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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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蜃景,便是依托着人的意识而形成的画面,且只会从你所经历过的、听说过的事情里生出,断没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它终究是由活人说出来的,或者是编出来的,那怎么也得停留在活人的认知范围里,老实巴交的扎根在泥地里,绝不会触到苍穹之上。”
当初,凌准在蜃景中看到了他阿娘惨遭祖母虐待、爹爹背叛,又遇劫受辱的画面,又听了郑元郎的解释,便下意识的以为是他无意中把魏主簿的家务事套在了爹娘和祖母的身上,又把魏主簿表妹所遭遇的经历血腥化了,映射在他阿娘的身上,生成了光怪陆离的假象。
其实,他前面所猜测的,都是对的。
可受辱那一幕却和魏主簿无关,完全来自于她残存的怨气。
仅仅是残存的、所剩无多的怨气,就险些真的摧毁了他的意志,篡改他的过去。
若不是先有周伯看在凌审行的情面上出手拨正了一把,后有郑元郎莫名其妙的插一脚进来,那结果就真的是无法预料了。
而现在,自己历练得够久了,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收集到的怨气也足够充沛,数天前只是在沈构的诗集中借着字句的遮掩试水,就足以把很多活人逼疯。
因此阿婴有底气相信,自己那个只会坐享其成、扒在男人身上过活的妹子,这一次定然是插翅也难逃的。虽然之前的几次都让她身边的男人挡掉了,但这一次,定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了。
就算她躲得过自己的这道怨气,也躲不过生母的怨气,躲不过魏主簿母子俩的怨气,周伯的怨气,吴娘子的怨气。
还有,崔异爹娘的怨气……
这些人,都想要她死,都没有道理会放过她的。
而且,这并不是自己所有的底牌。
真正的杀手锏,还留在后头。
……
……
青山里。
大树下。
崔异眯起了一双墨玉似的眼,微微低头,看向躺在他臂弯里的许含章。
她的发丝柔软,身体柔软。
就连呼吸,也是柔软的。
可他的心里,并没有半点儿旖旎的情绪。
有的,也只是担忧。
从她莫名其妙的唤出了那声阿娘开始,她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状态,全靠他拉扯着,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她的体温时而烫得像烧着的火炭,时而冷得像一块凝住的冰。
而且,她不时的咬住双唇,牙关紧闭,通身冷汗如浆,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可她没有哀哀呼痛,没有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在这种失去意识的情形下,她也本能的习惯了死扛,不习惯示弱。
“果然,是来了么?”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桃木符重新给她戴上。
而后,他抬手自刀刃上擦过,将自己的血滴了上去。
“阿渊,我一直都在。”
明知她听不见,他还是无比郑重的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
轻的,就像是一句叹息,一句呢喃,一句梦呓。
说完这句,他便打横抱起她,堂而皇之的往山下走去。
是个傻子也知道,此地是不宜久留的了。
而他既然要走,便没人能留得住他。
无论是陷阱、暗箭、蛊虫、蛇阵,都有的是暗卫帮他料理。
至于埋伏在林间的南诏人,更是连他的半片衣角都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了埋伏圈,走到了平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刻,即使他向来不醉心于权势,也不得不承认——有了权,有了势,才能更好的为自己的生死做主,更好的护住身边的人。
“又是他!”
无论是在益州,还是在长安,阿婴都没能成功绕过的这个男人,直接对许含章下手,因此便深知他有多难对付,只得睁着那双可怖的竖瞳,咬牙切齿的道:“反正她的肉身也没什么大用,就让他带走好了!”
不然,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若为了她区区一具肉身,就折损这么多的人手,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委实是不明智的选择。
“我就不信了,魂魄都快散掉了,而肉身又能活多久?到时候,他还能整天抱着一个死人不撒手么?”
阿婴继续咬牙道。
能。
如果崔异还在,那一定会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不管是死的,活的,他都不会放手。
“十一……”
而那厢的许含章终是松开牙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呼唤。
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她似乎看到了凌准正孤单单的坐在幽暗的水潭里,衣衫湿透,神情无措。
“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难道,是因为捅了她一刀,所以就内疚成了这样么?
“其实,是假的……”
那都不是真的,都是幻象而已。
所以就不要呆呆的杵在这块山穷水复的地方了,赶紧离开,才能找到新的柳暗花明。
而她,也会努力的走出这片噩梦般的焦土。
和他重逢。(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二十九章 蒙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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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含章没能立刻走出去。
“小娘子,你一个人走夜路,不怕吗?”
刚越过浓稠的血溪,许含章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不怀好意的阴笑。
一具具焦黑的尸体骤然消失,鹅毛似的雪花也不知飘去了何处。
待许含章回过头时,只看见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岭,如巨大的妖兽蛰伏于天地之间,投下浓重的阴影。
而唤住她的,是一个脚步踉跄,浑身散发着酒气的中年猎户。
他有着健壮而结实的体格,打着赤膊,露在外头的肌肉是紧绷绷的,鼓鼓囊囊。
她一惊,旋即低下头,望见自己那瘦弱得风一吹就倒的身板,望着自己芦柴棒似的胳膊,以及一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破破烂烂的夏裳。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刚从村子里逃出来,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土,避过了路人好奇的询问,胆战心惊的往荒山里躲藏的第一天。
在莽莽山岭间穿行,虽然可能会遇上毒蛇猛兽一类的物事,还会饱受饥饿的折磨,但至少不会和人群有直接的交集,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一路行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到哪儿了,只觉得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四周突然就安静的近乎可怕了,只余下虫鸣啾啾。
那些生与死,血与泪,尸体与肉块,突然就陌生得不像是真的,反倒像是一个冗长的梦。
随后,她身体一僵。
一段深埋在她内心深处的记忆复苏了,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身心。
这,也是她第一天杀人……
断崖、山石、苔藓、坠落下去的身影……
“不怕。”
眼见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深吸一口气,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唇,用轻微的痛苦来缓解了骨子里的不适,强作镇定的答道。
“哟,胆子还挺大的!”
