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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类神-第3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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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山乐了,在油烟里说道:“你以前不是叫她小仙女儿么?”

“狗屁小仙女儿。”于永强吐出一口发涩的口水,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她是鬼迷心窍了,你猜她昨天又要我去干嘛?”

“不知道。”齐远山说。

“吗的她又要我去燕京。”于永强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捏捏皱巴巴的烟盒,发现里面只有一根了,想了想又放回去,“新闻里不是说李真在燕京开会么?那傻老娘们儿又叫我去找他,说‘你好歹跟他交情一场只要他说一句话咱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齐远山乐了一声,说:“那还不是怨你——你俩刚认识的时候是你跟人家吹你和李真是‘一生之敌’然后又‘一笑泯恩仇’的吧?”

于永强挥挥手:“别唠那些老嗑儿,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再说——”

他看看齐远山的背影,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谨小慎微的迟疑:“人家记不记得我们还是两说。他都回来多久了——我听说原先咱们这边儿的,有一个叫余子青的,那小子你知道吧?”

齐远山摇头:“不知道。”

“嗨,以前就是个混子。”于永强拍了拍膝盖,转头东张西望。末了在一边的案板上找到一瓶还剩一半的二锅头,就撑着那条跛腿欠身够过来,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

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很好,头几年整天胡吃海喝也没练出个水准来。因而这一口酒下肚,很有放眼相看浪子尽成英雄的境界。他又抿了口,再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膝盖,觉得找到当年纵横江湖的状态了。

“那个余子青,我跟你讲,当年老子纵横桃溪路的时候他还求过我来着,想跟着我一起混。那我哪能看得上他呀?一副贼相——”于永强挥挥手。又从齐远山身边的筐里扯了根油条边嚼边说,“结果后来人家跟着走了。现在就在吕宋,听说当了大官,好像还成了个什么王爷了——”

“吕宋那边没爵位,那是共和国。”齐远山捞起最后一根油条甩在筐里,喊了一声:“油条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厨房门口的小布帘就被挑开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进来,先对于永强点点头,然后接过齐远山手里那个装满油条的小筐走出去了。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她唱歌儿似的清亮声音——“谁要油条?”

于永强一直目送着她,末了,身子才忽然又萎顿下来,酸溜溜地说:“还是你家这个好。唱歌好,脾气好——我怎么就没捡着这么个漂亮妞儿呢。”

齐远山没搭理他。

实际上如果是从前——不说六年以前,仅仅是三年前,倘若于永强这样走过来对自己的女人品头论足。齐远山肯定得把一锅热油泼到他脸上去。

李真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世界的局势还没这样坏,隔离带也没降临。那时候的于永强从了良——但是李真还有点儿怀疑这人是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但如果他再多待上两三天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产生了某种本质上的变化。

其实原因也挺简单——他被李真打服气了。或者说当一个人真的失去了作恶的资本和能力的话,便的确会将心底的“恶”收敛起来,试图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时候他的日子还算不错,混得顺风顺水。

然后灾难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那一天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在一瞬间化为枯骨。更有很多建筑轰然倾塌。不幸的是于永强的那个像模像样的“办公室”正处于隔离带上——一整面墙壁倒下来将他那条好腿压住了,另一条跛腿更没法儿使上力气。

他手底下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他在废墟之下昏迷了整三天,醒了之后整个世界安静得让他毛骨悚然,于是他又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地喊了两天。

到第五天他油尽灯枯觉得老天爷终于要把自己收走的时候。齐远山将压在他身上的碎石烂瓦扒开了。

不论齐远山愿不愿意,他救了这家伙一次。在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于永强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上他了。齐远山打心眼儿里不爱搭理他。奈何这个昔日的混混将他当救命恩人,隔三差五便腆着脸凑过来晃来晃去说要罩着他。

实际上那个时候几乎遍地饿殍,他只是为了打秋风罢了。

刘翠娥也在那时候死了。于是只留下了齐远山一个人。再往后,他算是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么个朋友,两个人又将这小小的店面撑起来。只不过,就像现在一样——干活儿的大多是齐远山,于永强则总是捺不住他那不安分的性子,又同几个混混打成一片。

然而从前有齐远山每晚陪伴,他总算不再做那些欺行霸市的事情,变成投机倒把捞偏门儿了。

齐远山不理他,于永强就撇撇嘴,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其实吧,远山哪,我还有个事情挺纳闷儿——李真怎么就不来看你呢?”

