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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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含章这下是被骇得不轻,“为、为何?”
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结拜,不过是个走过场的义兄义妹,为何要和族谱这种讳莫如深的物事扯上关系?
“为了能郑重点,我自然要这么做。”
崔异用的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道:“从今以后,我会让你有家可依,有家可归。我愿意成为你真正的家人,永远做你的后盾。”
“况且,这也只是在明面上改个姓罢了,名字是怎样也不会变的。而私底下,你仍然可以用着自己的姓。”
“就算不为眼下,你也要为将来打算一下——若有我这样的娘家人在,你今后出嫁了,便没人敢轻视你、欺侮你。”
崔异的眼神很诚恳,情感很真挚。
“可……”
许含章仍是踌躇。
她当然知道,此举是非常妥帖周全的。
毕竟,如今的她只是一名漂泊无依的孤女,若没有得力的娘家扶持,婚后的日子定不会很太平。即便是夫家没有什么意见,也难免会引起街坊四邻的非议,恶意的揣测着她以前是如何过活的,说不定还会惹来一身臊。
她也知道,上了他家的族谱,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从此,她便是如假包换、身份高贵的五姓女了,是青年才俊、达官贵人都要抢破来求娶的对象。
从孤女到贵女,这份机遇,真可谓是奇幻至极了。
但她更知道,若是真入了他家的门庭,她便会身不由己的踏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面充斥着数不尽的风流和旖旎,还有贵女、名门、礼仪、衣香鬓影、权势倾轧、浮华、阴谋、算计。
所有的种种,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我觉得,我应付不来。”
于是她诚实的摇头,拒绝道:“所以,还是算了吧。”
她不想在宴席上一喝了贵女们用储了几年的雪水煎的茶,就双腿发软的奔向茅厕。
她也不想说一句话便要绕好几个弯子,既要点到即止,又要若无其事。
“而且……我是个初来乍到的土包子,肯定会受到很多刁难。比如,有人会拿起一杯茶水,泼在我的必经之路上,看我是会缩手缩脚的绕道,还是会大大方方的踩过去;比如,有人会绵里藏针的讽刺我,我若是直接还嘴,就会说我是想多了。我若是忍气吞声的憋着,便是个没出息的软蛋;再比如,有人会趁我走神时,故意把谁谁谁推进湖里、坑里、台阶下、假山下,然后悄悄的栽赃给我……”
“打住。”
崔异皱着眉,忍无可忍的打断道:“且不说没人会这般无聊,单说有我在,你就不必……”
“你先听我说完。”
许含章不以为然的瞪了他一眼,“就算你面子再大,也不能一味的赖在女眷们的席间不走吧?只要你一走,就会有人来欺负我,要考我的诗词,看我的舞跳得如何,还要行酒令、比首饰、说妆容、谈香药。只要我稍有不得体之处,就会被人耻笑一辈子的。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但总归是丢了你的脸,让你面上无光……所以,此事还是作罢的好。”
“你到底在想什么!”
崔异不知她这是从畅销的话本里看来的内容,闻言只觉错愕,“虽说世家是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地方,但闹得再怎么乌烟瘴气,也还是晓得用‘风仪’来粉饰一下的,断不会沦落成地主老财家的后宅,人人都拿着金粪瓢,你泼我一勺,我泼你一瓢。”
然后,他意味深长的道:“另外,你也不用担心那小子会有什么想法。他如果见你换了个身份,就心存芥蒂,觉得高攀不上了……或者心思不纯,打起了别的算盘,借机钻营……”
“十一不是这种人!”
许含章急急的否认道。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崔异打蛇随棍上,“既然他不是那起子心胸狭隘的小人,那你上我的族谱,又有何妨?”
接着温声道:“你说,我是你的过去。而你,也是我的过去……我没有家人了,而你,也没有。”
“所以,做我的家人吧。即便……是义兄义妹,也可以有家人的名分的。”(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二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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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白得晃眼的阳光如清泉般流泻在冬日的枯草之上,使得它们多了几分生机。
空气中,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扑棱棱的飞舞着。
“最后,就是这样了。”
郑元郎饮下了一杯香醇的桂花春,挤眉弄眼的道。
“哦?”
凌准也跟着一饮而尽,然后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来,“这样,很好。”
“很好?”
郑元郎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不怕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又不姓萧。”
凌准若无其事的一摆手,“而她,也没有进什么侯门。”
如果是那等刚刚兴起,想要尽早洗去泥腿子的气息,便一味的鼓吹礼教和规矩的侯门,倒还有可能借义妹或养女之名,行藏污纳垢之实。
但她要去的,是清河崔氏,是一言一行都力求风雅和飘逸,不屑于沾染人间烟火的崔氏。
“我想,崔异做不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
那样,他丢的是整个家族的脸。
更何况……
如果他真对许二有着那样强烈的占有欲,大不了直接下黑手,而不是多此一举,把她收为义妹,白白落人话柄。
“万一他想放长线、钓大鱼呢?”
郑元郎继续挤眉弄眼,“或者,他想先把她稳住,每天再在她的墙角下挥一挥锄头,松松土……然后,墙就倒了,人也顺便就推了,嘿嘿嘿……”
“之前你不是说过,让我别把他想得特别不堪么?你还说,他是个君子。”
凌准眉头微皱,看着他,“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改口了?”
