼着要做正室,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你切莫妄自菲薄,一定要好好的抓住这个机会。反正你的人已经是他的了,若一味拿乔,只会坏了事。”
许含章一愣。
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个忍辱负重、有情有义的凝香,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以后你只要牢牢的拴住他的心,再多生几个儿子,那位置就彻底稳固了。”
“男人的宠爱大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