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逼过来,伸手就欲抓她的衣襟,“说实话,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像那种还没插进去就叫得跟杀猪似的女人,我光想想就觉得扫兴!”
“你别过来……”
当时的她,并不懂他的措辞是多么下流不堪。
她只是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瑟瑟发抖的往后退去,无意中把他引到了断崖处。
“你过来呀。”
如今的她,则是刻意摆出了妩媚的姿态,欲擒故纵的步步后退,仍是将他引到了断崖处。
而后,他脚下踩中了一团湿滑的苔藓,失足跌落下去。
“救、救我!”
仓皇中,他抓住了一块崖壁上凸起的山石,勉强阻止了下坠的力道。
可山石哪能承受他的重量,立即便有了松动的势头。
“小娘子,我、我是猪油蒙了心……你快拉我上去,我保证不对你胡来了!”
他一边惊恐的发着抖,一边祈求的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轻轻的往前走了一步,伸足踩在他用以握住石头的指节上,狠狠的一碾。
他吃痛着咒骂了一句,手指下意识的松开。
紧接着,山石崩落。
他也跟着跌落了下去。
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变成一具腐尸,眼珠会被乌鸦啄去,皮肉会被野兽撕扯,连骨头都会被野狗叼了个干净,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也许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喝多了,才想着要对她动手动脚,占一点儿便宜。
也许他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都等着他去养活。
也许她本该有更温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却心狠至斯,毁了他做人的机会。
但无论重来多少次,她依旧会这样选择。
“你们也来了?”
她正要离开,就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女的雍容大气,男的面如冠玉。
是崔异的爹娘。
他们没有接上她的话头,只死死的盯着她看,眼珠子渐渐变成了绿幽幽的底色,有若鬼火。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被禁术吞噬、被百鬼报复的人,怎还会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除非,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是煞。
是聚集了浓厚的怨念,用佛光和道法都化不去的煞。
凭她目前的手段,应付他们是很吃力的,明显是落了下风。
于是她越发的紧张,整个人不自觉的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迅速想着对策。
可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上前,依旧是死死的盯着她,没有旁的动作。
而后,他们竟露出了极度无奈的神色,转身离开。
来也突然,去也突然。
明明是占了大好的局面,却这样一走了之。
而许含章逃过了一劫,却没有立刻迈步,而是蹙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他们的反常,是……因为崔异吗?
是这样吗?
她还未得出确切的答案,就见胡子花白,面庞上沟壑纵横的周伯出现了。
他站在那里,满身都带着阴郁的怨气。
“当年若不是你阿娘与人私奔了,说不定我便能早早的完成使命,回到南诏,那样……我的儿孙就都不会死了!而你也不会去往益州,周三郎也不会死!”
他恶狠狠的瞪着她,伸出了一双枯骨般的手,手臂上缠着一只只青筋鼓胀的蛊虫,爬着一条条五彩斑斓的毒蛇。
可是他根本就没来得及碰到她,身体就迅速的干瘪塌陷了下去,最后化作一滩肉泥,十分突兀的消失了。
然后,魏主簿母子俩来了。
“你把我的阿笙还来!”
“你还我的命来!”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这对母子俩所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同一件事,因此便顺理成章的产生了许多分歧,埋下了许多隐患,待得彻底爆发的那一天,便是将全家人都炸得尸骨无存的时候。
“你们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更何况是死了?”
面对他们,许含章倒是镇定了不少,没有对着猎户时的发怔,没有对着崔异爹娘时的局促,也没有对着周伯时的茫然。
可她还没有出手,他们便也极其突兀的消失了,就像是压根没有来过。
“你可真有出息。”
几团血雾从大蛇的身上爆开。
阿婴脸色发白,伸手捂着心口,面上透出了深深的蔑视意味,声音嘶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靠着男人过活,蒙混下去。”
但这只是最后一次了。
接下来,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章 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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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许含章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呼。
只见阴暗的天光散去,日光明媚的洒了一地,半空中有嫣红的花瓣飞舞着。
爬满紫藤的围墙下,吴娘子将鲜艳的裙裳高束于胸际,在胸下系了条同色的飘带,用一件半透明的罗纱将粉嫩的双肩、玲珑浮凸的曲线及光滑的后背掩着,里头的无带诃子若隐若现,泄出了一抹动人的春光。
“十一郎!”
紫藤花海的那头,传来了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只见凌准大步的走向吴娘子,一把揽过香软的娇躯,揉进了他的怀里,放肆的揉捏着。
不多时,紧系着的带子慢慢散开。
绣花的诃子便似是有了香艳无比的生命力,缓缓的描摹出了饱满圆润的轮廓。
吴娘子红了脸,慌了神,急急的抱住了双臂,想要掩去这样的景致,可结果却只是将饱满的轮廓挤压得愈发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