“唉!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被人戳穿了前后矛盾的说辞,郑元郎却不觉得尴尬,只懒洋洋的打了个酒嗝,道。
“不是。”
凌准一贯熟知他的性情,并没有把这话当真。
“你真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啊!想当年,我们还睡过的……”
郑元郎顿时哀嚎起来。
“你和岑六郎睡的次数更多。”
凌准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但我和你睡的时辰更久。”
郑元郎垂死挣扎,妄图扳回一城。
“滚。”
凌准懒得理会郑元郎的疯言疯语,而是身子一歪,靠在了一株老梅的树干上,重又转回了正题,“其实,我巴不得她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但上次在府衙中,我已经得到了教训。”
太过强硬和蛮横的干涉,只会招致她的反感。
相比之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与其整日里患得患失,提心吊胆,倒不如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况且,她若是真和他余情未了,那我即使把她拴在了身边,寸步不离,他也能想到法子,把她悄悄挪走的。”
“总之,崔异怎么想,怎么做,是他的事,与我和许二无关。而我和许二之间的事,也和他无关,轮不得他置喙。”
凌准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抚着自己的掌心。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馨香。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她为难,不想让她活得这么累。”
他微微一笑。
“我希望她以后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耍性子就耍性子。我还希望,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自在的。”
“至于旁的风花雪月的事,我暂时还做不来,但……我会慢慢学的。”
凌准想着她两腮微红的模样,想着她含娇带嗔的眼波,想着她和他的将来,心间便被填的满满的,无比充实。
“我想吐。”
郑元郎则以手抚胸,干呕了几声,“行了,我知道你是个大智若愚的明白人,知道你是个情深似海的大情圣!所以,我能求你别再说了么?”
“能。”
凌准笑了笑,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这你都能猜到?”
郑元郎一惊,连干呕都忘了,片刻后才讪讪道:“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其实,这也不难猜。
年节将至,他和崔异等人都不会在益州逗留太久的。
崔异一回去,就只用等着好整以暇的主持祭祀、祈福、朝拜等事宜,想想十分的出风头,十分的有面子,令人钦羡。
而他一回去,就得灰头土脸的准备不同规格的年礼,送亲爹,送嫡母,送兄弟姐妹,送同僚,送朋友,还得想好不重样的贺词,卖弄耍宝。
唉。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至于其他的人,就算没摊上这些破事,也得各自返家,陪亲眷守岁了。
“那她会跟着他一起走吗?”
凌准下意识的问。
如果崔异祭出了家人团聚的名头,央她一道同行,她定然是不好拒绝的。
她一走,自己就只能一个人过年了……
“不会。”
郑元郎却果断的摇头,打消了他心中的不安,“她这个人有病,不能跟我们一起走。我估摸着他多半会把她扔在都督府,静候宋神医上门。”
“她?有病?”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呢?
“就是那啥阴寒之气过重,身体底子亏损得厉害,所以要好好的治一治。”
郑元郎解释道。
“这个,倒是我疏忽了。”
凌准不禁大惭。
她的面无血色、弱不禁风,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却因她无甚明显病状,就不怎么担忧,反而一门心思的扑在了争风吃醋、捕风捉影的事情上。
“我倒不希望宋神医能来。”
郑元郎仰天长叹,“眼下她是个有病的,都能虎虎生威的将你们欺压成这样。要是真痊愈了,那还了得!”
……
……
三日后。
崔异一行人毫无拖泥带水之意,淡定离去了。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选择走水路。
“回去吧。”
崔异立在水雾迷蒙的船头,向她挥手道。
大概是有五年的情分摆在那儿,因此只经过了短短三日的磨合,两人就摆脱了最初的尴尬和不适,渐渐有了义兄妹该有的样子——关心却不至于关切,亲密却不至于亲昵。
他谨守着礼仪,不再随意捅她的胳膊,拍她的背,而是极具分寸的和她保持着一臂远的距离,同她说说笑笑,闲话家常。
她则不再对他横眉冷目,浑身带刺,而是笑语晏晏的向他请教诗文和书法,在他心情很好时,会为他斟上一杯醇冽的陈酒,再说上几句俏皮话。
他们,真的有了家人应有的模样了。
“那我走了。”
许含章心间充盈着喜乐而宁静的情绪,朝着他莞尔一笑,转身向河堤上行去。
河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雪白的碎冰,晶莹剔透。
岸上站着个皮肤微黑的少年郎。
他的心,却比这冰雪还要剔透,还要晶莹。(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章 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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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送他的?”
许含章漫步走到凌准的身畔,望着不时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做掩面拭泪状的郑元郎,问道。
“是……”
凌准觉得很丢脸,本是想否认的,奈何自己交友不慎,摊上了这么个唱作俱佳的货色,也只得受着。
与此同时,他胸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怅惘之意。
这一别,不知又要等到几时才能相见了。
再相见时,也不知能否找回从前那种嬉笑怒骂、无拘无束的时光。
自从郑元郎的身份被揭破后,二人的关系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对方在跟他说起某些事时,总会带一些试探和提醒的性质,不再像以前那般自在了。
更让他觉得怅惘的是,仿佛一夕之间,身边的人便都有了各自的秘密,或者是隐藏的身份,就连隔壁家的吴娘子都罩着个神神秘秘的光环。
唯独他,始终是一张白纸。
翻过来,是一片空白。
翻过去,是空白一片。
他先前觉得没什么,但是和许二那五彩斑斓的人生一比,竟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自卑感来。
“你今日休沐?”
见他沉思不语,许含章便没有打扰他,直到几叶轻舟远去,连船桨划开的水波都渐趋平静后,才开口问道。
“嗯。”
凌准回过神来,蓦地想起了郑元郎在临行前支的招,立即目光专注的看着她,试图仅通过眼神就表达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