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第9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池牵着许霜降,走两步落到树荫里,又走两步晒到树荫外,明媚跳跃的阳光在他们肩头脚下,不时画出斑驳的图案。
此时的早晨仍然是温润的,不至于将一切烤烫。
“霜霜,”陈池觑着许霜降平和的神色,斟酌着语句,缓声道,“昨天我爸和我的谈话,是针对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许霜降不吭声。
“再过两天,我要带你去舅舅家。你即便出去住,也住不了两天,何必搬来搬去?”
陈池等了一会儿,未见许霜降板着脸说:“我不去你舅舅家。”
他松了一口气,他的青灰软壳蟹在大事上一向明理。这次他要在假期里去外婆坟上拜一拜,许霜降早就答应随行,她怕她妈妈在这方面有些忌讳讲究,自己不说,还特地叮嘱陈池不必在岳母面前提这项安排。
陈池越发疼惜许霜降,柔声道:“霜霜,你住在外面,我怎么放心?我家就是你家,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就当为我……”
手机铃声突地响起,陈池停下来,一瞧:“是我表妹的电话。”
“四丫,什么事?”
“哥,我在你家。舅妈不是让我找人给嫂子画新娘妆吗?我昨天去打听过了,我们镇上就两家婚纱店,有一家忙,排不出时间,有一家可以,哦,对了,他们还问要不要拍婚纱照,不过,时间最快都要排在一周后。”
顾四丫一口气不歇,继续汇报:“我昨天还进城了,人家都提前几个月预约,单单租婚纱化妆倒是可以挤进去,但是路途远,我怕嫂子当天要起很早。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把化妆师请过来。哥,你看呢?你问问嫂子,她如果想去镇上那家或者城里的店看看,我可以陪她去。”
陈池听着顾四丫叽里咕噜一通下来,抬眸瞅瞅许霜降,她站在一边,眺望着路侧的菜田。
“霜霜,我表妹去看过镇上和城里的婚纱店了。”
许霜降没什么反应。
全本欢迎您! t1706231537
第169章 当成为已经
陈池暗自苦笑,今早她把他们俩的大喜事说成他们家请客,她一心念叨着出去住,为了顾全大局,准备到时候露面来吃一顿,哪还会像其他新娘一样欢天喜地在意这些事?
“四丫,我和你嫂子在外面,今天没空去,等我们回来再说。昨天辛苦你了。”
“哟,哥呀,有了嫂子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文绉绉了。”顾四丫打趣着,豪爽地说道,“和我客气啥?”
陈池笑出来,待要关电话,顾四丫又“哎、哎”地叫住:“哥,舅妈问你把嫂子带去哪儿了?中午回不回来吃?晚上回不回来吃?”
“我和霜霜就在附近走走,你跟我妈说,我们中午不回来,晚上说不准,让他们不用费心准备,我们就在外面吃晚饭也成。”
“嘿嘿,你们不回来,我就在你家蹭饭吃,今天中午我家里没人。”顾四丫嘻嘻笑道。
陈池挂断电话,重新理了理思路,继续劝说。
许霜降却是不为所动,坚持搬出去。
“霜霜,那这两天你别搬,等我们从舅舅家回来,你再住到外面,我让我表妹陪你一起。”陈池退了一步,心忖,他俩回来,家里就要办喜宴,如果许霜降到时还要吵着住外面,那就让她在外面住一晚,就当他去宾馆迎亲。喜宴当晚就接回家住,这样她在外面的时间短,他也能稍稍放心。
“我今天就搬。”
两人已经拐到马路旁的一条机耕路上,四周根本没有行人,可以畅所欲言。许霜降的话仍然不多,态度却坚决。陈池小心翼翼地暗示了父亲的耿直脾气,再讲了父母对许霜降真心实意的喜爱,许霜降只是低头默望水渠,固执地要求搬出去。
陈池仰头望着蓝天上的大朵白云,随着地面温度蒸腾起来,他心中开始又急又烦恼。
周围一片明灿灿的阳光,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陈池万万不敢这时将许霜降带回家去,她未回心转意,真能拉上箱子搬出去住。若换了平时,他找个理由,和她借着旅游的名目离家两天,让她平复平复心情,也是可行的,可是现在这时候,家里人在为他俩的事忙,他怎能说要出去旅游,万事不理呢?
