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爱-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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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姓陈,他娶她时,她只有十八岁,是圣约翰的学生。他们在跳舞场里相识,之后,韩老爷便把她叫到办公室来,说明自己想纳她为妾的意图,陈小姐想了想同意了,韩老爷便在那间办公室里不由分说占有了她,他只要确定她是不是处女。进入他的家门,这是第一步,如若生了儿子,便可得宠。
不过二太太的肚子不争气,生的是个女儿。非但是个赔钱货,而且渐渐发现似乎还是个傻子,三岁了也不会说话,爸爸妈妈都不会叫,只是每天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坐在床上看着大家,也不哭也不闹。二太太不知是年纪小母性还未开发,这孩子她几乎都没抱过,整天出入各种交际场合寻欢作乐。
那时,韩老爷一直在外面忙着生意,虽然又娶了几房姨太太,可基本上不怎么回家,韩景轩对父亲的印象,仅限于回家的那半个时辰里,母亲伺候他更衣喝茶,他严厉地询问韩景轩的功课和上学的情形,韩景轩对他毫无好感。
虽然府里所有人都说妹妹是个傻子,二太太也不得宠,没有人把这个女孩儿放在眼里,可韩景轩喜欢她。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妹妹的情景,他记得那天的阳光从窗户里倾泻下来,他放学回来,感受到家里有一种不寻常的氛围,经过二太太的房间时,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他看到母亲坐在二太太的床边,二太太坐在床头,一副虚弱的样子,而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母亲那时脸上的母性与慈爱,就像西洋画里的圣母,韩景轩觉得,那是母亲最美的时刻。
他走上前,母亲见到他回来,展开最灿烂的笑颜,说道:“景轩,快来看看你妹妹。”
韩景轩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包裹在襁褓里的小生命,感觉好奇妙,他伸出一根手指,妹妹的小拳头紧紧攥住,韩景轩笑了,他跟妈妈撒娇要抱抱妹妹,妈妈担心他太小摔到小孩子,执意不肯,年幼的韩景轩在一边赌气。
“大姐,给他抱抱吧。”二太太毫不介意地说道。
韩景轩欢天喜地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忽然听到二太太低声说道:孽种。声音里的冰冷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母亲,母亲没有做声。
父亲即便回来,也只询问儿子们的情况,从不看一眼那个一直不会说话的女儿,她的亲生母亲也懒得养她,下人们照顾孩子,尤其一个不受宠的孩子,自然不够周到。柯玉和心软,她给她起名叫韩梦,希望她能一直生活在一个梦一般美好的独属自己的世界里,她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养着。
韩景轩特别喜欢这个天天眉开眼笑的妹妹,她的眼睛像一颗黑葡萄,她的小嘴像红樱桃,漂亮极了。韩景轩和她吃睡都在一起,他给她扎头发、穿衣服,给她喂饭,他和她有着属于自己的交流方式,只有他能在妹妹断断续续的不连贯的字段里,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别人都觉得妹妹傻,只有他知道,妹妹其实在很多方面非常有天分,比如她能记住一连串的数字,她会画很漂亮的画,她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和那些庸俗的人为伍。
平时韩老爷不在的时候,韩景轩就是家里兄弟们之间的小霸王,他打骂兄弟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几个弟弟不敢惹韩景轩,常去欺负妹妹,她一直到十岁都很难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受了气也只是抱着自己在一边。韩景轩知道后,抄起凳子就要砸二弟,追着二弟跑了足有一个时辰,把二弟吓得魂飞魄散。
那时两个孩子的母亲出门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二弟不要命地飞奔,正在这时,跟迎面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看到是一脸严肃的父亲。
“不要命地跑什么!”父亲怒道。
二弟抱住父亲的大腿,狼哭鬼嚎道:“爹,大哥要打死我。”
父亲抬头,看到自己的长子,手里拎着一条凳子腿儿,一脸不屑地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二弟,不屑地说道:“娘们儿样。”
柯玉和回来的时候,透过窗户上的毛玻璃,听到里面韩老爷正在打韩景轩。下人们纷纷上前说道:
“夫人,您可回来了,快劝劝吧,这打了半个钟头了,小孩子打架很常见,这么打孩子哪里成啊?”
