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香录-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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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大人!”
“王爷!”
许振与金蓬下马见礼。
宋琰朝金蓬笑笑:“金将军若是忙于家事,就不必陪本王了。”
金蓬连敷衍的笑都懒得露,瞪着眼冷冰冰道:“这军备既然是送到哈密卫的,金某自然也要来看看,难不成皇上让总兵大人自己来打楼鄯的?”
宋琰对他的咄咄逼人毫不在意,双手一摊:“金将军终于要和本王一起打楼鄯了?无上欢迎。”
许振见二人说话针尖对麦芒,微微一笑上前打圆场:“朝廷的物资军备当然是为西疆所有兵士准备的,许某此来当然就是要备好后方,让各位能安心上战场,总兵大人请,将军请,王爷请。”
金蓬冷哼一声,自顾自往里去。
仓库占地极广,四面以土方石垒高墙,门口设箭楼,防卫森严。
里面粮食满仓,箭矢成山,盾甲长枪等军备一应俱全。
许振与宋琰在前,一面走一面向他介绍,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四四方方的大仓前。
仓门打开,里头尽是黑压压的桃木箱子。
许振下马走在前头,打开一个开盖的木箱,一排黑黝黝似地瓜似石头的器物闪着油光静置于箱中。
“这是京中最新研制出的火雷,一颗威力相当于六十支火铳,还未上过战场。”
宋琰欣喜地打量着,可又转念一想,这火雷需要埋伏在敌人必经的路上才能派上用场,而楼鄯骑兵最是摸不着踪迹,就算威力再大也对他们无法。
他伸手拍拍箱盖:“好东西,希望有机会用上。”
众人接着往前走去。
金蓬又盯着那火雷看了好一会儿,才追着赶上。
在营中转了一圈,许振带众人来到箭楼下的厅堂处歇脚。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战马正在榆林过来的路上,估计五日内能送到……”
许振一面说,一面让随从上了茶。
待那随从送茶到宋珩身前之时,宋珩翘起二郎腿望着天,只当看不见。
许振忙亲自起身端了茶递过去:“王爷,京中带来的新鲜君山银针,您尝尝!”
金蓬又是一声冷哼,似极度鄙夷宋珩所为。
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两人之间恩怨的,只不过此时完全站在许振一边,见他在靖安王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实在替许振不值。
宋珩扫了一眼许振,这才正了身子接过茶,不以为然抿了一口,咂咂嘴,放下茶盏:“不怎么样,听说你煮得一手好茶?”
许振脸上仍旧挂着笑,近乎讨好:“不敢说好,等回了京,许某再亲自煮茶让王爷品品。”
“也别回京了。”宋珩皱皱眉:“以后你没事每日上我院里给我煮盏茶吧。”
“王爷!”金蓬阴阳怪气地插话:“监军大人奉了圣命千里迢迢来此,可不是来给您煮茶的。”
宋珩斜睨着眼瞅着他:“监军大人都没意见,真是那什么不急那什么急。”
“你……”金蓬被他怼得张口结舌!
一看许振,除了脸色青白,再不见其他异样。
宋珩晃晃二郎腿,“怎么?不过是煮茶而已,又不是让他把头割下来给我当球踢。”
金蓬虽知宋珩故意羞辱许振,心头不屑,但若论起这二人渊源,许振养父许绎是宋珩父亲属下,还是背主的属下,许振莫说替宋珩煮茶,就是以身为奴赔罪都说得过去。
他顿时哑口无言。
宋琰则打圆场:“王兄,监军大人公事繁忙,煮茶之事就回京再说吧。”
许振本青白的面色更无一丝血色,平日的出尘之势荡然无存,被人当面折辱,换做谁也不好受吧。
站在宋珩身后的灵芝不由同情地看了看他。
这一抬头,隐隐嗅到许振身上也传来那连珠合璧篆香的气息,她微微蹙眉,这么巧。
以前没见过宋珩用这篆香,那日见到许振,他也没用这篆香,怎的今日这二人,都约好了似的,用起这京师福寿斋的篆香来?