齐远山又把油条下到油锅里,隔了半晌才说:“他忙吧。”

“能有多忙。”于永强说。

齐远山有些心烦意乱地翻了翻锅里的油条,忽然转过头:“他是为了我好。”

他瞪着于永强重复一遍:“他是为我好。你不记得那些能力者死了多少了么?要不然让他带你上前线去打仗,你去不去?”

于永强一瘪嘴:“那我去搞后勤不行?”

齐远山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我可没那个脸。”

“啧,你这人……”于永强从凳子上站起来,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又走到案板旁边捻了一根咸菜丝儿吃了,挑开门帘走出去。

门帘之后就是饭厅。从前这里还是烧烤店的时候,饭厅里排排摆着十几张桌子,门口还摞放着用绿色塑料箱装着的啤酒。现在烧烤店改成了早餐铺,名字变成“刘记早点”。至于后厨——从前后厨是很大的,然而前两年齐远山将后厨的面积占掉了五分之一,和更后面的小仓库并在一处了。因为那时候他得和于永强住在一起。

刘翠娥去世以后她的房产本该由齐远山继承。可惜她从前所住的那个楼盘已经被隔绝带腐朽成了一地砂砾,现在隔绝带移走了,然而那里还是一地砂砾。

于是齐远山仍然住在后面——和他“捡”来的菲律宾媳妇儿一起。

现在饭厅里坐满了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建筑工人。再往前几年建筑工人可不是这样子——他们至少比现在干净,比现在更有活力。然而一场灾难毁掉太多东西,从前那些高科技的机械都已不能用了,哪怕硕果仅存的那些完好的大家伙也不会开到这里——他们是在这里建保障住房的。

保障住房嘛,保障的就是那些从前一没钱二没权的无家可归的平民的住房。

店里几乎听不到说话的声音,都是呼噜呼噜喝豆腐脑儿的声音以及嚼油条的声音。

于永强像山大王一样在中间的过道上慢慢走,几个认识他的人抽空抬起脸对他点点头,他就爱答不理地偏偏头回过去,然后一直走出了店门。

店门旁立着一块小板子,上面写着主营的那些食品。他下意识地往板子上瞅了瞅,发现他的标注不知道又被哪个熊孩子拿泥巴给糊了。

这个标注在“油条”这两个字儿的下面——当初于永强看见齐远山把这板子抬出来,第一个注意的就是这么两个字儿。因为他就会这东西的英文——还是从前一个他手下的混子教他的。

于是当时他讨了油漆兴冲冲地加了两个英文单词儿——oil…tiao。

毕竟是他第一次做正经买卖,总还是有点儿兴奋的。一直到后来他觉得在厨房里忙活实在无趣重新投身“江湖”,还是对自己的这个杰作念念不忘,每天都得欣赏那么一会儿。

于永强就往地上啐了一口,慢慢弯下腰抓一把地上的薄雪,将那团泥巴给擦净了。

然后他意识到这他娘的不是泥巴,是屎——他被糊了一手。

“我x你娘的哪个小兔崽子——”他当即破口大骂起来,又赶紧弯腰去抓地上的雪搓手。然而这一次弯腰弯得太急,腿脚又不灵便,他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整张脸都糊了雪,鼻尖还被石子硌破了。倒地的时候本能地伸手去撑,可惜身体的重量直接把两只手给按到了脸上。这下鼻子最遭罪——一股恶臭直冲脑门儿,他差点儿趴在地上吐起来。