柯玉和皱紧了眉头,里面只传来韩老爷的叫骂,韩景轩一声都不吭。她正要上前敲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韩老爷的怒骂声:“老二那个贱妇,不知跟谁生的这个贱种,就你还当个宝贝!”
柯玉和愣住了,她拼命拍门,冲着里面喊道:“老爷,别再打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众人纷纷上前拍门劝阻,可里面皮带抽在韩景轩身上的声音却是一声更比一声响,柯玉和要求下人撞门进去,下人怕得罪老爷畏缩不前,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同时,忽然传来一个稚嫩而陌生的声音:“不要打哥哥!”
大家都愣住了,回头看着韩梦,这个平时很少说话的女孩儿,这个常常和金鱼、猫、植物呢喃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的女孩子,此刻,像个大人一样,站在那里高声喊道:“你是个坏人,你杀了我妈妈,你还打我的哥哥!”
众人皆是一惊,柯玉和也惊呆了,屋里的打骂声顿时停止了,时间仿佛静止了,大家一个个张嘴结舌,互相看着对方。
这几年来,二太太不知是否年岁渐长,渐渐找回一些母性,对女儿不是那样不闻不问了。不过,她还是经常不在家,偶尔回家和女儿玩一会儿就又走了。她常年住在北京饭店,听戏、打麻将、游公园。前些日子,听说她和一个大学生好上了,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喜气洋洋的,整个人精神状态和以前躺在床上抽大烟截然不同。
柯玉和知道韩老爷的脾气,她劝二太太,谁知二太太笑着说,大姐,你是好人我知道,我当初嫁给老爷是被迫无奈,其实那时,我和一个男同学正好着,可是我爹病了家里需要钱,我没办法。我还年轻那,我还没被爱过呢。哪怕只要一次,真正的爱情,死了也值了。反正,一想到被关在这个宅子里守着那个男人,我感觉也和死了差不多。
柯玉和摇摇头,她倒不是觉得这套理论莫名其妙,只是觉得老二脑子不够用,怕有一天要被人算计要倒霉的。
时间静止了约有一刻钟,房门被打开,韩老爷一脸严肃地出现在门口,他瞪着韩梦,韩梦也毫无恐惧地看着他,当她的目光触及倒在地上咳嗽的哥哥,马上撇下父亲跟着柯玉和一起冲进去扶起韩景轩。
韩老爷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韩梦摸着哥哥脸上的伤口,问道:“疼不疼?”
韩景轩笑笑,说,我是男人,不碍事。
韩老爷对韩梦说道:“我没有杀害,你的母亲。”
韩梦一边为哥哥擦拭伤口,一边含泪对哥哥说道:“哥,我看见了,他带人把我妈五花大绑,扔到湖里去了。”
韩景轩目瞪口呆,半晌,他抬手擦拭妹妹脸上的泪痕。
二太太和那个大学生被韩老爷捉了个正着,韩老爷面子上挂不住,当晚打了她一顿关了起来。他拿不定主意,老太太心善,知道儿子虽然怨恨也不忍心杀人,可老太爷觉得此事实在太丢人,过去女人做了这种事是要浸猪笼甚至骑木驴的,主张坚决不能留下有辱门风,还提出那个女孩儿也一并处理掉,老太爷说道:“你查证过没有,那丫头是你的骨肉吗?”
众人目瞪口呆,韩梦从未如此清晰地说过话,韩老爷看着她,自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清晰地说道:“我没有杀害她,我最后放她走了。”
“我不相信,你是坏人。”韩梦流泪的眼睛看着韩老爷。
韩老爷曾经做过滴血认亲,血不能相溶,他断定不是自己的骨肉,只是不知如何处置,若是送走,他感觉韩景轩能吃人。他怎么都不会承认,其实自己有点怕这个长子。平时虽常打骂,可却对这个聪明的孩子寄予厚望。他看着他对妹妹照顾有加,心里很是不平,嘴上只是说着,一个男孩子,如此没出息!