“霜霜,别搬好不好?你看,我们出来没多久,我妈就要问,你如果搬出去,他们会以为他们做得不周到。”陈池顿一下,手执着许霜降,诚恳地说道,“霜霜,我爸妈真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别介意。他们很想对你好,我们没回来,我爸妈就问我你的口味。你住在家里吧,我们这次回来,本来时间就不长。”
陈池说了一箩筐,许霜降安安静静听完,只低头回一句话:“我还是住到外面好,像你在我家一样。”
陈池急道:“可你已经……”他才说了几个字,就暗呼不好,果见许霜降沉默地垂着头,嘴角抿得更紧。陈池放缓了声音,把话说完,“霜霜,你住在家里,又中途搬出去,我爸妈心里难免会有想法,我也会不好受。”
路边有一蓬旺盛的扫帚菜,在灿烂的天里一丝儿都不动,有一只极小的七星瓢虫驮着油亮的黑点红背,在茎上慢慢地爬。陈池说话的时候,许霜降一直没有看他,而是不出声地盯着这只瓢虫。
已经已经,凡事已经了,就自发成了一项已知条件,求解答案时必须要用上。所以,本来可以是道多选题,一旦条条框框的考量因素多,题域的自由度小了,最后只能单选。
许霜降被这已经两个字拷住手脚拘住脾气,陈池苦口婆心地告诉她,这就是答案,这就是答案,其他不能选,选不了,因为你已经了。
陈池话音落了很久,都不见她回应,在一旁唤道:“霜霜。”
许霜降这才抬眸,直视着陈池,面颊被阳光晒得有些烫,声音却微凉:“我知道你爸妈对我有想法。我是已经住进来了,可我现在想搬出去。”
说完,她掉过头去,摒着唇,仍旧去找那七星瓢虫的踪迹。
也许扫帚菜不是七星瓢虫的菜,就在许霜降说话的功夫,那个漂亮的小家伙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许霜降的视线在水渠边上的野草中来回扫,心里的无名火借着这股像丢了玩具一样的委屈劲,噌噌地正式燎烧起来。
陈池怔愣,一时不知怎么说。许霜降变成冻面疙瘩的时候,真正是招惹不得,她直截了当,实实在在,怎么想就怎么说,根本不藏不掖,呼呼地击打过来。
“霜霜,我爸爸妈妈真的很喜欢你。”
陈池只说了一句,见许霜降垂眸不语,微叹一声,这种状态下,他知道没法再劝。他说得越多,她就越坚决。陈池不再多言,默了片刻,转而道:“快中午了,我们先回去吃饭,正好找一家特色菜馆。”
他上前去牵许霜降的手,觑了她一眼,微微松气,还好她没有甩开他。两人沉默着往回走,没多久,手心里俱都汗腻腻的,饶是如此,陈池也不敢轻易放手。
机耕路上无遮无挡,许霜降默不作声,隔一会儿,用力挣脱陈池,抬手擦去额上的汗。陈池瞅瞅她,十分后悔,不该带着她走这么远。
两人终于转到马路上,可惜时近正午,树荫变短,一点遮阳的效果都没有。柏油路上空荡荡地,偶尔开过一辆摩托车,大概两人的狼狈相很令人同情,摩托车后座的胖大妈还扭过头来瞧他俩,一定在奇怪,大中午地,居然还有人顶着日头在外头走路,锻炼不像锻炼,散步不像散步。
“霜霜,还走得动吗?”陈池无奈地朝路两头张望,压根就看不到出租车或者公交车的影子。
许霜降走得气喘吁吁。她自己说怕热,不是虚言,从小她就怵盛夏,人家说猫冬来取暖,她通常要躲在房间里猫夏避暑。今天走得确实多了,如今她的样子,脚酸不说,脸色发红,汗水淋漓,而且脸上刺疼刺疼的。许霜降怀疑汗水里的盐分都结晶在她的皮肤毛孔里了。
她心情本就不好,此时更不想说话,摇摇头,根本不搭腔。
全本欢迎您! t1706231537
第170章 中暑
陈池很是担忧,却没有办法,只得拉着她继续走。终于又到了桥头,他穿过马路跑去杂货店买水:“霜霜,等我一下。”
太阳将桥上的石栏烤得火烫,根本靠不上去,许霜降抹了抹脸上的汗,手背擦到嘴唇时,无意中舔了一下,竟然品到了一点咸味。她站在桥头,望向陈池。他正一边付钱,一边急匆匆扭过头看她,见她仍在桥头,瞬时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许霜降待要跨出去的左脚定在原地,这时她身无分文,随便去哪儿也不成,还不是要上他家去拿行李?再说,陈池长手长脚,她走不出十来步,就被他追上了。她歇了撇开他先走的心思,背转身俯视着桥下的河水。