正在屋里忙活的齐玲玲——齐远山的媳妇儿——赶紧放下盘子跑了出来。

于永强看见了她,一声大吼:“别碰我!”他边吼边往一旁挪,想要站起来,也想要离这个他欣赏的美丽女人远些。可惜那条跛腿又不争气,他还是摔倒了。

齐玲玲又要来扶,于永强又吼。这时候齐远山从厨房里跑出来了。他一把将齐玲玲拉在身后护着,正想呵斥于永强几句。然而看到他的惨样儿,却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就皱着眉,对齐玲玲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又对于永强说:“多大的人了,耍什么赖皮。赶紧起来回家弄干净,我忙着呢。”

随后他拉着齐玲玲的手走回门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直等他们走进去于永强才坐回到地上。先用雪把手搓干净了,然后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几个坐在门口的工人探头探脑地看他,麻木的脸上终于因这段插曲而多了些生气。但于永强没去瞪他们,扭头走开了。

他一直走到另外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里,才忽然像一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起来——“我x你吗的老天爷……”

第十二章仙人抚我顶

其实李真已经楼顶上看了很久。这栋楼是老楼,并不高。从前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会和齐远山去楼顶抽烟。两个人坐在天台边上在温暖的夜风里眯起眼睛去看这个繁华的大都市。

那时候或许齐远山想的是如何能在这城市里找到一个安身立足的地方,而李真想的是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与自己最在意的那些人在一起。

到了现在,从某个角度来说两人的愿望都实现了——不过不是以他们希望的那种方式。

楼里面的人搬走了很多。一些人在灾难中死去,一些人远走他乡,另外一些人则搬去了更好的地方——因为曾经住在那里的亲人同样死去了。

他看到了走出门外的于永强、齐玲玲、齐远山,也很欣慰那个昔日的朋友如今身体仍然结实,脸上的神情虽然谈不上愉悦,但至少不是那种被苦难生活折磨出来的麻木。至于齐玲玲……他一时觉得有点儿面熟,可总是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最终他在楼顶上跟着于永强走。看他一跛一跛地绕过街道拐进小巷,然后指着天破口大骂。

这一阵骂起先惊起一群麻雀。然而麻雀们飞到另一栋楼顶上挨挨挤挤地歪着脑袋看了一阵子之后意识到这个人类毫无威胁,于是又飞回去了,很有些近距离围观的意思。

看到连麻雀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于永强的愤怒达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所以他从地上抓起些碎石块儿。开始边骂边打那些鸟。

然而接连丢了三块石子儿之后他忽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出现在一边的楼顶上。而在他弄明白那人到底想要干嘛之前,对方已经往前迈出一步。从楼边直直坠落下来。

于永强情不自禁地“哎”了一声,伸出手去,好像这样就能接住那人似的。

可是在他张开的嘴还没闭上之前,那人已经落到了地上。落点处的薄雪被荡开了一片,地面上有些微微颤抖,就好像住在楼上的人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但那人的膝盖弯都没弯,在落地的那一刻就迈开第二步,朝自己走过来。

于永强本能地瞪圆眼。往左右瞥了瞥,寻思着一会儿往哪儿跑。能力者出来在道上混这事儿他听说过,只是没想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哪尊神,这等事情今天都撞上了——刚才糊在手上的是狗屎就好了。至少还能走个狗屎运。

但在他拔腿就跑之前听见那人说:“没想到你倒是真的从良了。”

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于永强愣了愣,第一次仔细去看那人的长相,然后叫了一声:“哎呀我去……怎么是你啊——啊不,是您啊?”

李真走到他身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问:“还好吧?”

“啊……好,好,还挺好——”于永强回答。李真的手臂很有力,拍得他有点儿微微踉跄。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在心里后悔了——是不是该说自己悲惨极了能有个小官儿当当才是好?

但李真摇摇头:“我觉得你不大好。”

他的视线落在于永强的那条瘸腿上。于永强感受到他的目光,觉得腿有些不听使唤。

好在李真又拍拍他:“跟我说说,到底怎么样?”他拉着于永强坐下来——就坐在旁边一个覆着薄雪的空汽油桶上。“比如这附近乱不乱?”

于永强心里有点儿发憷,他搞不明白李真这种“平易近人”的做派是什么意思,也弄不清楚那句“比如这附近乱不乱”到底想问些什么。但他还是知道李真问到点子上了——这附近的确挺乱。

不但附近乱,整个平阳都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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