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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天下无妾-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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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水路东行时,又被那船家半道儿上图谋我们随身带的银两。砍死了两个仆人,正要取我们性命时,幸而正遇着一艘官船开过来,我和母亲才逃得一命,可遭逢这一场意外,仆人又没了两个,只剩下银环一个。好容易才到了京城,又是经历了好一番波折这才投奔到我堂舅家,再往后的事情,妹妹都知道了。”
    采薇点了点头,目中同情之意大盛,“曾哥哥这几年定是夜夜苦读,为的便是能金榜题名,有个一官半职,也好衣锦还乡,为曾伯父和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吧!”
    曾益凝目看向采薇,他的薇妹妹是如此的蕙质兰心,又是如此懂得他的心意,原本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憾,可是——
    可是他却要亲手斩断他和她之间的缘分。
    “妹妹所言不差,我确是这样想的,在我考中探花被圣上钦点为五品的侍读学士后,我也以为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带着母亲荣归故里,好生查一查当年他们是如何用那丫鬟来诬蔑我父亲的,再要回原本就是我长房该得的东西!可哪知——”
    哪知这仕途官场却并不如他之前想的那样容易,在最初的意气风发、一帆风顺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被排挤、被陷害、被人穿小鞋,替人背黑锅!他自信满腹诗书,才华过人,可是还不到半年,他甚至连头上的乌纱帽都快要保不住了!
    “我如今的窘境,想来薇妹妹已然知道了,听一个同僚说,我的处罚上头已然裁定,多半是罢职。我本以为已回天无力,不想前几日左相忽然请了我到府上,说是赏识我的才华,也知晓我是为人陷害,已建言圣上重审我的渎职之罪。”
    “我正欣喜若狂,不想左相跟着又说了一事。他胞弟早丧,只遗下一女,被他养在膝下,视若已出,如今正值标梅之期,他想……”曾益说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
    采薇却替他说道:“定是左相见曾哥哥一表人材,才貌双全,想要将那位崔小姐许配给哥哥为妻,是也不是?”
    曾益别过眼去,点了点头。
    采薇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一纸嫁妆单子,轻声道:“我是再想不到的,原来曾哥哥今日来见我,不是为了别的,竟是为了退婚而来?”
    曾益心中也极不好受,他也不敢再看向采薇,起身向采薇长揖到地,口中说道:“是我对不起妹妹,还请妹妹念在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千万成全?”

  ☆、第七十九回

采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幅匪石图上的一笔一划都还历历在目,可是送了那幅图跟她表明心意的人却已经……
    她眼中早已是泪盈于睫,只能高仰着头,强忍着不让那泪水落下来,愤然问道:“不知哥哥有何苦衷?只是为了保住你的官职仕途吗?”
    “不保住我的官职,我如何回乡去找我二叔和继祖母讨回公道?纵然我能等,我可以再忍耐十年、二十年,可是我娘她不能等!父亲去世时那一连串的打击,已让我母亲落下病根,近些时日她又为我担心,日夜忧急,更是旧病复发,便是我尽我所能,请了我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也都说母亲她,怕是最多也只有一两年的寿数了。”
    “自我父亲去后,母亲心里一直对我愧疚万分,觉得是她没用,没能护住我应得的那份家产,明明是曾家的嫡房长孙,却被人赶到外面,连年节祭日都不得回乡祭祀先祖!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洗去那些人对我父亲奸污母婢的诬蔑,让我重新得回我应得的一切!”
    而左相就是帮他实现母亲心愿的贵人,那一日长谈后,他不得不佩服这位当朝第一权臣,既有心招他为婿,便对他的身世来历打听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告诉他,他那二叔和继祖母确是诬陷了他父亲,他们华阴曾家确是有人犯了□□母婢的罪过,不过却不是他父亲,而是他二叔,那丫鬟已生了个儿子,这孩子也是他二叔的,却将这屎盆子扣在了他父亲头上,强夺了他的家产。
    左相的话中之意很清楚,他既能查清当年在华阴曾府发生的一切,也自然能还他一个公道。只是一个新科探花还不值得劳动他出手,但若这位探花郎是他的侄女婿的话,那自然另当别论。
    曾益在想了整晚,一夜未眠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到了左相府,答允了这门亲事。一想到自己还不曾退掉和周妹妹的亲事,便又定下了另一门亲,他心中也是愧疚万分,便又朝采薇长揖到地,说道:“千错万错,错全在我一人,是我见利忘义、背信毁诺,有负当日周伯父所托,也负了妹妹对我之心。我也不敢求得妹妹的宽恕,只求妹妹千万体谅我母子的难处,成全在下想全了母亲心愿的这一片孝心!”