“怎么?不愿意?”宋珩见许振不出声,闲闲追问一句。
许振垂了头,看不清脸色,低低的声音中带着强忍下来的恼意:“许某今日就去,为王爷煮茶,是许某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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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篆香之秘
金蓬回到忠顺侯府时,金宗留正在一片青烟中冥思打坐。
这是天竺传来的一种品香法,名:梵心净尘。
以梵香的气息带走人神思中的苦闷,有静心安神之效。
金宗留从半梦半醒的意识中回过神来时,果然觉得神清气爽许多。
他来到外厅,金蓬已喝尽一碗奶茶。
“爹。”
“今日如何?”金宗留捋了捋黑髯,坐到上首。
金蓬抹了抹嘴角奶茶沫子,扯开一抹笑:“我看到火雷了,实打实的火雷,那玩意儿要是用起来,够他们吃一壶了!”
“许振和平远王关系如何?”
“嘿,爹您放心,他跟平远王倒还好,面儿上客客气气的。但是跟那靖安王,果然是水火不容!”
他欠过身子看向金宗留,一脸幸灾乐祸:“您猜靖安王怎么折辱他?让许监军亲自给他煮茶!您没看当时许监军那脸,估计生吞了靖安王的心思都有!”
“当真?”金宗留略讶异地看向大儿子。
金蓬猛点头,一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算看明白了,那靖安王就是个搅屎棍子,谁的脸都敢蹬,许振一定比我们更想他出事儿呢,估摸着连带平远王都恨上了,您且放心!”
金宗留摸了摸下颌上的疤,这次的安排一点儿大意不得,他还是得谨慎。
许振真的在宋珩小院里亲自煮茶。
廊下红泥小炉燃着文火,他换了一身雨青暗锦纹直裰,将袍脚撩起押在腰间。
坐在一张丝毡蒲团上,一手拿团扇注意着火候,一手拿钳夹起天香茶茶饼放到微火上炙烤。
“监军大人。”灵芝清丽的声音响起。
她也不知为何宋珩非得要许振亲自来煮茶,而许振此时的模样看起来竟有几分怡然自得。
她抱着陶罐来到许振身旁放下:“这是这几日采集的葡萄架上的露水,用来煎天香茶再好不过。”
许振已经很克制在与宋珩会面的时候不去看她,但见她浅笑盈盈走来身边,心头还是忍不住泛起涟漪。
“这天香茶是姑娘做的?”他低头专注地看着茶饼,边上茶叶微卷,已有茶香混着幽幽甜香飘了出来。
“是。”灵芝放下陶罐,又从茶炉旁取了细颈圆肚的汤瓶,将露水倒了进去。
许振正好看见她的侧颜,长睫如黛,纤巧圆润的耳垂上一粒粉珠柔柔生辉,他握扇的手一顿,“姑娘歇息去吧,王爷想喝许某煮的茶。”
他抬眼朝灵芝笑笑。
他笑起来时比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泠然模样更为好看,灵芝却觉得他那丝笑中带着苦涩之意。
心中轻叹,对于宋珩与许振的恩怨也不便多言,便收了手讪讪起身:“许监军,似乎很喜欢连珠合璧篆香?”
许振手中扇子停下,随即又动起来,“是,用习惯了,出门也带着。”
灵芝不再多问,福了一礼转身离去。
许振抬起头看着她背影,捏紧了扇柄。
除了三人各自的贴身随从,所有人都在外院候着,包括许振带来的其他随从护卫,院门大开,外头往里看进来,也可见许振规规矩矩在廊下煮茶。
宋琰来到廊下,小院中静悄悄的,只有许振拿着扇子悠哉悠哉地缓缓扇风。
碾碎的茶末倒进汤瓶中,先大火灼之,再文火慢煎。
这个时候就全靠一双耳朵听茶水动静,通过水响判断初沸、二沸及三沸,所谓点茶侯汤。
“没想到许监军是烹茶高手。”宋琰见他竖起耳朵边听水边扇风的模样,便知他确实会煮茶。
许振微微一笑:“能为二位王爷煮茶,是许某的荣幸。”
屋内的宋珩以真气凝于耳中要穴,静静听着屋外二人言语。
二人只云淡风轻说了几句,待茶汤煮好,再一起进屋来。
许振这才亲自奉上茶:“王爷请。”
宋琰拍拍宋珩肩头,“许监军为人忠义,与本王谈得甚为投契。王兄可否看在玄玉的面子上抛下其他,咱们先齐心协力把圣上的差事办好,如何?”