“霜霜,给。”陈池大步跑过来,将矿泉水递给许霜降。
许霜降瞧了瞧他自己手中的那瓶水,瓶身上沾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显见是冰镇过的。
“你不要喝冰的。”陈池赶忙解释道。
许霜降不吭气地拧开了她那瓶常温放置的矿泉水。全怪她没带钱,不然现在她就给自己买上一大堆冰糕吃。
陈池看她几眼,许霜降不再是青灰软壳蟹了,她成了可怜的红壳蟹,满脸被晒得通红,鬓边的散发汗湿了,贴在脸上。陈池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半死,他居然什么防护用具都没带,把她热成这样。
过了桥头,又走了一段,总算渐渐热闹起来。陈池注意着街道上的店铺,看见一家小超市,把许霜降拖进去。
里面的空调让许霜降大大地缓了一口气,她贪婪地凑到空调旁边立着。陈池转了一圈,颇为失望:“走吧。”
他们又路过一家日用杂货店,门口摆满了笤帚拖把水桶和脸盆,陈池驻足朝里瞄了两眼,带着许霜降继续走。
到了一家比较大的超市,许霜降才知道陈池这一路在找什么。
“喜欢哪种花色?”陈池偏头问许霜降,货架上摆了五颜六色的遮阳伞。
许霜降颇是无语,他俩晒了一上午,现在买伞没什么大必要了,“你自己挑吧。”她撇转身。
陈池只得随手拿了一把,跟上她。一出店外,这把伞就被他撑开,遮到许霜降头上:“好了,现在不怕了。”他笑道,“霜霜,我们去找吃的。”
超市里的冷气让他们的汗水都收进去了,不同于在桥头汗渍渍神情急切焦虑的陈池,他现在又恢复了明净爽朗的好模样,飞扬的笑容里满是一如既往的亲昵。
许霜降在阳光底下暴晒出来的郁怒也被冷气一扫而空,她清凉了,忽地愧疚了,她自己憋着一股不能言说的委屈,对陈池采取冷冰冰的不合作态度,一腔幽怨全撒到陈池身上去了。
他也是难的,想必和她前段日子一样,左右煎熬。他没在她面前说过他父母半句不是,来讨她欢心,反而句句都在替他父母圆话,那么,他在父母面前,也一定努力维护她的好。
许霜降自己不都是那样么?她微不可察地叹一声,温顺地贴着陈池躲到伞下,准备吃完饭后再好好和他商量。
烈日如炽,即使两人撑了一把花伞,也不过是挡去了一点直射的阳光,无处不在的热辐射团团包围着他们,许霜降不愿再走,看见一家本土炸鸡快餐店,扯扯陈池:“就这家吧。”
陈池温言劝阻道:“霜霜,转过街口有一家菜馆,我表妹来吃过的,她说很好吃。”
许霜降瞥一眼那二三十米的街口,摇头道:“不去了。”她其实没什么胃口,就是贪图店里凉快。
陈池不好违逆她,去服务台买餐。
许霜降坐着,慢慢地一股恶心泛上来,头有些晕沉,胸口闷滞。她望向陈池的背影,无力喊出来,极度想就此躺下休息。
陈池点完餐,拿起托盘转身,就见许霜降趴在桌上。
“霜霜,累了吗?来,让一下,我们吃东西了。”陈池笑道。
许霜降闭着眼睛不说话。
“霜霜?”陈池再喊,目光落在她发白的脸上,心猛地一提,他把托盘往边上一放,急急探向她的肩膀轻摇:“霜霜,你怎么了?”
许霜降尚有一丝意识,她隐隐听见了陈池的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蠕动着嘴唇:“别动,我趴一会。”
陈池俯身贴着她的脸,听到她这气若游丝的回答,急得乱了方寸。
“哎呀,这是怎么啦?”隔几座,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带着孙儿吃完正要走,见状关心地围上来。
店里生意清淡,只分散坐了七八桌,闻听动静,都瞧过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