韩景轩也不知道二太太究竟如何了,反正从此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妹妹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她不爱笑了。有一次放学后,韩景轩在湖里找到她,妹妹正在湖水里摸索着,似乎在找母亲。韩景轩气急败坏地跳进湖里,把妹妹拽了上来。(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14章 母亲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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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妹妹发起了高烧,韩景轩和母亲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多日,还是发展成肺炎。后来,她已经不能吞咽,韩景轩撬开她的小嘴,给她灌一点牛奶,都洒在了外边。
一个清晨,困倦极了的韩景轩伏在妹妹的病床边睡着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妹妹正在看着他,他以为妹妹好了,开心地拉过她的手,妹妹笑着看着他,轻声叫道,哥哥,又回头看看柯玉和,轻声叫道,妈妈。
柯玉和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她看了一眼不明真相兴高采烈的儿子,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温柔地应了一声,哎。
韩梦笑了,一手拉着韩景轩,一手拉着他的母亲,轻声说道,我走了,我回去了。
那时,医院已经可以通过血液来检测血缘关系,韩梦下葬前,为了确认她是否可以和韩家人葬在一起,韩老爷抽了一管血,托熟人做了秘密的检测,确认了那是他的骨肉。
妹妹离开后,韩景轩做出了一个选择,他找了一个武术老师,开始习武。老师看看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不以为意地说道,富家子弟,我怕你受不了这份苦。韩景轩很刻苦地训练,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苦得多,早上不到六点就要起来晨跑,每次来到训练教室总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每天晚上躺下的时候浑身酸疼像被人揍了一顿一样。
那时候,清晨的树林中,总有一个英俊的少年在跑步,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洒在林间,少年的身姿像麋鹿一样矫健。阿文总是戴着眼镜,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抗议道:“走路,上学,我,没意见,也不用,到小树林,绕远,吧,景轩,我,不行了。”
韩景轩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中,他渐渐荒废了学业,一心在练武上,他渐渐暴戾乖张,动辄和同学打架,和外国人打架,欺负兄弟更是变本加厉,他只要一回家,兄弟们就躲得远远的。每次闯祸,父亲抄起皮带就打,而母亲只是默默地去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看着母亲面露愧色地向对方的家人道歉,看着几房姨太太领着自家孩子责问母亲如何教育儿子的,韩景轩内心很是愧疚,母亲常常只是看他一眼,甚至没有责备的话语,韩景轩从此痛改前非。
在他邂逅了july那灿烂若桃花般的笑靥后,他渐渐重新做回了那个阳光快乐的少年,他彻底变了,每日读书至深夜,清晨起来晨练,和兄弟们和睦相处,常常给母亲买小礼物,越来越体谅母亲,只是和父亲依旧形同路人。
幸福快乐的生活过了几年光景,先是july的家庭出现了变故,她离开了上海,母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韩景轩自保定军校毕业后回上海经商,也好照顾母亲。母亲的病情忽然恶化,医生说她的心脏已经坏死,出现了败血症的症状,这种病没法治疗,快的只要几分钟便去了。
柯玉和一直坚持着,她还不能死,最重要的人还没有见到。
韩景轩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到母亲屋里都是人,父亲一脸严肃地站在一边,外婆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再看向床上的母亲,她微笑着端坐着,脸色煞白,在韩景轩眼里宛如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观音,那样慈悲,充满母爱。
“韩小坏,过来。”柯玉和对着儿子招手。
韩景轩眼里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他达观地认为只要他悉心照料,母亲早晚会康复,就是昨天,母亲还给他打毛衣,那样红光满面,今天怎么会躺在病床上,脸色如此苍白呢,韩景轩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觉得这是在梦中。
他在母亲窗前跪下,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下跪,脆生生的疼痛传来,不是做梦,韩景轩的眼泪流下来,他不情愿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他抬起头看着母亲。
母亲最后一次为他抹去脸上的泪水,最后一次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用尽力气说道:“阿轩,你已经是男子汉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以后,还有很多人要依靠你……”
韩景轩流泪道:“妈妈,我不是个好儿子,我太顽劣了,从小到大让您操碎了心,我谁也不想照顾,只想照顾您,等我长大了,娶妻生子,照顾您安享晚年……”
韩景轩被泪水哽咽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