    曾益深知若是他说因他前程堪忧,以不愿耽误采薇之由来向采薇提请退婚的话,他的采薇妹妹是万不会答应的。还不如实言相告,他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前程,甚至还想要更进一步,好去找他二叔一雪前耻,这才毁诺退婚,重订鸳盟。盼着能以此说动采薇,答允退婚,将他父亲当日给了周家的信物退还给他。
    哪知采薇却忽然说道:“若是我不愿成全呢?”
    曾益不由一怔,过了半晌才道:“妹妹在我心里一向慈悲良善,最是体恤他人,想来……”
    “曾哥哥,你我这门亲事,并不只是奉了父母之命,当日在长安曾府,我父亲曾亲口问过你,说他是定然活不到我成婚的时候了,问你可愿娶一个娘家半点都依靠不上的孤女为妻?你当时是怎么答应他的?”
    她见曾益垂首不答,便替他道:“当时我就藏在帘子后头,将你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你当时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你说若能娶我为妻,固所愿也!绝不会因我日后成了孤女而嫌弃于我,只会更加怜惜珍爱于我!替我父亲好生照顾于我!”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你的名字便住进了我心里头。再后来曾伯母在那伯府里听了几句闲言,你怕我心生忧虑,特意想法子送了那幅画儿给我……,我心里就更是将你视作此生良人,愿意与你生死同穴!”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本以为曾哥哥会是磐石无转移,想不到,即使是磐石,也一样会随波逐流!”
    难道这世间的人和事果如她父亲所言:“人心易变,时事易移!”除了父母对她慈爱之心,怕是再没有什么不会改变的了!
    那熟悉的男子的嗓音,清晰而坚定的说出的“等我!”两个字,言犹在耳,却又有何用?
    “六月里的时候,你还跟我说要我‘等你!’我盼了三年,好容易盼到我行过了及笄礼,终于等到了能再和你相见,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就是等到你来跟我说退婚吗?”
    听着采薇寥寥数言就道尽了他二人的过往,曾益心里也如万箭钻心一般极不好受,毕竟采薇是他此生第一个动情的女子,又曾患难相扶,原本他此时是该向她提亲,商议婚期的,可是他却……
    “采薇妹妹,若是不论一应外事烦扰,只以我的心意而论,我对妹妹之心确如匪石,不可转也!只是为情势所迫,逼不得已,我才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妹妹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允了此事。”
    “周家当日给我的信物我已还给了妹妹,还望妹妹能将我曾家的信物也尽快赐还,若不是这信物乃是我曾家的祖传之宝,我是万不会厚着脸皮敢来跟妹妹讨要的。”
    也就是说,若是这信物不是他家的祖传之宝,只怕他都不会知会采薇一声,直接就同那左相的侄女去拜了天地!
    采薇冷言道:“方才曾公子不是说那信物是由我表姑收着替我代为保管吗?公子就不怕我去找太妃要这信物时,被她知道了你想要退婚之事,和你理论吗?”
    “这——”曾益心中最怕的便是万一颖川王太妃不肯答应,为她侄女采薇做主,将这事闹了出去,那左相那边……
    曾益再次长揖到地,“还请周妹妹于太妃面前替在下将实情相禀,太妃也是慈悲心善之人,只要妹妹答允了退婚之事,想来太妃也不会再多说什么的。”
    “纵然你我只是口头约为婚姻,并未正式定亲,可在如今这世上,已定了亲事却被退婚,于女子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太妃也是女子,又是我的表姑,见我竟受此大辱,她如何不会为我出头?”这几可说是攸关女子一生的大事,在曾益口中竟然如此的轻描淡写,让采薇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曾益默然半晌才道:“若是太妃定要为妹妹出头,我也无计可施,我自知做错了事,无论太妃要怎样罚我,我都甘愿承受。若是我只是孑然一身,我是必不会舍了妹妹去另娶他人的,只是一想到我母亲——,还求妹妹看在曾周两家的情份上,在太妃面前好言相劝几句,便是要罚我,好歹也等我全了母亲的心愿,到那时,无论太妃和妹妹要怎么罚我,便是要我自裁谢罪,我都甘愿领罚!”