宋珩心头暗笑,知道宋琰是怕他不接受许振,遂接过茶,点了点头,算是表明接纳他。
许振则恭敬道:“卑职谨听吩咐。”
宋珩接过茶一饮而尽:“只要玄玉你信得过,我就没话说。”
宋琰双眼闪着光,“来,坐下说。”
……
灵芝出了院门,见到许振的两个随从都在庑廊下坐着,经过他们身边时,二人站起身恭敬行了礼。
灵芝回了院,一会儿又折回来,手头拿着一盒香泥,递给二人,浅浅一笑,“请二位转告许监军,这哈密的夏日,还是少用甜香,怕招蚊蝇。这是王爷常用的月下香,可驱蚊凉身,燃在屋内最合适不过。”
那二人道灵芝是靖安王身边的大丫鬟,以为这是靖安王的意思,要和他们大人和解,接过香泥盒谢过,其中一人有些莫名,“多谢姑娘好意,不过我们大人并不爱用甜香。”
灵芝有些愕然,“哦?”
随即一笑,“那最好,这香许大人若是用着合适,我们王爷会再送些去。”
说完福礼转身离开,心内惊疑如狂风摧云,许振在说谎!他的随从没有骗她的理由,且她也不是每回见他都嗅到那篆香的香味,那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连珠合璧篆香,无迹哥哥,宋珩,许振,这几者之间似有什么隐隐约约的关系,她脑中浮现一个模糊的念头,却如藏在迷雾后,怎么都想不分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又一日过去,夜幕降临之时,紧盯着许振的护卫回忠顺侯书房内回话:“许监军确实去了靖安王所住小院,院外都是总兵大人的人,我们的人没法接近。许监军煮完茶就出来了,听说靖安王让他明日再去。”
“唔。”金宗留摸摸下颌:“他出来之后脸色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
“脸色很难看,回屋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再未出来。没有其他异常。”
金宗留心头冷哂,这个靖安王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继续盯着。”
他冷冷吩咐下去,仍不能完全放心。
这个护卫刚走一会儿,金蓬“蹬蹬蹬”的脚步声就传了进来。
“爹。”金蓬手中拿着一封火漆信封,兴奋得神采飞扬:“楼鄯有回信了,他们选了个绝妙的好地方!”
“哦?”金宗留的脸色仍然阴沉,黯淡的眼中却亮起一丝光,向金蓬伸出手来:“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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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露出马脚
许振第二日被请到忠顺侯府的时候,侯府内照旧是雪白长幡翻飞,缟素满府,上下一片哀意。
许振看起来没有睡好,清寒似冰的眼眸下带着乌青,面无表情坐到金宗留对面榻几上:“王爷这种时候还如此忙于军务,有事情让下头人跟许某说一声就行。”
金宗留看起来比许振的状况更糟,这几日时间,他下颌胡须中就冒起星星白点,眼角垂得更为厉害,眼内布满红血丝,此刻却闪着振奋的光:“听说许监军昨日被靖安王请去作客了?”
许振面色一沉,冰冷的视线从金宗留脸上扫过:“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金宗留打起哈哈一笑:“许监军误会了,金某不是故意提起此事,只是想告诉许大人,他们嚣张不了几日。”
“哦?”许振果然脸色瞬变,眼底划过一丝兴奋:“王爷准备好了?”
金宗留摸着胡须一笑:“还得许监军您出手才行。”
“王爷请说。”许振正襟危坐,眼内神采涟涟,似对即将到来之事充满期待。
“听说有一批战马在从榆林送来的路上。”
“是,若想出城追击楼鄯骑兵,必须有足够的战马才行。”许振话音刚落,隐隐猜到忠顺侯的意图。
金宗留轻轻颔首,眼皮一抬看向许振:“若是这批战马被楼鄯人劫了去,许大人您猜,总兵大人会不会领兵追去?”
许振身子微微一颤:“那也得知道劫到什么地方去了才行!”
“若是刚刚好知道呢?”
“定会带人围剿而去!”
金宗留放下手,撑在案几上,朝许振倾过身子,压低了嗓门:“所以,许监军只要在运马途中松松神就行了。这边嘛,你借我几箱火雷,就可以安心坐着等消息了。”
许振微微蹙起眉:“王爷的