    他见采薇半天也不回他一句话,只是一手托腮,仰头坐着,只得道:“妹妹不妨再细想想,我,也该回去了,三日后我会再来,还望到那时妹妹能……”
    采薇仍是不理他,只听得脚步声响起,渐远渐消,而她强忍了多时的泪,也终于再忍不下去,一下子倾泄而出,顿时如雨珠儿般,纷纷落下。
    她在亭中正哭得伤心,忽然刮起一阵大风,竟将石桌上她那张嫁妆单子给吹得飞出了亭子。
    采薇忙起身去追,眼见那张单子已被吹出亭子,往池塘飘落,突然眼前一花,就见一道人影自空中飘然而下,探手夹住了那张单子,左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拍,人已经跃进亭子,立到了她的面前。

  ☆、第八十回

采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就见那人也正一脸嫌弃地盯着她瞧,手上拿着她的嫁妆单子,当个扇子一样在那里挥来晃去,甚至还在她眼前晃了两晃。
    “喂,看傻了吗?就算是被本王方才那一手水上飞的功夫给惊艳到了,那也不该是这么一副哭丧脸吧!瞧瞧你脸上这一道道的,啧啧啧,简直哭得跟个花猫一样,亏得你那丫头还好意思说你是大家闺秀来着!”
    采薇忙拿帕子把脸上的泪痕拭去,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竟偏在这时候又撞上这魔王了。不是说这位小霸王一向和他嫡母兄长不怎么亲近吗,怎么今儿竟也来了这颖川王府,简直就像是专程来看她笑话的一样。
    纵然再不情愿,采薇仍是福身行礼道:“见过临川王殿下。”
    秦斐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哟,怎么这回不说我是个冒牌货了?”
    “上一回颖川王殿下曾称您为四弟,民女不识殿下尊颜,您的兄长总不会认错人的,还请殿下恕民女上次无礼之罪!”
    “得了得了,起来吧!听说你如今变成我嫡母的表侄女啦,便是你真得罪了我,看在我那嫡母面上,本王少不得也要宽宏大度一回了。”秦斐懒洋洋地说道。
    采薇起身时,忽然眼前瞥到一物,急忙仔细去看时,就见临川王腰间系着的那块玉饰竟正是她丢了的那枚玉凤!
    她不由自主的便上前一步,问道:“敢问殿下所戴的这枚玉凤是昨日才新得的吧?”
    秦斐从腰间拿下那枚玉凤,在手中抛了几下,斜睨着她道:“你是周半仙吗?猜得倒是挺准,这玉凤正是我昨儿才得的。”
    采薇心中已想一种可能,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殿下是从何处得到这枚玉凤的?”
    她原怕以这位殿下的古怪脾气,可别不肯告诉她,不想人家大大方方的就说了出来,“这是我昨儿替我表弟出气,打了一个该打之人,这玉凤便是从他身上抢过来的。”
    果然如此!怪道太夫人派去的人在柳姨娘房中找遍了也找不见这玉凤,原来柳姨娘倒没说慌,怕是她确把这玉凤放在床下,哪知却被她儿子给翻了出来,偷着拿了出去。
    原来那日赵宜铵见他这月再从公帐上支不出钱来,便来找他娘要银钱好和宜铴一道出去赌钱。见他娘不在房中,便在他娘房里一气乱翻,柳姨娘也防着她这儿子从她这里弄钱,早将值钱东西都藏了起来。赵宜铵找了半天,除了翻出几件不值钱的银首饰,便是从枕下褥子里摸出来了这枚玉凤。
    也是机缘巧合,秦斐这两日正因着一事要寻他的麻烦,将他一顿好打后,见从他怀里竟掉出这枚玉凤来。这玉凤几年前他初见采薇时便见她戴在身上,知道这是她父亲亲手给她雕的,便一把抢了过来,顺便又多给了赵宜铵几脚,让他在床上再多躺些时候。
    采薇虽猜到了这玉凤是被赵宜铵偷了去,但她便是再聪颖敏悟,也绝然想不到秦斐会抢了她这枚玉凤的内中情由。只当他是随手抢了来的,只是为难要如何将这玉凤要回来。若说这玉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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